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坤昨晚就看出林娅对他的态度有些冷淡。
昨晚去接林娅下班看电影,她拒绝了,才说了两句话就赶着要回家的样子,像是故意想躲开他,但赵明坤当时也不是太确定,以为林娅可能真的是上班工作太累了,想早点回家休息。
今天跟林娅的见面是一个是巧合
可就在刚刚,他在路边跟一个朋友说话的时候,发现林娅明明都看到他了,却在他看过去的时候立马避开他的目光,骑上自行车就飞快地走了,像是生怕他追上一样。
可她也不想想,他真要追的话,她怎么可能跑得掉呢,自行车的速度能有摩托车快?
赵明坤这下是真的确定林娅在躲他了,他只是不理解,第一天相亲的时候,林娅对他的态度,还可以称得上不错,显然有继续接触下去的想法,不知道为什么才过了一天时间,她的态度就突然变了。
赵明坤不喜欢猜来猜去,于是便直接问了出来。
见林娅站在寒风中没有回答他的话,他继续追问道:“为什么躲我?”
林娅没想到赵明坤会这么直接地问了出来,但既然他问了,林娅想了想便也直接道:“我没有要故意躲你,我只是觉得,我们不太合适。”
赵明坤看她一眼:“这还不是故意?”
林娅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她确实是在故意躲他,但她刚刚那句话的重点并不在“故意”上面,而是在“不合适”上面。
赵明坤显然也没有要她回答这个问题,他继续问她:“哪里不合适?”
林娅直直望向他深邃又锋利的眉眼,说:“哪里都不合适。”
赵明坤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打火机,把一直捏在指尖的烟点着了,他没抽,抬起夹着烟的手指了指她的自行车:“你不会修车,但我会修,我看这一点就挺合适。”
“谢谢你帮我修车,但我想,会修车的人有很多,再不行还可以找修车店。”林娅皱了皱眉,“抱歉,快下雨了,我该回家了。”
她推着车子绕过赵明坤,没有再看他的脸色,跨坐上车身后,脚踩上踏板,用力一蹬,骑着车子走了。
林娅没再听到身后传来摩托车的声音,她把自行车踩得飞快,寒风在她耳边吹得呼呼响,林娅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太冷血了。
她知道赵明坤在今年年底,会被他的好兄弟坑害,导致公司破产,背上上百万的欠款,现在是九十年代初,万元户都还很少的年代,上百万的欠款对普通人来说,已经算得上是一笔天文数字了,赵明坤虽然家境好,但这笔钱对他来说同样是巨大的负担,再加上来自好朋友的背叛,赵明坤受到的打击不可谓不大,后面他重新振作起来、东山再起,他吃的苦也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她还知道,赵明坤好不容易成为了身家上亿的企业家,但却还来不及享受生活,就在三十岁这年失去生命,结束他短暂的一生。
她甚至还知道,赵明坤死后,他的家人有多痛苦,在那天晚上做梦看到赵明坤惨死的画面后,她其实还看到他的父母到医院去帮他收尸的场景,他的父母看着满身带血的儿子悲痛欲绝,医院有知情的医生带着遗憾的口吻跟人说起,赵家父母也都是可怜人,三个儿子,老大出任务牺牲了,二儿子原本家庭幸福夫妻恩爱,但他的妻子早早没了,他一个人带着女儿生活,最小的儿子虽然是大老板,但一直没结婚,也没留下个一儿半女,小儿子死得这么惨,这对老父母亲也不知道要怎么挺过去……
林娅想,她至少应该提醒赵明坤一声的,让他小心自己的朋友,不要什么都相信;让他不要经常打架,不要轻易得罪人;让他做生意要和气生财,不要锋芒太露,越是挣大钱越要低调行事,省得招来别人嫉恨,从而招致祸患……
她记得赵明坤上次说起他的大哥,眼里面满是尊敬和骄傲,没有任何悲痛的神情,说明他的大哥现在还好好的,还有他二哥的妻子,不知道他二哥现在有没有结婚,如果结婚了,他的二嫂现在是不是还好好活着呢……
这些,她其实都可以给赵明坤提个醒。
可是,林娅不敢。
林娅不知道,她能够轻易改变别人的命运吗?如果不能,不管她做什么都没有用,如果可以的话,她一旦改变了别人的命运,那么她自己的命运呢,是否也会被改变?
