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净从未踏足过墨书这块地方，厘玉也难得来这一次，一般都是跟在小晴后面。墨书收到厘玉留言时吓了一大跳，赶紧告假回来。
“没有没有，”厘玉忙道：“是我和思净有点私事找你帮忙。”
她示意墨书去看竹篮，墨书一瞧，才放下的心又提起来。
这一阵动静，好不容易睡着的婴儿被惊醒，张嘴就是哭嚎。
厘玉见状对着墨书无奈说道：“汤师兄托思净照顾，他哪带过孩子啊，我就带他来找你了……”
墨书忙把孩子从竹篮里抱出来，他是家中长子，小时候照顾过弟妹，接手后哄了一阵，虽然不见小孩被马上哄住不哭，但手法比思净哄孩子像模像样多了。
他很快排查出孩子哭的原因，“应该是饿了，我这边可以去厨房弄些米汤来。”
墨书看向两人，厘玉往后一缩。
思净抿嘴从墨书手中抱过孩子：“你先去弄米汤吧，我和厘玉师妹在这看着他。”
“好的净少爷。”墨书对这种情况很是头大，提醒道：“宗门内没有乳母，长期喝米汤怕是难养活，放在我这儿也不是长久之计……”
合欢宗连未成人的弟子都不收，更别说养孩子了。缠梦仙子养育厘玉，亦是在女儿国。
宗内弟子的子嗣都是送去山下抚养，若是父母不舍，可以一道下山把孩子养至成年再回宗门。
话已至此，墨书忙出门去厨房了。
孩子饿得在思净怀里抽咽，厘玉先前不知道他是饿了，如今看着着实可怜。
在女儿国时，她见过不少母亲直接给孩子喝灵液，不过这需要小孩有根骨才行，而想要能够裸眼看穿人的资质，得结成元婴之后。
不过这难不倒厘玉，她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个妆盒打开，里面有一面镶满珍珠的靶镜和一个缀着流苏玉珠香囊。
厘玉把玉珠塞进孩子手中，孩子依靠本能的抓握反应虚虚纂住，她见状赶紧拿出镜子输入灵力。
片刻之后，镜子边缘上镶嵌的一圈珍珠缓缓亮起，除了镜子顶端那一大一小两颗白玉珠外，左右各四的亮了八颗。
厘玉咤舌：“居然是上二品根骨，这下更不好弄了……”
人的根骨分为上中下三品，每品又分一二三等。
下品根骨能通主要经脉，修行速度一般。中品根骨全身经脉约通七成，修行速度较快。上品根骨经脉通达九成，修行一日千里。
厘玉从《昆仑知天下》中看到过，天问宗曾选定三种根骨不同的弟子，同时同地专心修炼，从引气入体到筑基成功，下品根骨需要五十年，中品需要三十年，上品根骨最多只需十年。
而上品之上，还有一种令人梦寐以求的“灵种”。
天地有阴阳五行，应万物之灵而生。
大陆上常人的根骨和修行的灵气是没有属性的，想要拥有阴阳五行的力量，需要有不俗的机缘，寻找“灵种”纳入体内。
灵种之中，五行常有而阴阳不常有，大陆上先天或后天能拥有五行之力的人不少，但极阴极阳者不过双手之数。
得天眷者，生来自有灵种。
合欢宗一下出了厘玉和思净两个上品根骨，还是极为罕见的阴阳灵种，已经是气运爆棚，除宗主夫妇和天姆道人外，根本不敢让外人知道。
因为上二品根骨已经是万里无一，在修真界走在哪儿都是引人争抢的好苗子，要是好苗子还修为低下，那便是昆仑西魔族的盘中餐，抽骨夺灵的绝佳对象。
思净一言不发地看厘玉忙活，对这个孩子的资质亦有几分惊奇。他望向那面测灵镜，出声说道：“他应该有妖族血脉。”
厘玉早就怀疑他有意隐瞒，挑眉道：“你还知道什么？”
思净本来并不想说太多，但对上厘玉直直的目光，竟口不由心的详细说起前因后果：“汤师兄给我后，我发现他放不进储物袋里，也没有呼吸……”
既然放不进储物袋，那便是活物了。没有呼吸，大概率不是胎生。出生便能化形，血脉应该不俗。
厘玉抽丝剥茧理出三条重要信息，表情有些古怪，很难将光头的汤师兄和女妖怪联系在一起。
虽然无人在意，但是合欢宗男修也有三好：女国公主、妖怪、大魔头。
能让人趋之若鹜，自然是因为困难且珍稀，宗内男修能拿下这三者的寥寥无几。
宗主能和作为女儿国公主的缠梦仙子双修，据说举办双修大典那一日，合欢宗各山头不出世的老祖宗都纷纷跑出来，感叹合欢宗宗谱沾了光。
厘玉阴阳怪气道：“没想到汤师兄这个浓眉大眼的居然能……”
“不一定。”思净不愿让人误会汤师兄，解释道：“汤师兄与人为善，常有女子将孩儿托付与他。”
“……”
“……看来汤师兄跟合欢宗融入得挺好。”厘玉想起自己的宗主老爹，不得不怀疑合欢宗是不是有什么喜当爹的传统习俗。
