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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出最终结论后叶云满无力扶额,觉得她的从学之路怕是比当官还难。
学医学武不难办,次日她去找叶老太爷一哭,下午两个师父就能到岗。只要她用心学,学个皮毛还是不难的。
最难的是如何经商?
叶云满上辈子干得最长的一个活是酒店,其它都是种种打下手跑业务的打工仔活。商业的核心要素她向来摸不透,估计一辈子也摸不透。燃烧寿阳伯府的家底显然更不可能,那么能做文章的便只有叶老太爷给她的两家酒楼和一家绸缎铺。
好消息是她从金脑袋索恩那边搞来了许多舶来植物的种子,从辣椒开始试种,总能摸得规律再大规模种植。之后便是做出新型酱料新菜式放自个儿酒楼里进行推广,其中门道她还得去找两家酒楼掌柜问问。
终于搞买办、双边贸易这种东西是轮不到她插手的,番市海市都由朝廷派专人监管,私自贸易被抓到那下场就是直接砍头。
叶云满制定出第一个五年计划和五年计划内的一、三、四年规划,决定明天便去找叶老太爷哭来一个授医大夫和一个京郊田庄。
但是头几年试种各种“入侵物种”用不着她日日监督,除学医学武之外叶云满还是有点闲暇时间的。于是她决定研究一下大宁的出版法,在头一个五年里匿名写小人书来赚取些启动资金。
这样一来选择合适的出版商与文稿投递人便成了首要解决难题。投递人不难找,她院子里的人都被调教得守口如瓶、规规矩矩;出版商倒是难选——不仅要背景够硬,还得胆子够大。
一番挑挑拣拣之后叶云满选择了当初的无为书铺。又花了八天时间以文言文语言写了几个涵盖惊悚、神魔、科幻、武打、爱情动作、言情、直男升级无限流等各方面类型的短小故事,整理整理后取了个“芙蓉帐中人”的笔名统一投递过去。
第九日几本不可描述的手写小册子被投递出去,等来出了考场脚步虚浮的应试生叶鸿修。叶云满这几日狂写稿子写得头晕眼花、手臂发软,顾不上和亲大哥商讨考试心得,喊豖突和通房预备役丫鬟月笼扶叶鸿修去休息。她回了三一居也是倒头就睡,错过了晚宴也不自知。
次日无为书铺的掌柜便来了回信,欣赏说阁下的文章惊为天人但有几篇内容太过天马行空,将科幻和言情两本退了回来;并在信末尾委婉地说“芙蓉帐中人”这笔名太似秦淮人家,请她换个粗犷大胆点的笔名后书铺便将第一部分小册子们整合试刊行。
叶云满就笔名和李盛阳嘀嘀咕咕扯了一天皮,从白衣卿相扯到黑衣无常扯到红衣厉鬼,最后觉得青衫策马不错。
于是乎在叶鸿修躺倒系统修复的日子里,帝京文学界杀出了一匹名叫“策马”的黑马。
无为书铺虽名“无为”却绝非无为,相反人家财大气粗还是帝京中出版业领军。叶云满仔细比较过京中几家大型书铺的卖点、商品分类以及它们的背后老板,最后觉得还是这家最为腰杆直。
一来无为书铺里卖的书籍种类繁多、五花八门,十分适合她写的“志怪小说”借地售卖搞个“首发”;其次人家自个就同时经营着收稿约稿、校对、印刷、售卖的服务一条龙行业,能省去过多的中间商差价与抽成;最后,无为书铺的掌柜之所以腰板硬,当是在朝中有人。
小人书、春宫图这种玩意虽然犯程朱理学忌讳,但千百年来都是假惺惺的文人们最爱。叶云满请无为书铺掌柜在“首发”当日做个销量统计,果不其然所有分类里爱情动作类是卖得最快的,大约两个时辰便被闻风而动的各家公府小厮抢夺一空;其次销量较好的是升级流爽文和神魔篇,武侠小册子倒是表现平平,恐怖小册子干脆就无人问津了。
但小人书再怎么写,花样也就那些。前有玉女心经《房中术二十八式》珠玉在前,后恐有《金瓶梅》以绝雅俗共赏之来者。叶云满前世看的岛国动作片数量也不多,其中钙片还占了半壁江山;她又无法“吸取现实生活经验”,走小黄文作者一路必不能长久。
何况她还怕写多了引来官府关注,那就是妥妥一顶“伤风败俗”的帽子扣下来直接下狱了。
如何转型现在想未免太早,叶云满算算自己的手速应该还能走个两三年小黄文之路。愁的是她为早日爆红出名一下子写了多种不同风格的短文,一齐出版售卖后销量可观,却也引来了无为书铺对家的注意——京中“策马风”过去一波后不知从哪传出了无为书铺将多位文者作品假称一人作的传言;文坛里还冒出不少仕途不得意只会饮酸诗的士子冒领除小人书外作品所属者。一时间“青衫策马”及其作品的相关纠纷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
叶云满对此倒是颇为得意洋洋,本想借着这波东风再出几本小册子捞点油水。毕竟这种类似娱乐圈争锋的事情她前世看多了,营销号自媒体自抬身价的把戏她也知道不少,此时不借着舆论的风涨自己的销量怎么行?
可后来发生的事让叶云满一时看不清这到底是对家要踩无为书铺的手段,还是无为书铺背后老板想探知她身份耍的计谋。
古代小说为人轻视、难登大雅之堂,故而许多作者为顾及声誉隐去真名使用笔名;更别提叶云满的杂文小册子主打爱情动作戏,不用笔名是不可能的事。她每次与无为书铺掌柜联络时也非常小心,派的小厮、找的转手人能把信绕出帝京再绕回城内。且她投稿就在稿子开篇写明了“笔迹狂肆无力实乃右手有疾之无奈,望君切勿追索起文何人、姓甚名谁,不过一乡野之人落第之士聊以糊口不得已之举”,用词谨慎语气悲哀。无为书铺掌柜开始时也是满口答应不会追问身份,却在风波之际三番两次派人索问,最后语气愈发严厉、竟有威胁之意。
叶云满想了想觉得这很有可能是无为书铺背后金主的包装手段,同时还能逼问出“青衫策马”的真正身份。若是真的心态不坚或以此谋生的人,在掌柜一天三封的严词信下可能真会开口,自爆家底。
但很可惜叶云满两者皆不是。
她先是用委婉哀求的语气回了几封东拉西扯的信,接着以另投书稿另谋高就的法子去试探无为书铺掌柜;在得到掌柜不肯放人也不肯收敛疾言厉色的回复后,叶云满只得放了大招。
三月中旬她寄出了第五封信,粗纸信笺上没有任何字迹,只画了一幅蛟龙俯于海底、身上鳞片纤毫毕现的图。
——潜龙。
如叶云满所料,这幅信寄出后掌柜不再遣人追问,反倒于隔日令人补了大礼过来。叶云满拆开随礼礼单,见其上以馆阁体一列列写着礼品名:《多宝塔感应碑》、《颜勤礼碑》、拓本、《祭侄季明文稿》宋摹本、《思美人》唐本、武当八景《乌鸦接食》图,和一方洮河砚。
叶云满盯着那堆名贵礼物和礼单看了许久,苦笑不已。
——礼单首列自右向左读来,便是“多言即死”的谐音;前三样文品来源唐代颜真卿;《思美人》源自《九章》属屈原;后两样却是寓指“乌”与“台”,即乌台诗案苏东坡。
三位大文豪都是终生郁郁不得志,难以善终,更兼点出文字狱乌台诗案,威胁之意比之前的严词信更甚;直如刀风,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