林娅害怕,想起那个梦,梦中鲜红的血,被人捅刀子的痛,林娅真的很害怕,她害怕事情会脱离她的掌控,跟赵明坤继续纠缠下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他的仇家以后会不会盯上她,她的生命会不会因为赵明坤受到威胁?林娅是个惜命的人,她不想因为任何人,而让她自己处于危险的境地。
赶在下大雨之前,林娅骑着自行车赶回了家,她停好车,看着被赵明坤修好后,一路骑到家都没有再掉的车链子,她想,她真的是一个胆小又自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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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市接下来一个星期都在下雨,林娅跟平常一样,每天上班下班,只是因为天气又冷又湿,她住的筒子楼里的那个小房间,潮气太重,林娅的心情或许也受到潮气的影响,不怎么好。
连单位里的同事都看出她心情不好,暗中都在传她跟相亲对象吹了,所以才闷闷不乐,林娅也是听于蓓蓓说起,才知道这事儿。
就连帮她介绍相亲的方主任,不知道是听到了同事们私下的谣传,还是赵明坤跟她说了什么,反正这几天,方主任都没来找过林娅,更没有问她相亲的事,不用直接面对方主任,林娅倒是因此松了口气。
一个星期过去,又到了林娅休息的日子,这次,林娅打算回老家一趟,干脆跟单位多请了一天假。
她家在江市的隔壁省份,跟江市离得不远,坐车回去四五个小时能到。
林娅坐着车一路摇摇晃晃到了家,她到家的时候,家里人正好在吃中午饭。
“小娅?你回来啦。”李红英看到女儿回来,赶忙放下碗迎上来道,“吃饭了吗?没吃的话赶紧过来吃,我们也才刚吃上。”
林娅坐车坐了一路,头晕不舒服,摇了摇头道:“妈,我晕车,吃不下,你们吃吧。”
“就你娇气,坐个车还晕车,我看是吃惯了外面的饭,嫌弃家里的饭菜,配不上你了吧。”林大友看不惯林娅这个娇气样子,“一两个月才回家一次,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外面挣了大钱,连家都没时间回了。”
“妈,我不舒服,先去睡觉了。”林娅懒得理会林大友,跟她妈打了声招呼,便回了自己房间。
一直到进屋,身后还传来林大友的声音:“你看看她什么态度,眼里还有我这个当爸的吗?”
李红英:“好了,你少说两句吧。”
林娅的房间在东面,靠近厨房和杂物房,西面那边是她哥林志强还有她弟弟林志鹏的房间,林志强这会儿不在家吃饭,不知道又跑哪鬼混去了,至于林志鹏,是林娅的双胞胎弟弟,马上满二十二岁周岁,林娅已经毕业出来参加工作,但林志鹏现在还在读高三,是复读了三年的高考生。
林志鹏现在还在学校上课,要周末放假才会回家。
林娅睡了个午觉,一觉醒来,已经下午两点钟。
家里静悄悄的,她打开房门,看到李红英正坐在堂屋前一边纳鞋底,一边晒太阳。
“起来了,厨房里帮你留着饭,赶紧去吃吧,别饿着了。”
林娅跑去厨房端了饭,李红英坐到她旁边,问她:“最近工作怎么样?有没有很累?”
林娅一边吃一边回她:“还好,不累。”
“妈知道你辛苦,你哥整天游手好闲,志鹏又一直在读书,也帮不上家里什么忙。”说到小儿子,李红英脸上多了些笑意:“不过志鹏最近考试分数提高了很多,上次他老师还跟我说,他这次考上大学的可能性很高。”
他们这个小镇上考上大学的学生很少,李红英对儿子抱有很高的期望,儿子要真考上了大学,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不知道要给父母长多大的脸面,所以,即使林志鹏高考考了几次都没考上,李红英也一直支持他继续复读,一直到考上为止。
想到儿子考上大学的画面,李红英微微激动道:“要是真考上了,我们家就要出一个大学生了。”
林娅笑了笑,问她:“妈,我不是大学生吗?”
林娅当年也是自己考上的舞蹈学院,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但在李红英眼里,她好像不是。
“你考的是舞蹈学校,是艺术生,跟志鹏那个文化生还是不一样的。”李红英笑道,“不过你这个也好,一出来就分配了工作,人家都羡慕我有个在大城市上班的女儿呢。”
林娅想起自己考舞蹈学院的事,她当年高一才上了不久,林大友就不想让她继续去读书了,他们镇上女孩子读到高中的不多,但林娅很想读书,她不仅想读完高中,还想上大学,林大友嘲笑她痴心妄想,怎么也不肯继续供她读书,其实说是供她,不如说是林娅自己供自己,从初中开始,她读书的学费几乎都是自己想办法打零工攒下来的,林大友根本没出过钱,但到了高中后,林大友觉得她长大了,算是一个劳动力,白白浪费一个能挣钱的劳动力,让她去读书,这么亏本的事林大友才不会干,于是高一上了半年,林娅就被林大友强行带回了家。
林娅在家里哭过闹过,但都没有用。
后来能继续去读书,还是因为一个非常可笑的原因,林大友的一个朋友家亲戚的女儿,就是跳舞的,据说因为跳舞认识了一个大老板,给那个大老板当了小老婆后,那朋友家的亲戚从此过上了一辈子都想不到的生活,不仅全家搬去了大城市,家里甚至还住上了洋房,开上了小汽车,成了人人羡慕的有钱人。
林大友也想成为有钱人,他觉得自己的女儿长得不比朋友家亲戚的女儿差,不就是跳舞吗,那就让林娅也去跳好了,后来也就有了林娅去考舞蹈学院的事。
林娅吃过饭,洗过碗后,回房间把这个月的一百块钱拿出来给了李红英。
李红英刚接过,林大友正好从外面回来,看到李红英手里的钱后,林大友不高兴道:“你工资还是每个月一百多块,就一点儿也没涨?”
“我才进单位半年时间,哪那么快涨工资。”
“你还是大学生呢,哪个大学生混得不比你好,人家每个月都有好几百块的工资,就你一个月一百多块。”林大友不耐烦道:“林娅,你吃我的,喝我的,我把你养大,还供你上了大学,你现在就每个月拿一百块钱糊弄我?”
林娅沉着声音问他:“那你想要多少?”
“我想要多少,”林大友像打量一件货物一样打量自己的女儿,看着出落得越发漂亮的林娅,他笑着道,“你不是在剧院里跳舞的吗,长得这么好看,就没有哪个有钱的大老板看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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