两人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话搭着，倒也没有冷场，厘玉甚至有两分回到小时候的恍惚。
看来孩子确实是破裂感情的粘合剂，哪怕孩子是别人的，破裂的也不一定是爱情……
厘玉觉得颇有几分好笑。
她手上也没闲着，拿出些装着灵液的玉瓶，和思净商量着选出一种两人都认为对小孩比较好的，由思净抱着孩子配合她，合力给孩子尝试性地喂了两滴。
小孩子嘴巴一张一合，将唇边的灵液吃进去，直接愣住，忘记了哭，傻呆呆笑起来。他丢开测根骨的玉珠，要去抓厘玉装灵液的玉瓶。
厘玉和思净都对小孩能承受多少灵液心里没底，不敢给他多喝。
她把玉珠和靶镜捏在手里把玩一阵，只见上头的珍珠跑马灯一般闪闪烁烁，才发现这一套居然还是蓄灵法器，输入一次灵气能够用上好几回。
厘玉收回法器，正好墨书端着米汤回来，孩子被转到墨书手上。
倒是个好养活的，喝了灵液也不嫌弃米汤，墨书耐心的一勺一勺喂，一整碗都吃个干净。
墨书喂孩子吃饱之后，消停了半刻钟不到，又开始嘤嘤作哭。
这下不用猜了，整个屋子逐渐散开一股刻骨铭心的臭味，厘玉第一个捂住鼻子去开窗户，忍不住猜测这小孩究竟是什么物种。
墨书自觉打开包被清理，三人才知道这是个女孩。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孩子被收拾干净，换了小晴的旧衣裳重新包上，躺在桌上吐起了泡泡。
三个大人都松口气，因着臭味还未散完又不敢大喘气，竟比平日里练硬功夫还累，同时抬手要擦额头并不存在的热汗。
一模一样的动作让三个人都怔住了，又全都下意识低头去看桌上的孩子，见到小婴儿已然安静入睡，三人忍不住会心一笑。
似乎有某种默契流传，熟悉又陌生，亲切又涩然。
墨书率先张了嘴想说什么，却瞥见思净收了笑容，他垂下眼睑，闭紧嘴巴。
厘玉浑然不觉，只感到睡着的小孩让厘玉顺眼多了。
她心里盘算着这个合欢宗前和尚收养的、根骨上佳血脉不俗的半妖女孩，非常想越过汤师兄直接把她拐进合欢宗。
她兴致勃勃地小声提议：“既然是汤师兄托付的，那就叫她汤汤吧。”
思净没有出声，屋子里的臭味隐约还在，墨书压低了音量问：“要不咱们去厢房说话？”
厘玉和思净都没有意见，幼崽的表现着实让人心惊，三人都怕说话吵醒了汤汤。
思净去将窗户小心关上，三人转去西厢。
一进门厘玉就带了些后怕说道：“要不要把小晴叫回来帮忙？我看墨书一个人也搞不定。”
小晴和墨书每日都有事务，哪能成天围着这个孩子打转。但厘玉也没什么好办法，她能想到的只有小晴。
思净说道：“不必了，还是送到山下去养吧。到时候留下地址信物，等汤师兄回来了再带他去寻。”
厘玉先前看他想把孩子带回北楼，还以为他不肯送走。
转而又想到他在合欢宗从来不肯开什么先例要什么特权，说这话也在清理之中。
思净拿了一枚灵石给墨书，朝他道：“帮我准备一匹布、一条肉、还有一合米，再换些铜钱来。”
要的这些都是凡间寻常物品，合欢宗也只有丹青峰能找到，墨书接过钱就出门去了。
厘玉只知道合欢宗□□确实会准备些财物，但不想思净竟知道得这么清楚。
她突然发现自己并不如想象中那么了解思净，一时间内心复杂。
因为思净是一岁多被缠梦仙子带回女儿国的，那在这之前，他如果被养在合欢宗，不可能无人提起。
厘玉问道：“你准备把汤汤送去山下哪里？”
两位少宗不准下山的规定最开始是宗门大阵都不许出，在厘玉偷跑过一回后，对着老娘好一顿纠缠，缠梦仙子不得已在宗门大阵外给她们划了“限制活动范围”。
限制活动范围内有不少凡人村落城镇。
思净望了望外头的天色，心中早已有了确定的答案，只是闭口不言。
墨书很快提着一个装满东西的竹篮回来了，思净接过竹篮放进储物袋，朝墨书厘玉二人颔首道：“劳烦你们了，我这就出发，争取日落前赶回来。”
他说着就往外走，路过前堂时提起装着汤汤的竹篮，在门边召出白莲花座。
厘玉一时没反应过来，不曾想他竟然不带自己，气的直接追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飞快出了合欢宗，思净察觉到厘玉追在身后还没放弃，直接使出了炼气大圆满的修为，思净这是厘玉狠狠咬牙也追不上的。
她望着莲花座上的背影，无能狂怒骂道：“跑这么快，难道怕我抢了你难得当一次送子观音的机会！男菩萨了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