第5章 第一个存档05

光怪陆离的世界，离奇离谱的传说。

在那一场像梦又像是幻觉的白色后，齐蕙心得到了一片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白色鸦羽。

它像是一种证明，又像是一种标记。

于是接下来，齐蕙心拿着这片白色鸦羽，在喷泉广场的长椅上安安分分发呆了一个白天。在听了一耳朵弗尔塔大学学生的即兴诗歌朗诵和即兴演奏后，时间终于来到了傍晚。

傍晚，七点。

齐蕙心准时来到了弗尔塔大学西校区的小教堂前。

弗尔塔大学大致分为四个区域，即北、中、南三个校区和西边的一个教区。从地图上来看，总面积六百万平方米的弗尔塔大学几乎将自己的一般校区都划给了西校区，即专注培养教会人才的校区。

但从喷泉广场上站着的戴斯蒙德一世巨像，以及涂鸦街上的巨作“戴斯蒙德一世称霸史”就能看出，那点儿校区面积只是安抚教会的手段。如果教会真以为这弗尔塔大学是他们的地盘的话，那就是他们不知好歹了。

齐蕙心扫了一眼小教堂，原本混迹在戏剧社的怪物同学们中的她，脚步突然一顿，转头远远望向了西校区的某个方向，感到那边的风景好像有些该死的眼熟。

“那边……是不是就是风景画里描绘的位置？”

在出生点的活动教室里，名为苏茜的“自己”画了一副奇特的画。这幅画在“自己”的眼里，是写实的风景画，但从别人眼里看去，它却似乎是某种与时尚挂钩的东西，可能是衣帽提包之类。

因那位红发的怪物同学走得快，齐蕙心没能问明白她到底从画里看到了什么，也没能看明白那幅风景画的主题和内容。

可如今，意外之喜出现了——

她竟然找到了画中的地点！

不过，小教堂更近。

还是先看看那位红发的怪物同学要在今天晚上搞什么花活吧。

齐蕙心很快又跟上了戏剧社的同学们。

他们从门口一涌而入，在小教堂里左右两边的长椅各找了位置坐下，熟络地散成一个个小团体，谈论起了各自感兴趣的话题。

而在他们的话题中被提到频率最高的，无疑就是这次活动的发起人——红发的怪物同学，伊迪丝。

就像齐蕙心最初猜想的那样，红发的怪物同学的确有个很了不得的身份，即当代国王戴斯蒙德六世最疼爱的女儿、最有希望成为圣徒的虔信者、最有可能接替大神官卡尔成为新一任大神官的人，伊迪丝·洛克。

传说中，在伊迪丝年幼的时候，她就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天赋，即与战争教会圣主战争之神的密切联系。她就像是一位天生的圣徒，生来就能看到常人不可看到之物、完成常人不可完成之事，因此，在她还六岁的那年，她就被戴斯蒙德六世选中，送入战争教会。

所有人都知道，只要伊迪丝安全长大，按部就班地完成自己的学业，掌控自己的力量，从预备圣徒成为真正受到圣灵承认的“圣徒”，那么她就会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大神官、执掌整个洛克王朝神权的女人。

无数人羡慕伊迪丝的天赋，羡慕她的出身，羡慕她的人生，羡慕她的未来。

可齐蕙心却能从活动教室里那短短几句交谈中看出，这个注定要在未来执掌神权的伊迪丝·洛克，其实并未受过权力的熏陶和训练，对权力毫无敏.感可言。

这显然是不正常的。

所以，归根结底，她只不过是被王权操纵的傀儡、养在笼子里的鸟儿罢了，哪怕她有着再怎样鲜艳美丽的羽毛，终究也只能在笼子里起舞。

齐蕙心移开视线，看向了小教堂前排的一个三人团体。

齐蕙心看不清这三人团体的人类模样，那就从他们血肉扭曲五官错位的外貌上将他们暂且叫做丑八怪小分队好了。

丑八怪小分队是由两男一女的经典组合组成的，并且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是经典的海王与舔狗。

其中的男海王名为凯恩。从他夸夸其谈的自傲神态，和他吹耀自己“入学两个月不到就换了十二个女朋友”这件事可以得知，他应该有一副在人类眼中相当不错的皮囊，以及他想要借此宣扬自己的开放和受欢迎度、并借此勾搭他身边的女海王艾达的事。

然而，从女海王艾达的娇笑和她对人物关系间熟悉的拉扯手段可知，女海王只是馋男海王的脸，并碍于两家的世交不好翻脸罢了，对他那残花败柳的身体是全然没有兴趣的。

更何况，女海王明面上已经有了一个社会地位相当受人尊敬的男友，最近正在筹备结婚的事，而暗地里，她还勾搭着一个小奶狗——那就是此刻坐在教堂东南角落里的校长儿子乔治。在这样的左拥右抱下，女海王对男海王发出的“打一炮”的邀约，当然也只能装作听不懂了。

