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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别后,谢轻非给卫骋发了自己的位置,十分钟不到就在路口看见了他的车。
算起来已经很久没在白天仔细看过他,心平气和的交流更是没有。如果不是昨天那场意外使他们有了牵连,她未必足够勇敢和他见面。
谢轻非不动声色地将心事埋下,正当她打算开门时,卫骋却从驾驶座下来,绕过车头替她开了车门,不忘伸手挡住她的头顶。
谢轻非有点发懵,系安全带的时候问了句:“你平时对坐你车的人都这么客气?”
卫骋:“嗯,我有礼貌。”
谢轻非小声嘀咕着:“谈恋爱的时候都不见你这么绅士。”
卫骋转向她,眸光淡然:“你很怀念和我谈恋爱的时光吗?”
“我哪个字这么说了?”谢轻非瞪了他一眼,转而想到自己这次是来“合作”的,再不好听的话也没多说。
她索性不再开口,打开“想自由的燕子”的主页,开始从头一条条看她的视频。
卫骋规规矩矩开着车,听到声音,不免问了句:“案子进展怎么样了?”
“最迟今晚。”谢轻非说罢想起张玉衡来,提醒他道,“以后不管怎么样,你少跟张玉衡来往吧。”
卫骋惊讶道:“张燕的死真跟他有关?”
谢轻非心说张燕的死未必和他有关,但你得小心自己哪天有意外,那恐怕会和他有关。
“你就没觉得他不大喜欢你吗?”她委婉地问了句。
卫骋煞有其事地思考了下,说:“我还以为世界上只有你会不喜欢我呢。”
谢轻非:“……”
卫骋皮这一下很开心,但也及时道:“知道了,我会听你话的。我和他又是同学又是同事,免不了有来往。但是要说到对我的态度……我真没觉得他讨厌我,否则怎么每次在医院看见我都要和我一起吃饭?”
那倒真是当局者迷。
多余的细节不便对他透露,谢轻非回忆张玉衡的种种控诉,唏嘘道:“还心理研究专家呢,身边朋友的真面目都看不出来。”
卫骋不假思索道:“你平时在家难道会和身边人玩警察犯人的游戏?”
说罢两个人诡异地对视了一眼,同时愣住,不知想到了什么。
车内气氛一时尴尬住,卫骋补救似的想张嘴,看到谢轻非的耳朵肉眼可见地变红了,他自己也跟着难为情起来。
沉默保持了半分钟,谢轻非还是没能忍住,气急败坏地骂道:“变态。”
变态对此表示无法反驳,只得静静开车。
但她想想依然气不过,又道:“你真是有病,不许你再说话了!”
卫骋顺从地点头,那点赧然带起的脸红很快变成笑意,倒真有点变态了。有时候赛脸皮谢轻非远不是他的对手,看到他笑,也只能怒而低头看手机。
快到家时,谢轻非刚好看到两年前张燕第一次测出怀孕,想给王爽惊喜的那条vlog,同一时间收到赵重云发来的消息,说他已经在商场附近发现王爽,现在正暗中跟在他们后面。
谢轻非回了句“注意安全”,切回来的时候误多滑了下屏幕,跳转到了评论区。
以张燕的粉丝体量,有个几百上千条评论不稀奇,尤其这条vlog的内容特殊,许多老粉都冒出来送祝福。张燕从不回复粉丝评论,她在主页置顶上解释过,说因为觉得回复了A却没回复B,会对B不公平,更别说其他许许多多的粉丝了,索性一个都不回。
但谢轻非往下翻了几条,罕见地看见了带有站方提示的up主回复。
一名ID叫作“爱燕燕2014”的网友评论道:【不对劲。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觉得W得知燕子怀孕后的反应并没有很惊喜吗?】
在一堆祝福里,这条评论格格不入。
底下自然有人反驳,网络就是这样的环境,一点情绪无端能被放大数倍,许多本不必要的争吵都是这样发生的。
【红烧牛腩炖雪碧:无语老粉都知道W就是斯文内敛的性格,难道还要他跳起来才叫惊喜吗???】
【黄金喷射机:W老来得子(误)一时没反应过来也正常心里指不定多美呢有些人不要过分解读啦:)】
【懒羊羊的苦茶籽:虽然但是仔细看看,W反应确实太平静了,好像没多开心……】
【见义勇为刘姐:阴暗爬行怪到别处发疯去,你们是不是见不得别人家庭幸福啊?】
【小88888:莫名其妙 一个个都是微表情分析大师???大喜日子能不能别说扫兴的话啊】
争论确实太多,张燕才不得不在此条评论回复。
【大家不要多想啦,拍这个视频之前我和W确实因为家里的一些事情心情都不好,这个小惊喜我也没有提前给过他暗示,才会出现大家看到的场面。他不是不开心,只是暂时吓懵了,毕竟我们都是第一次当父母哈哈哈。还有很多画面没有剪进去,可能造成了大家的误会?但我知道大家都是在关心我,还请不要为这点小事吵架,love and peace~】
于是,“爱燕燕2014”也只能道:【你开心就好。】
张燕回了她一个抱抱的表情。
车子在小区门口稳稳停下。
谢轻非下了车,下午的光照透过树荫打在她脸上,在眼下聚积了两团小小的阴影。她伸了个懒腰,发觉太久没熬夜查案身体还有点不适应,琢磨着约个中医推拿一下。
卫骋看她揉腰的动作,皱起眉:“你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有休息过?”
