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着牛奶回了家,江畔被按到书房做卷子,过了没一会,厨房就传来了声音。
“妈妈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能因为怕花钱就不请家教了。”
端了牛奶过来的江姣一脸担忧。
“听说这个李老师是教竞赛的,这次是选尖子,肯定有难题的,妈妈和人家说好了,今晚先让你试听一节课。”
躲不过吗?
江畔啃了啃指甲,总不能告诉江姣自己换了个人知道未来吧?更何况这个世界的未来她也说不好。
左右自己也不再是小孩子,顾鸿影那种变态她也应付过,到时候随机应变吧。
晚上九点半的时候,天已经没那么热了。
桌上玻璃杯里的牛奶散发出浓郁的奶香,掺了丝淡淡的奶腥,表面结了微黄的一层皱皱奶皮。
江畔垂眸,几笔把手上立体几何的题目算完,不得不承认,如果是按照这个大纲难度来考的话,她不补课那是肯定考不上竞赛班的。
“所以,能平移到一个平面上的三个向量,我们就把它叫做共面向量,这是高中的知识了。”
紧紧靠着她的男人正指着教材上的一个概念絮絮叨叨,江畔甚至能闻到他嘴巴里散发出的热烘烘酸乎乎带了大蒜味的口臭。
江畔皱了皱眉逼自己听下去,这李老师讲的东西就是提前学高中知识。只不过,换了世界他转了性子?
忽然,腿上传来温热的触觉,带着手汗的粗糙掌心黏腻又滑溜,顺着上滑去。
江畔心底暗暗冷笑,狗改不了吃屎。
“老师,你……你为什么摸我啊……”女孩颤抖的睫毛如同扑闪着鸦翅,显得脆弱瑟缩。
“你特意穿了裙子,不就是为了给老师看的么?”
黏腻酸臭的味道越来越近,熟悉的腔调让江畔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个世界永远似乎有什么法则一样,在前世遇到的人怎么都躲不开,郑建也好,李亮也罢,还会说出同样的话。
她虽愣了一下,身体反应却极快,一个转身轻巧躲开那只手。
“不,不是的!李亮老师,我不喜欢这样。”
“可是老师真的很喜欢你……老师爱你!”
少女淡淡的体香萦绕在鼻尖,黄色的灯泡洒下暖暖的光,雪白的袜堆叠在她幼嫩的小腿上,显得美丽且累赘。
李亮几下就拉开了裤链,紧随着江畔跑到沙发上。一步一步,虔诚地逼近她,如同走向祭台上的羔羊。
“你在做什么!!!”
江姣一进门,就被惊得魂飞天外。
李亮死公狗一般,匍匐在沙发上。江畔站的很高,手里紧紧攥着一根棒球棍。
“妈妈,你放心,我没事。”
江畔心头一暖,轻松笑笑,幸亏她早有准备。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警察局是不是和前世一样近乎冷漠的袒护李亮。是的话,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但无论是不是,她都不会像前世那样懦弱的签下谅解书,拿着五千块走人。
江畔利落跳下沙发,手里的棒球却未曾放下。
……
夏日的夜暑气混合着潮湿,闷的人头皮发麻却淌不出汗。外面树上知了叫的震耳欲聋,派出所里醉汉的呕吐味道、斗殴受伤人员弥散的淡淡血腥味气息,让人心里窝火的厉害。
「老师,你……你为什么……」
老式录音机的磁带声音略带了些刺耳的嗤啦声,但是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不太大的派出所里,李亮叫同样的刺耳,隔着三个房间都听得到。
“你们不能这样虐待我!是她诱惑我的!”
李亮的哀嚎在小小的派出所里回荡着。他一只手被铐在铁栅栏上,站不起坐不下已经大半夜了,被江姣揍得鼻青脸肿,一张脸肿的如同猪头。
接待问询室里,风扇开得很大。
对面的派出所的警官吹了吹茶杯里的浮沫,细细打量着面前这个麻杆似的小丫头,生的文质彬彬,搞出来的事麻烦不小!
“证件信息给我。”
翻开户口本,一脸冷漠的警官愣了一下,还不满14岁?
她也算见惯三教九流,这小丫头说她聪明吧,自己当饵招惹罪犯,说她莽撞吧,还懂得录音取证…
江畔担忧的看了一眼身边的江姣,又扑棱着大眼睛去看冷脸做记录的警察。
妈妈刚刚一激动用花瓶把李亮刮了满脸花,会不会也受到什么处罚?
“他身上的伤是追逐过程中自己摔的,对吧?”
江畔愣了一下,立刻点点头,“嗯!阿姨他把我家花瓶都摔碎了!”
“好的,那就先这样!过几天对犯罪嫌疑人李亮的处罚结果会电话通知你们,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这位中年警官的表情公事公办,严肃认真,“我做这行十几年,从客观案例来说,男人天生就偏向兽性,热衷暴力又没有道德底线,十分不理性,小姑娘,以后不许以身犯险!”
“警官!放开我一下吧!我保证老老实实的!”李亮看江畔她们从问询室出来,赶忙哀求。
“吵死了!派出所是你家?”
方才那警官紧紧皱了眉,路过时仿佛不经意般,皮鞋尖狠狠在他尾椎骨上踢了一脚。
爹辣个吊的,脏男人!
……
“狗东西!”