最后，夹在男女两位海王中间的，是名为马林的、深谙端水手段的舔狗。他即是男海王凯恩的狗腿子，又是女海王艾达的爱慕者。因此，当男海王邀请女海王时，他在一旁小声帮腔，暗想着能不能乘此机会一亲芳泽；而当女海王拒绝男海王时，他又要在一旁圆场，以免叫男海王丢了颜面、女海王远了关系。

从观察人类的角度来说，这三人小组各自间的关系和定位，实在是值得大书特书，但齐蕙心会注意到这三人组，却是因为女海王艾达在说话时流露的端倪与信息——

从女海王艾达手上的茧子和她身上一些半新不旧的饰品可以看出，她出身于一个没落贵族，小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干着保姆和洗衣工之类的工作补贴家用。这段艰难的时间其实并不长，很快就结束了，这应该跟艾达与伊迪丝结识并成为朋友的事有关。只不过，在底层艰难求生的那段经历，依然刻在了艾达的身体上。

而从艾达身上崭新且昂贵的裙子可以看出，最近的她手头突然宽裕了起来，这才大手大脚地买了自己喜欢的东西。然而，这些钱的来路很有问题，并不是因为她最近与自己的男朋友订婚、受到了男朋友的接济，而是因为別的理由。

为什么这么说？

很简单。

艾达手上的订婚戒指是经典的老款，受一些上了年纪的人的喜爱，而艾达的男朋友，又是一位“德高望重、倍受人尊敬的绅士”。从这样的形容就能看出，艾达的男友应该是个比较老派的人，或者干脆就是个能给艾达当爹的人。艾达既然要跟这样的人结婚来挣脱自己的出身，又怎么可能拿了对方的钱，还不按照对方的喜好打造自己？

除非这些钱不是那位老绅士的。

既然如此，它们又是哪儿来的？

齐蕙心静静听着，听到了艾达左右逢源时娇笑声下藏起来的情绪：恐惧、后悔、慌张、茫然。

这样的情绪，在小教堂里还有另一个人具备。

齐蕙心侧头，看向了小教堂后排的东南角落。

在那里，有三个漆黑淤泥一样的怪物同学抱团，依然是海王加舔狗的组合。只不过其中的男海王，却是那个与艾达有一腿的小狗乔治·富兰克林，校长之子。

“他们两人，享有一个共同的秘密。”

是什么呢？

齐蕙心用指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仰头看着小教堂的彩色穹顶，开始出神。

之后，又过了十分钟。

姗姗来迟的红发同学伊迪丝，终于出现在小教堂里。

她像是在思考什么，心事重重，不发一言，对小教堂一条条长椅上冒出的问好和谄媚毫不关心，径直走上了神像下的讲经台。

“今天晚上，我不准备再让大家继续排练了，而是想要邀请大家来这里玩一个游戏，权当是放松。”伊迪丝开门见山，如常笑着的声音里，冒出了齐蕙心熟悉的情绪。

恐惧、后悔、慌张、茫然。

原本走神的齐蕙心坐直了身体。

——啊，发现了，第三个享有共同秘密的人！

讲经台上，伊迪丝继续说道：“当然，如果大家有另外安排的话，也可以现在就离开，只要记得明天早上准时到场、不要耽误演出就行。”

伊迪丝没有勉强任何人的意思。

反正也不会有任何人拒绝她。

“怎么会呢？我们还有什么别的安排？”

“当然是听伊迪丝你的了！”

“伊迪丝你主持的活动，我们怎么能错过呢？！”

果不其然，小教堂里响起了一声声的应和，简直像是恨不得把自己的心剖出来给伊迪丝看。

然而台上的伊迪丝却再次安静下来，对这样的热烈氛围报以久久沉默。

齐蕙心用力眨眼，奇怪发现在这样的沉默中，台上的伊迪丝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窈窕，越来越像人类模样。

她褪去了一块块扭曲的血肉，长出了人类的皮肤，描绘上少女的五官。

最后，当台上的怪物同学在齐蕙心眼中彻底化作一名红发碧眼的美丽之人时，齐蕙心看到她微微抬起脸来，向小教堂的大家露出一个有些抽动的笑意：

“既然大家都是这么想的，那就让我们进入正题吧！”

她的声音很轻，有些嘶哑，不是因为她性格柔和，而是因为她喉咙里有什么东西正压迫着她的气管，拉扯着她的声带。

“今天晚上我为大家准备的游戏是——”

“杀人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