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林娅决定去相亲不单单是因为对赵明坤的好奇。

相亲这事是一早就定好的,介绍人还是她单位里的领导,冒然推辞不去,在方主任那里说不过去,得罪领导对她来说百害而无一利,即使方主任心胸宽广不放在心上,但临时变卦到底会让人心里不舒服。

另一方面是,林娅不想被一本书左右,她只想跟着自己当下的心意走。

虽然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跟她说,《创业年代》这本书中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但到底是不是真的她需要自己亲自去确认,而目前书中唯一出现的人物赵明坤就是她确认的唯一方式。

总而言之,林娅没有不去的理由。

做好决定后,林娅快速收拾好自己。

她和赵明坤的相亲时间定在下午的三点钟,地点约在江市市中心的一家咖啡馆,离林娅的单位江市歌剧院不远,坐公交只有两三站的距离。

林娅没有骑自行车过去,剧院门口就是公交车站,她从剧院离开一路走到公交站台,遇到好几个剧院里的同事,同事们看她出门,个个都忍不住多打量了她好几眼,看来她下午要去相亲的消息,现在在剧院里怕是已经传遍了。

林娅下公交快到咖啡馆的时候,时间才刚刚两点钟。

她特意早点过来,就是想提前在咖啡馆旁边蹲点,最好能在暗中提前观察一下赵明坤这个人,看他究竟是不是跟书里面描写的一样。

林娅边走边不断思考着书里面的一些小细节,正当她快到了的时候,突然发现咖啡馆门口有些骚乱,好像是有人在打架,旁边好些人围成一堆,有旁观看热闹的、有脸上焦急慌乱想上前拉架的、还有两个穿着咖啡馆工作制服的小姑娘,想去劝架又有点害怕不敢上前,看着都快急哭了……

林娅停下脚步,正当她挪动身体,想远离这场骚乱的时候,前方挡住她视线的人不经意间走开,她的目光直直地看向正打架的那两个人身上。

确实地说,不是打架,而是一个人单方面地在揍另一个人。

打人单打脸,拳拳到肉,一看就是下了狠手。

林娅首先看向那个挨揍的男人,那人身上西装革履,瞧着像是有正经工作的人,他个头不矮,起码有一米八的样子,但在那个按着他揍的男人面前,却是毫无还手之力,只有被压着打的份。

林娅紧接着将目光转向那个揍人的男人身上,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皮夹克,牛仔裤上别着几根粗链子,装扮很是不羁,他很高,目测有一米九,揍人的时候,拳头轻轻抬起又重重落下,绷紧的下颌线透着一股狠劲儿。

边上的工作人员忍着害怕上前劝:“快别打了,再打就出事了。”

那人闻言手上揍人的动作终于慢了下来,他转头看过来时,视线恰好和林娅的视线对上。

“……”林娅愣在那里,几乎是一瞬间,她就知道,这个人,就是赵明坤。

也许是为了证实她的猜测,被打的那人得到喘息机会后,猛地从地上爬起来,他擦着嘴角的鲜血,疼得嘶了口气,看周围人都在对他们指指点点,他放了句狠话:“赵明坤,你给我等着。”然后吐了口血沫子,狼狈地快步走了。

看当事人离去,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也很快散去。

赵明坤直起身,从皮衣口袋里摸了摸,掏出根烟点上,猛吸了一口,吐出一口白色的烟圈。

林娅没想到她跟赵明坤的第一次见面会是这样的场景,正当她踟蹰不前的时候,只见下一秒,赵明坤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副墨镜,往眼睛上一戴,然后抬起脚步,大步往林娅这边走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本来就相隔不远,眨眼之间,赵明坤就站到了林娅面前。

林娅看着刚刚揍完人,然后戴着墨镜、穿着黑色皮衣走到她面前的男人,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场面静了一瞬。

随后一道低沉浑厚的嗓音在空气里响起:“你是林娅?”

