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林植不愿多提,许和敛不再追问。冲动之下问的问题冷静过后便会懊悔问出口。

他喜欢林植为他吹头发的感觉,这种感觉在他小时候有过,冬日暖阳,午后安宁,他坐在院子里,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一只在太阳底下打瞌睡的布偶猫。

而后,他也昏昏欲睡等待美好入他梦中。

太放松了,一时松懈,问出越界的问题。

好奇过了头,就成了冒犯。

他又将记忆回忆了一遍,如同一个收敛了所有个人情绪的观众站在上帝视角安静地看着一对甜蜜情侣最终走向BE的结局。

和林植分手后,“许和敛”一直在试图挽回这段感情,但均被林植以强硬的态度拒绝。

“许和敛”彻底死心是因为一次醉酒。

林植的醉酒。

他拍戏连续熬了三天大夜,第四天晚上他就快睡死在酒店床上的时候,突然接到阿植的电话,什么话也没说,就一直在哭。

他心脏抽疼,浑身上下好像哪都疼。

他问:“阿植,你在哪儿?我来找你好不好?”

阿植没有回答,她的手机被另一个接过去:“喂,你好,我是林植的师哥,她喝多了,人不清醒。”

很特别的声线,特别会勾搭小姑娘那类的声音。他上过台词课,本身对声音这块很敏感。

他压下心里的不适,他听说过这个人,在阿植的口中。

阿植大一的时候跟着一位老师做非遗项目,阿植师哥是那位老师的研究生,项目组一共六个人,除开老师和四位同门研究生外,阿植是唯一的本科生也是年龄最小的,她跟着另外三位研究生一起喊最大的那位师哥。

阿植有时候会夸他,次数很少,但“许和敛”却记下了这个人,她说她一直觉得师哥不太正经,后来发现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经常替她挨老师的骂,经常为她背锅。

她还说师哥非常厉害,会很多种语言,学东西非常快。

听到电话那头是阿植的师哥后,“许和敛”心中一万个想法冒了出来,下意识就问:“她为什么喝醉了?她从来不喝酒。”

其实他还想问,是不是你灌醉了她?你们为什么晚上会出去喝酒?

师哥礼貌的语气瞬间失去了温度:“我才发现,原来是你啊!”

对方猜出他的身份。

阿植的前男友。他很不愿意承认。

电话挂断,他打了很多遍对方没有接。

当时,他拍戏的地方和阿植学校在同一城市,他连夜驱车过去找她。

算算时间,怎么也该回寝室了。阿植不会愿意在外面留宿。

距离阿植宿舍门口百米处有座石桥,很小,石桥下的小河被疯狂生长的水草覆盖。

他站在桥下,石桥上站着阿植和她师哥,那个男人紧紧拥着阿植,阿植并没有挣扎反而头靠在男人的胸膛上 。

男人同“许和敛”差不多高。

男人长相英俊,比起“许和敛”更加具有成熟男人的魅力。

男人和阿植同一个学校,比“许和敛”有更多时间陪着阿植。

男人学识很好,令阿植赞不绝口。

而“许和敛”的成绩一直是高中班上倒数。

在他和阿植还没有谈恋爱的时候,阿植无意识提过,她喜欢学习成绩好的男生。

而他靠近水楼台(阿植同桌),哄了阿植跟他在一起。

“许和敛”没有上前,他对阿植的爱没有死,但是那个以为自己能和阿植天长地久的“许和敛”死了。

他怯懦了。

他不敢笃定阿植心上的那个人还是他,并且一直是他。

许和敛的回忆结束,他的头发已经干了。林植整理着吹风机的长线,面前的女孩比他记忆里的更加鲜活与真实。

林植将吹风机放在桌上:“你晚上记得锁好门,我先走咯。”

“好。”许和敛回答。他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她的身影,直到被一扇门阻碍。

他看着门愣了一会儿神。

林植的师哥长相上和李择宜不太相似,但两人声音却是一模一样。

在他还不知道的故事结局之后,林植是喜欢上师哥了吗?

