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畔抹了一把因为刺激淌下的鼻涕眼泪,透过车窗玻璃看去,前方的路段白烟弥漫中火光冲天,路人的惨叫声,还有接连不断震耳欲聋的枪响震得人头皮发麻。
许老师果断打了双闪准备向后倒车,却哪知后面的车不明就里,还看不清前路直接顶了上来。
忽然,车窗外一团黑影闪过!
“江畔!趴下!”许老师冷静的声线撕裂,迸出焦急。
砰的一声巨响,车窗玻璃碎了个大洞。
江畔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上被紧紧搂住,带点腥味的液体溅到了脸上。
“许老师?!”
她从许老师软下的身体下挣扎着起身,抬眼和那个脸上带着黑布的人目光对撞。
这人眼中的疯狂,就像当年和顾鸿影带她去湄索地区时见过的那些杀手一样,阴冷,歇斯底里。那黑衣人抬手,要把手中的一个黑色包裹顺着车窗玻璃的洞丢进来!
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出自于本能的,江畔一把推开许老师,抓住方向盘猛的冲着那人打过去。
“砰!”
车头似乎撞到了那人,江畔大口喘着粗气,双手抖得厉害,却硬撑着把车开到了路的另一侧才停下。
……
急诊室里的声音很嘈杂。
有高声喊着“让一下!让一下!”,满脸焦急的医护人员,有被插队破口大骂的病患,还有听到了噩耗,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病人家属。
到处都是被催泪瓦斯呛的涕泪俱下的病患。医院的大厅里没有开空调,气温很低,医护人员的白大褂上染了鲜红的血,宛若扇面上的绽放的寒梅。
江畔鼻尖满满的都是消毒水和血液,还有催泪瓦斯混杂的味道,又酸又辣,眼泪和鼻涕止不住往下流。
“江畔,你没事儿吧?哪里伤到了吗?”
班主任李老师慌慌忙忙冲进医院的急诊室,就看到了裹着毯子疯狂擦鼻涕的江畔。
江畔没有敢通知还在病房里的江姣,而是求着许峥老师和医生,只通知了学校的老师。
“没什么事儿,许老师受了很严重的伤。”
江畔仍有些呆滞,仿佛还没有突发情况中缓过来。
看到李老师目光里难掩的焦急和询问,她抬手指了指急诊室里间,正坐在病床上被医生包扎伤口这惨白毫无血色的许峥。
那暴力分子的榔头打碎玻璃之后才落到许峥身上,伤不重,但是许峥晕血。
或许是医生的手法太过急切,或许碎玻璃扎进伤口扎太深太疼,许峥紧闭双眼,她额头沁出了细细汗珠,平日里总是淡淡的眉此刻也皱了起来。
「据报道本次恐怖主义□□事件已造成二十人死亡,十五人受伤,失踪人数仍在统计中,有专家猜测,此次□□可能是由极端男性主义团伙发动,但目前为止没有组织对该次事件进行认领」
旁边摸鱼的小护士打开了急诊室的电视,新闻播报员的声音就这样传了进来。
“没事就好,我去看一下许老师。”
李老师把江畔上上下下的用目光刮过一遍,确定了她没事,镇定了下来。她轻轻拍了拍江畔的手,快步往里间走去。
急诊室的外间就剩下江畔和几个病人在等着。
“男人真是天生的崇尚暴力且情绪不稳定的动物,这种兽性即便是文明社会,也很难改变。”一位文质彬彬的大姨看着刚送进来不停惨叫着的受害者,感叹道,“emotional!”
“我虽然是男的,但我也觉得他们太离谱了!真真是没有一天消停的,我看就是受了国外那些极端的思想煽动……”旁边大姨的丈夫应和道。
“你是好男人呀,你跟他们又不一样,看你这样子也像是读过书的吧?男博士?”
“不是哦,但是我老婆是教授。”男人面露骄傲,他可是成功女人背后的男人!
“哎呦!知识分子!”旁边有个切菜切了手的患者捂着血流如注的手,乐呵呵夸道。
她被平白的插了队也不生气,只是坐在外间,和她们一起排着队等着许峥包扎完,“哎呦~看看我这伤多窝囊吧,老公过生日,好不容易给人家做个饭,嘿您猜怎么着?把手切啦!”
旁边她男人泪眼朦胧,满脸感动,“老婆,以后还是我做饭吧,君子远庖厨,女人不能下厨房的!”