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江姣还在不住地骂着。
没想到,这个世界是猥亵罪的取证非常简易的——只要男性表现出WX的意愿,使女性感到冒犯即可。
量刑却极为严格。再加上江畔还不满十四岁,听警察的意思是,李亮这辈子都不用再出来了。
夜已经很深了,派出所离家不远,走回去也就十几分钟。
天空中的星子一闪一闪亮的很清晰,深色的夜幕中尤为耀眼。天空和她一跃而下的那个夜晚一样无云,只不过没有斑斓的霓虹灯。
江畔轻轻攥了妈妈气得颤抖的指尖,撒娇似的晃了晃。
路灯昏昏暗暗,母女两个人就这样慢慢顺着幽深的巷子往职工家属院走去。
周遭太过安静,让江畔回想起和她顾鸿影的第一晚。
靛青和赭红一点点透进她的皮囊,如同加了固色剂的丙烯,洗都洗不掉。她像个被撕碎又浸到颜料里的破娃娃,棉絮一点点从破洞处流出来。
“不是C还卖这么贵?你第一个男人是谁?!”顾鸿影语气冷淡轻蔑,江畔跪伏着,看不清他眸底浓烈的厉色。
是谁?
江畔笑得刺耳,是她自己啊。
只要她先戳破自己,那他就不能再戳一次。[1]
后来顾鸿影查来查去都一无所获,只能狼狈又疯狂的掐着她的脖子,再留下两道朱砂印。
怎么会查到呢?
李亮根本不行——后来也只是伸了手指,没有T液,没有DNA。
时间太久远,她只记得那个觍着肚子一脸无赖的油腻男警官,叼着根烟一遍又一遍的问她。
“他摸你哪里了?D腿?胸脯?有没有摸那儿?进去了吗?爽吗?”
江畔歪了歪脑袋,想将这段磨人的记忆,从耳朵里倒出去。
现在她的手被妈妈紧紧握着,手心沾了汗,但暖得很。
“明天我可要和小焦好好说道说道,这人该不会之前就是个惯犯?”江姣越说越心惊,说到激动处还挥了挥拳头。
曾经,妈妈颤抖着用冰凉的怀抱搂着她的时候,说的是什么呢?
‘盼儿不怕,只要你不说,不会有人知道的。’
“妈妈,以后我不想要家教老师了,咱们找找补课班也行。”江畔闭眼靠在江姣肩上,不找家教她或许能躲开章昭令。
“好,妈妈去帮你打听。”
到家的时候已经不早了。洗漱完躺在床上,江畔习惯性裹紧被子,这会让她多一些安全感。
这个世界怪异得让她不适应,但是又奇妙的令她安心。因为从前,她总觉得自己不大像个人。
最开始,她是「礼物」
顾鸿影看上了她,郑建便用妈妈的医药费、她的学费和所剩不多的亲情买下她,半卖半送将她献给他。
然后,她是「猎物」
妈妈走了,顾鸿影没了捆她的铁链,可她偏偏撞破绘影的秘密。她一次又一次的逃跑,他便来一次又一次的狩猎她。然后用她的羞耻心,她的前途、她身边人的性命做绳索,将她捉回笼中锁住。
再后来,她是「怪物」
她被顾鸿影害的没了家人朋友,不再画画,身体支离破碎,可他说爱她。
人人都说顾鸿影为她挡下其他女人的明枪暗箭,为她和顾氏长辈抗衡,将她宠得无法无天,她竟还矫情做怪不愿意。
但是,今晚的警察局的事让江畔莫名有种感觉:
或许这里的大家和她一样,都是怪物?
……
“跪下!”
顾家老宅装修古朴的别墅中,顾鸿影梗着脊梁,硬是挨了几下鞭笞。
“你真是无法无天了!偷偷改志愿不说,还又去骑摩托和女人鬼混,你还想闯出什么祸来?”
顾昀开脸上波澜不兴,语气淡淡却下手极重,是真动了怒。
不为别的,从去年车祸受伤醒来到如今,顾鸿影不知惹了多少麻烦。
晚宴上口出狂言侮辱宾客、不知检点盯着女人看、深夜在外游荡,今天收到录取通知书,才知道他竟违拗她的意思偷偷改了志愿。
“妈,影儿想学什么,就让他学好了!”顾鸿雁大着胆子去拦那挥的生风藤条,掌心落下一道红痕,“咱们顾家这样的家族,还非要管他学什么?”
顾昀开瞥了女儿一眼,凤眸里凌厉更盛几分。她见人见得多,一打眼就能看到她这个儿子眼底的野心。他哪里是想换个专业,分明是对家产有了觊觎之心。
影儿性子野倒也没什么,从小到大甚至她都是更宠儿子一些,反倒是对鸿雁更严厉些。
她可以给儿子宠爱,家业终究还是要给女儿的,男人怎么能保证顾家基因血脉代代相传?
“退一万步说,影儿找不到人家的话,我这个姐姐养他一辈子!”顾鸿雁见母亲不说话,以为她消了气,就继续劝着。
顾昀开看了眼女儿眉眼中的关切,叹了口气,摆摆手起身离开。
姐妹阋墙她不愿意看见,但最毒父人心,女儿还是过于仁厚了。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她也只好帮鸿雁一把。
顾鸿影看到姐姐给他使眼色,闷了头起身回房间去。方才被母亲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激得出了些冷汗,现在挨了藤条的伤处,一条一条被汗水蜇得生疼。
不知怎得,顾鸿影想起有次盼儿逃跑被他捉回来,他小惩大诫给了她的几皮带,却害她发了烧。
盼儿……
他忽然觉得,这顾家他是不争也要争了。
作者有话要说:[1]此处致敬房思琪的初恋乐园
审核大大求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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