而她又会喜欢上李择宜吗?

光想到这个可能就让他很想李择宜死呢。

凌晨,林植被手机铃声吵醒,蜜糖里裹糖的声音从耳机里穿书:“林姐姐,你真的每次都很令我生气啊,林伯父和你为什么要把客人撇到一边不管呢?”

林植半睁着眼睛,怨气十足,这小变态发完酒疯就开始挑事了。

“郑少,你真的不记得你喝醉之后发生什么事了吗?”林植忍着困意应付。

他莫名其妙带着十几个保镖到她家里来,赖在她家的沙发上睡死过去,没人能挪走他,哪怕是挪到客房去睡。

因为他表面看上去是个小天使,实际上脾气坏得无人能招架。

“林姐姐,我认为这种事情就没必要再提,很伤我们之间的感情。”他是不会承认他喝醉后骂人老东西的。他那么文明懂礼貌的人怎么会骂人老东西。

感情?林植腹诽,恐怕是想弄死她的感情吧。

郑小少爷高傲地说:“看在许姐姐是林姐姐的继姐份上,我就暂时不和你计较,但是,小小的惩罚还是得有,我现在饿了,你下来为我做顿饭,我们就两清。”

林植很困,困得想在梦里把郑止里骂八百遍的那种困。

她现在的怨气足以环绕地球八百圈。

做饭?做梦!

林植愤怒朝那方吼:“那你干脆杀了我吧,不用等什么下次,就现在。”

谁还不能发个疯呢,太欺负人了。

林植挂断电话,直接将手机关机,谁也不能打扰她睡觉。

郑止里怔怔,反应过来后,原形毕露,不装什么可爱小天使了,对着保镖生气:“你刚刚听见她说什么了吗?她怎么对我这个态度?我对她态度不好吗?我都说不和她计较了。”

郑止里咬牙切齿:“下次见面我一定要弄死她。”

保镖提醒:“林小姐让你现在直接动手。”

郑止里突然哑口,而后又暴起:“我是她跟班吗?我得听她的?”

保镖失言后开始装聋作哑。

混血少年脸颊气得发红,一秒都不想待在这个地方,保镖立即通知其余保镖一起离开。

比起和这位少爷相处,保镖更乐意大半夜冷风中在别墅外站岗。

这活儿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中央城东区郑园,豪车驶入重重园林中,绕了五个弯后,抵达主宅。

天微亮,按理来说女佣们已经开始各司其职,怎么也不会安静成这样,不同寻常的气氛,让人感到压抑。

保镖看向郑止里,郑少的脸上布满阴霾,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郑少的身体好像在抖。

很细微,但又让身为保镖的他难以忽视。

平时负责打理花草的女佣扬起标准笑容:“先生说请少爷去书房见他。”

郑止里已预料到会发生什么,绿眼睛失了漂亮的神采。他来到书房,书桌后,儒雅的东方面孔的中年男人手里摆弄着一根棒球棍。

一旁的黑发少女抱着一摞文件若无其事地站着,仿佛事不关己。

郑止里的父亲郑启冷声询问:“昨晚为什么突然去林律师家?”

“喝多了。”郑止里回答,他与寻常判若两人,不再装乖巧,也不再嚣张。

郑启不相信,黑色眼镜审视着这个儿子:“你在怨我在你母亲忌日这天让你去参加宴会?”