“是啊,做饭是我们男人的事,我老婆是教授,从来不做饭的。”
远处不知怎么闹了起来,好像是有人被插队了。
“你看这边都忙成什么样子了,刚刚那个男人还在闹,不就被小小的插了个队,能晚几分钟啊?我都这样了,我也没说啥呀……”
这路人的话嗡嗡的在江畔的耳边回响,但是她只是呆呆的抱着手里的热水杯。她在认真思考两个世界的许老师。
她们离暴动的中心很远,那个穷途末路暴徒冲过来砸车的时候太突然,许老师下意识的把她护在了身下。
前世的许筝冷漠,今生的许峥犀利,却都在危机的时候,冒着自身受到伤害的风险来帮她救她,从来都是嘴巴凶。
虽然处于不同的世界,有了不同的命运轨迹,但是人性的本色是不会变的。
还好许老师伤的不重,简单的包扎好就可以离开了。
李老师对着江畔和蔼问道,“今天晚上你要不要就先在教师宿舍里睡一晚上?你自己在家我也不放心,我今晚就在这儿陪着你,想不想休息几天?”
“不用了,我没受伤,明天正常上学就好了。”
江畔倒也没被吓破胆子。前世跟着顾鸿影去缅北和湄索的时候,这种事情她见多了。
“那有事打电话给我,随时。”
李老师摇了摇头,她目光在江畔身上逡巡了一圈,感觉她确实没有什么惊慌的情绪,心里有几分感叹。
听小许老师说,如果不是江畔在她受伤之后,抓紧机会一把抢过方向盘,别开了歹徒。今天她们未必能全身而退。
江畔平常在班里和和气气的,也从来不见和别人有什么争执,没想看着软和,实则胆子倒是挺大的,很有几分临危不乱的意思。
真是自古英雌出少女,换成她这个成年女人都未必能做到这个程度。
不过这小崽崽这小脸白的,到底还年纪小,估计还是吓坏了呢!李老师怜爱又心疼伸手揉了揉江畔脑袋。
“李老师,有矿泉水吗?”
江畔抬头,晕车真的太恶心了,自己开也恶心。
……
A大的校园前门就是一条长街,顾鸿影从图书馆一出来,没走几步就看到了游行的队伍。
一堆女人举着红色的条幅,聚在一起喊着口号,离的太远喊的什么有点听不清,但是他能看清楚看到红色条幅上的白字。
「反抗暴力,消灭极端主义」
顾鸿影眉头皱了皱,女人果然是没用的东西,游行有什么用?无论在哪里,暴力是解决一切的终点。
他倒是觉得这个极端团伙倒是很合自己的心意。
等他走近了才发现,反对此次暴力行为的示威群体中,竟然还有很多男人。
“男性和女性不是天然对立的,在自然界的法则中,任何一个物种都是有雌有雄的,我们是可以和平共处的共同体,为什么要诉诸于暴力呢!”
“爱和经济独立并不矛盾!反对田园男拳!反对性别对立!追求真正的男性独立!”
一个年轻男孩忙着把传单分发给路人,“我们是自由的!无论是职业女性,全职主夫都应该得到尊重!这是个人选择!为什么要干涉别人选择的自由!”
“自什么由?职业男性兢兢业业付出劳动,你们还在拖后腿!”
一个背着书包骑了共享单车路过的,看起来是老师模样的男人忍不住怼了一句,他真的烦死老婆一生娃直接休半年陪产假的男同事了!搞得他还要大冷天跑出来帮忙送材料!
“一个全职主夫承担的工作薪酬约一年20万!他们的工作对于社会来说是有价值的!职业男性有什么高贵的?”男孩愤怒道,“你一上来就攻击我,我是男生,我看你是厌男吧?”
“好好好,祝你一辈子都是家庭主夫,儿子孙子都是家庭主夫!”那老师懒得和他继续争辩,一蹬车走远了。
顾鸿影听到了这一箩筐口号,眉头皱的更紧。
哦,职业男性,不要父母财产,要工作,还要照顾老婆和带孩子,这算什么自由?自愿当老爹子的自由?便宜女人的自由?自愿当牛做马的自由?贱不贱呢!
全职主夫,一辈子围着锅台老婆孩子转,她们顾家的做饭大叔一个月还几万块呢!在家做饭能有钱?
别太荒谬!