他一边说话,一边又把墨镜从眼睛上摘了下来,让林娅看清了他锋利的眉眼。

虽然是疑问的语句,但从赵明坤的眼神看,显然,他已经确定面前站着的人就是今天要跟他相亲的人。

林娅的第一印象是,这个人看起来有点凶,她定了定神,好奇问:“你怎么知道我就是林娅?”

方主任让她到咖啡馆相亲,也没给她什么信物,除了知道赵明坤这个名字,以及方主任口中所说的“很高、很帅”外,她知道的有效信息其实很少。

如果不是梦到了那本书,她其实并不能一眼确定,眼前这个人就是赵明坤,那么,赵明坤又是怎么一眼确定她就是林娅的呢。

她记得她并没有把她的照片给过方主任,或许是方主任有收集她们平常演出的一些照片,把其中有林娅的相片提前给了赵明坤?

听到她的问题后,对面的赵明坤挑眉笑了一下,声音缓缓道:“方主任说,今天进咖啡馆里最漂亮的那一个,就是林娅。”

“……”林娅被他突然的笑容晃了一下神。

谁来告诉她,书里面那个清冷矜贵、清绝孤傲、清淡疏离的大佬赵明坤,怎么就变成了眼前站在她面前,揍人揍得很凶、笑起来痞里痞气像个小混混的赵明坤?

林娅想,她梦到的很可能是一本假书!

***

咖啡馆里放着舒缓的音乐,林娅和赵明坤面对面坐着。

刚刚拉架的服务员小姑娘送咖啡过来的时候,给了林娅一个肯定加欣赏的眼神,仿佛在说:你跟这么凶的男人相亲,真的好勇敢!

林娅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她也觉得自己很勇敢,要是不勇敢的话,早在看到她的相亲对象打人的时候,她就转头跑了,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跟他坐在这里淡定地喝着咖啡。

“听方主任说,你是在建筑院上班?”林娅率先打破沉默,方主任当时跟她介绍说,赵明坤是江市本地人,大学从江市建筑学院毕业,毕业后就分配到了建筑院上班。

“方主任的信息有延误。”赵明坤说,“我原来是在建筑院上班,不过前几天我把建筑院的工作辞了,现在正在准备跟朋友合开一家建筑工程公司。”

“这样啊。”林娅点了点头,这一点方主任没跟她说过,不过按照她梦到的那本书所写,赵明坤在九一年确实跟朋友合伙开了一家公司,他说的这家建筑工程公司应该就是那家被他的好兄弟坑了,最后破产,让赵明坤背上巨额负债的公司。

赵明坤问她:“怎么来得这么早?”

“担心迟到,所以早点来。”他们定好的相亲时间是三点,现在才两点多一些,两人就已经见上面了。

林娅早来,是因为梦到那本书的原因,赵明坤早来这么久,又是什么原因呢,而且来就来了,怎么又会在咖啡馆门口和人打架,打架那人看样子是他认识的人,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

“我也是,怕迟到,就来得早一点。”赵明坤也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然后给出了和她一样的答案。

他喝咖啡时微微低着头,林娅便趁机打量他。

赵明坤的面部轮廓十分硬朗,鼻梁高挺、眼眸深邃,五官都很突出,是很英俊的长相,但他的剑眉像两把利刃,在双眉的映衬下,眉眼显得凌厉锋锐,再加上他身材高大,远远站在那里,看越来有些凶,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人不敢靠近。

这个样子的赵明坤,和书里面的大佬赵明坤渐渐有了些重合。

不过此刻,他坐在林娅对面,由于咖啡桌不大,底下的空间狭窄,赵明坤双腿在桌子下面显得有些拥挤和局促,可能是坐得不舒服,他微微动了动双脚,然后左脚不小心碰到了林娅的小腿。

“抱歉。”赵明坤皱了皱眉,赶忙把脚往回收。

这个样子,跟林娅一开始看到他凶狠揍人的样子倒是截然不同。

两个人都不是多话的人,又随便聊了几句后,赵明坤便提议道:“不如,我们去看电影?”