“没有。”郑止里头垂下去紧紧的咬着牙。

黑发少女偏过脸,下一秒,她听见棒球棍击打肉的声音以及郑止里闷哼的声音。

真惨啊!惨到她没办法忽视堂弟的惨状呢。

他的出生导致他那美丽的平民母亲死亡,他的父亲对他又爱又恨一辈子。

“西娅。你出去。”郑会长总算意识到不该在她这个旁观者面前打自己的儿子。

郑西娅掩面装弱小,她还是救救这位可怜的堂弟吧。

“伯父,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放过堂弟吧。听我母亲说,伯母当年对堂弟的出生充满期待,她一定很爱伯父您和堂弟,才会选择将堂哥生下来吧。”

她这位伯父最吃这一套,提到伯母时,他明显陷入回忆,手中的棒球棍也放下了。

郑西娅不相信爱情,伯母去世得太早了,死得早的才永远是白月光呢。

第二天一大早,林植被许澜叫醒,然后被林东来反复盘问昨晚有关于她照顾郑止里的细节。

这就是担心万一郑少有个不满,祸及全家。

林植当然不可能说她根本没照顾,甚至朝郑止里发了疯。

林植将林东来忽悠一通,林东来琢磨觉得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之后才放过她。

而后林东来笑容满面:“我看见新闻了,宴会上你表现得很好,争取早日让二公子回心转意,恢复婚约。”

“好的,父亲。”林植表面恭敬。

放过她吧。

林植已随时准备好婚约取消的消息散播进中央城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她突然想到既然林东来看见了有关宴会的新闻,那许和敛岂不是也看见了。

许和敛让她离李择宜远一点,结果昨晚不仅没有远离成功,反倒有了“亲密举动”,指牵手。

想到这,林植就忍不住心虚。

待林东来和许澜走之后,林植在二楼的露台处找到许和敛。

他坐在躺上,鸭舌帽压住长发,黑色冲锋衣遮了半个下巴。

茶几上的平板显示的页面正是宴会上李择宜牵她的手穿过人群的那一张。

许和敛很平静,这让林植觉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心虚的感觉一下都没了。

许和敛手一伸,关闭平板,除了林植,图片上这些人,他看谁都像在看垃圾。

林植听见他缓缓地问:“林植,你会喜欢上像李择宜这样的人吗?”

林植被这话吓一跳:“怎么可能?”

许和敛列举了一下记忆中林植说师哥的优点:“有内涵、会多国语言,然后……”

“停停停。”林植打断他:“你是还没睡醒吗?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许和敛心里想,因为李择宜极有可能是你那位师哥,不过,是没有那段记忆的师哥。

他心里这样想,嘴上换了说法,拖着长长的腔调:“你眼光没那么差,你不喜欢他这个类型。”

林植害怕他接下来说一句:你喜欢我这样的。

但许和敛没有,他很随意地说:“你也不要喜欢以前的我,人不太行。”

林植困惑,许和敛这是怎么了?疯起来连自己都骂。

林植还有事情想告诉许和敛。

在她蹭了很多不一样的课之后,她最终确定了自己喜欢的方向——电影研究。选择这一类课程是因为林植以前学习的方向是非物质文化遗产,她想要拍摄以后关于保护非遗的纪录片或者电影。

许和敛听到她的决定后沉默很久,他靠在椅背上,唇线抿得很直,片刻后突然嗤笑,似在自嘲。

林植看不懂他没头没脑的反应,试探着问:“你该不会以为我是为了你吧?”

这话一出,许和敛眉目舒展开来,没否认:“我以前是演员,你现在却想当导演,我多想不是很正常吗?”

林植吐槽:“自恋,我就是喜欢而已,不是因为谁。”

但许和敛的粉丝确实有因为他的原因走进了传媒行业。

“许和敛,你以后还想当大明星吗?那样你会获得很多人的喜欢。”

许和敛几乎没经过思考:“不想,不需要很多人的喜欢。”

林植奇怪:“你以前不是这样说的,你说你最大的梦想就是站在舞台上或者银幕上让更多的人认识你。”

他淡淡地瞥了林植一眼:“那与现在的我无关。”

还有一点错了,曾经那个人最大的梦想是娶你。

林植搞不懂现在的许和敛:“那什么与你有关?”

他的指尖在茶几上轻敲:“你!”

“什么?”林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在说什么啊?

许和敛扭过头,线条流畅的侧脸看不出任何情绪,好像刚刚一切都是林植的幻觉。

他真的说话了吗?

是幻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