他嗤笑一声,这个世界的男性都处于蒙昧无知的状态,愚不可及!应该有人来添一把火。
他大步流星走远,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
“影儿,你姐姐说要找你谈一谈……”
电话里,乔青杨支支吾吾,这一声软绵绵的影儿叫的顾鸿影一身鸡皮疙瘩,刚要直接把电话挂掉,那边换了人。
“别和青青闹矛盾了,不就是盯着你上形体课吗?你多大了,还闹小孩子脾气!我知道你下午没课,我去接你。”是顾鸿雁的声音。
“我和你谈一谈何氏还有金融港项目的事情。”
金融港?那行。
顾鸿影按不住上扬的唇角,轻快吹了个口哨,往校门外走去。
忽然,P.股被人“啪”地拍了一下。
他猛地回头,一个扫垃圾的大妈开着垃圾车飞驰而过,黝黑的脸上满是褶子,露出一口黄牙远远回头对他捏着嗓子怪笑,“小美男!P.P不错!很弹弹哟~”
等他反应过来去追的时候,大妈已经走远了。
顾鸿雁来的时候,隔着老远就看到了气得原地转圈发疯的弟弟,人高马大,扎眼异常。
“影儿,你冷静一点,”顾鸿雁看到路过三三两两盯着他们的人,还有人拿了手机在拍摄,她脸上有点挂不住。
“你搞清楚,是她拍我p.股!”
顾鸿影对着赶来的顾鸿雁怒吼,本来他一个男的,被拍一下自己也没觉得有什么,但是那是个老女人!脏兮兮的老女人!敢拍他顾鸿影的p.股!
而且!!!乔青扬还用那种同情和惋惜的眼神看着他,仿佛他被玷污了一样,他突然就觉得很委屈。
“好影儿,你委屈一下,姐姐买新车给你,等你出嫁,姐姐再陪你套别墅好吗?”顾鸿雁咬了牙,温声哄着。
这低三下四的劲儿,要是凌致集团的人看到都会震惊,雷厉风行的小顾总竟然会用这种语气和弟弟说话?而且动不动就送跑车别墅,也别太宠了吧!
看着满脸愤恨羞耻不住吵闹的弟弟,顾鸿雁头大的厉害,也不是她不心疼弟弟,可是这要她怎么办?真的按照刚刚影儿说的,把那老女人抓回来给他磕头赔罪?
这可是法治社会!
真这么做的话,那老女人一没底线二没把柄,现在互联网越来越发达,她真想闹的话,A大,顾家,这两个标签一贴,必定引发社会关注!别管事情真相是什么,顾家男儿被人摸了,顾家恃强凌弱,到时候损失的都是顾氏!
顾家清贵,不能卷入这种无意义的争端,只能让弟弟委屈一下了。
“先回家!”顾鸿雁沉了脸,威势颇有几分她母亲的样子,顾鸿影也只好跟着走。
……
“不是,你们都有病吧!?这怪我?!”
事情没谈成、走路上被人摸了,顾鸿影本以为顾鸿雁一个女人不懂事,乔青杨不敢违拗他姐,他爸总该向着他吧!
没想到他爹方安康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顾鸿影简直气得想一颗炸弹炸了这世界!
不活了!毁灭吧!!大家一起死吧!!!
“不是怪你!可是苍蝇不叮无缝蛋,谁让你冲人家吹口哨呢!一天天的没点男孩子样,我说你多少次了?安分点,穿正经点,穿什么短裤?别跟网上那些男的学,搞什么偷穿女友衣服!”
方安康听完也是一肚子气,说了多少次了,就是不听话!吃亏了吧!
“伯伯,影儿是受了委屈心里难受着呢!”乔青杨赶忙一边软语劝着。
“您想啊,咱们男人天生爱美怎么了?如果仅仅是因为世界上有女人,我们就要放弃展示自己的美丽和性感吗?这都新社会了,可不能受害者有罪论是不是?再说了,小伙子,漂漂亮亮的咱们也爱看啊!”
歪理!姓乔的假模假样的做给谁看?!
顾鸿影越听越气,沉了脸上楼,“哐当”一声砸上了卧室门。
“你看看!动不动就跟我闹这副死样子!不知道有没有把我这个当爸的放在眼里!青青啊!我当时就不应该求着你伯母生这个孽畜!”方安康抽了纸巾就开始抹眼泪。
三个男人一台戏,两个男人也未必演不成。父亲和弟弟哭的哭,吵的吵,闹成一团。
顾鸿雁对公司那帮老娘们可以挥斥方遒,但是对着男人束手无策,她是真怕男人哭,她爸是真能哭。
不过,要不是能哭会哭,她妈也不会被她爸拴牢。
她抬头看了看楼上,又看了看抹眼泪的老父亲,叹了口气跟了上去,男孩子嫁人之前还能在家快活几天呢?这次影儿也确实受了委屈。
怎么办呢,哄哄吧。
这一天天的!老爹弟弟一个省心的都没有!男人是真麻烦啊!
作者有话要说:垃圾车大妈:速度是70迈,心情是自由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