“好啊。”时下流行的相亲方式,喝咖啡和看电影,整套流程还是要走一遍的,如果双方合意的话,还可以再接着一起吃顿晚饭。

赵明坤买过单后,林娅跟着他从咖啡馆出来,正准备往公交站台方向走的时候,发现赵明坤往咖啡馆旁停着的一辆摩托车走去。

林娅视线落在赵明坤身前的摩托车上,是一辆国外原装进口的铃木王GS125,黑机的车头,流畅的车身线条,据说是很多男人的梦中情车。

在九零年代初,拥有这样一辆车,是一件很拉风的事情,当然价格也很美丽,售价加上上牌,要花到三万出头。

林娅会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这辆车前段时间上过杂志,剧院同事们传阅过后,好几个都在说想买上一辆。

九零年代初,一百块钱的购买力都很惊人,所以花上三万块钱买一辆这样的摩托车,是有钱人才能干的事。

赵明坤长腿一伸跨坐上去,启动摩托车,发动机发出突突的排气声,他看向一旁的林娅道:“敢坐吗?”

林娅从车身收回视线看向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又把他那幅墨镜戴上了。

林娅点了点头,踩上踏板坐上了后座。

赵明坤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扶稳了。”

林娅往他后背看了一眼,她想着总不能直接抱他腰,于是便把双手扶在后面的金属车杆上。

赵明坤往后瞧了她一眼,直接道:“那样扶不稳,抓我衣服吧。”

林娅只好伸手拽住他皮夹克的两边。

今天的风不算小,冬天寒风凛冽,摩托车速度比自行车快了不知道多少,风刮在脸上呼呼响,林娅的耳朵很快冻僵了。

然而赵明坤跟个没事人一样,明明就穿着件单薄的皮夹克,但人愣是没觉得冷,抖都不带抖一下的,是真的抗冻。

察觉到后面的人一个劲儿的往他背后缩,恨不得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儿。

赵明坤问:“冷吗?”

“有一点。”

赵明坤没再说话,但渐渐地,林娅发现,能跑一百多码的铃木王,被赵明坤开成了龟速。

风小了之后,确实没那么冷了。

这时,旁边一行骑自行车的年轻人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其中几个男孩不忘转回头看他们一眼,然后齐刷刷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那眼神仿佛在说:把玲木王当成儿童车开,您们可真牛!

前座的赵明坤嗤笑一声,没有理会那几人。

林娅也没理会那群人,她双手紧紧拽着赵明坤的衣服,不受控制地又想到了那本书。

如果她没梦到那本书,今天的这场相亲,她不会特意去那么早,那么也就不会碰到赵明坤和人打架的那一幕。

除了这点之外,后面的相亲情形应该和今天差不多。

但书中写,林娅和赵明坤相亲后,不仅没看上他,还转过头就跟一个姓徐的结了婚,还一起出了国。

林娅看着赵明坤的背影越来越疑惑,按理说一个人的教养从一些小细节上是可以看得出来的,除了打架这件事林娅不知道什么原因外,赵明坤今天和她的这场相亲,表现得其实很正常。

咖啡馆服务员给他上咖啡时,他会说谢谢,喝完咖啡他会主动买单,怕她冷会特意把车开慢……这说明他是一个有礼貌、有绅士风度的人。

林娅的第一想法是,这样一个家境好、学历高、有教养,长得又高大又帅气的男人,她没看上,那她会闪婚的那位姓徐的未来丈夫,到底是该有多优秀呢!

林娅相信自己的眼光,她能够义无反顾选择嫁的人,绝对是个还不错的人,或者说,是她可选择范围内,最适合她的人。

所以,对于这位姓徐的,林娅同样十分好奇,其好奇程度,甚至一点儿也不比对赵明坤的好奇度低。

当然,目前还有一个重要问题是,书中写,赵明坤对她属于一见钟情。

那么现在呢,现在的赵明坤是否有对她一见钟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