“干吗一个两个都这么问,”谢轻非拉拢衣领,道,“查案使我精神焕发,根本用不着歇。”
“倒是你,”她停在他面前,“有没有去看过到底为什么不舒服?”
卫骋原本神色紧绷,听到她问,神情古怪道:“你怎么知道?”
谢轻非:“席鸣告诉我的。说你没食欲,吃什么吐什么,听着很严重。”
卫骋观她神色,反问道:“你呢?我的这些症状你有没有?”
谢轻非奇怪道:“怎么可能,我身体素质不要太好。”
他竟像松了口气,屈指抚了抚眉心。
谢轻非目光顺着他的动作移到他手背上,那里的抓伤比起昨晚已经淡了许多。
注意到她的眼神,卫骋道:“已经好了。”
谢轻非:“谁问了?”
卫骋:“我看你好像很在意。我受伤你心疼吗?”
谢轻非:“我只是没见你受过伤,觉得稀奇罢了。”
“确实,毕竟我不像你。”他单薄的眼皮垂下,语气像是恭维又像嘲讽,“我又不会为了追逃犯被人砍伤,不会跟亡命之徒街头飙车撞出脑震荡,更不会为了救人跳楼骨折。我做任何事情前哪怕不为自己,一想到爱我的人会因此担心,也要再三谨慎。这么一看,这一点点的皮外伤真是很难得了。”
不知何处刮来一阵凉风,头顶大树上焦黄的枯叶晃晃悠悠飘到了两人脚下。
谢轻非无声地与他对视,半晌挤出个无甚所谓的笑,说:“事事瞻前顾后,为你着想为她考虑的,你活得累不累啊?”
卫骋又安静下来。
及至上楼按完指纹,谢轻非仰头看了他一眼,他也只是睫毛颤了颤,比落叶还萧瑟似的。
进了门没想到谢轶南居然在家,原本人估计正窝在沙发上打盹,听到动静后支起身,表情还是懵的。
“非非回来了,”她揉揉眼睛,一抬头看到谢轻非身后跟着的人,顿时精神了,“你们……一起的?”
谢轻非莫名有点局促,掩唇咳了声,道:“你怎么来了?”
谢轶南指了指桌子:“知道你加班,不想让你回来了还面对冷锅冷灶,就送了点吃的过来。”
“你就别操心我了。”谢轻非把这重点保护对象按回沙发上坐下,“一个人来的?”
“司机送的,放心。”谢轶南话音一转,目光落在卫骋身上,“又见面了啊卫医生,我是非非的堂姐。”
卫骋点点头:“你好。我是她的……”
“前男友嘛,我知道。”谢轶南看他似是很为难,主动接茬道,“美好的周末和前男友一起回家,放松心情什么的,我能理解。”
卫骋这会儿倒是乖了,一个字不反驳,只是看着谢轻非,好像只要她不解释,不管谢轶南说什么他都默认。
谢轻非果真就板起脸:“没有这回事。”
“你就说他是不是你前男友吧。”
“……是。”
“那你是不是带他回家来了?”
“是,可是……”
“要不是我来了,你们俩是不是打算好要单独相处啊?”
谢轶南笑盈盈地看着她,一副“装什么装你什么事我不知道”的表情。
谢轻非受不了了,尤其瞥见卫骋那副看热闹时贱兮兮的表情,就感觉自己被俩人同时调戏了,急忙终止话题。
“你这算诱供了啊,违法程序我可不配合回答。”
谢轶南毕竟是谢轻非这头的人,很识相地岔开话题,一本正经对卫骋道:“对了,卫医生也在人医工作,方不方便介绍几位你们医院的妇产科专家给我?”
卫骋惊了下,眼瞳睁大了一圈:“啊,好、好的,没问题。”
谢轻非本打算兴师问罪的话还没开口,发觉卫骋的反应有些莫名异常,她以为他并不想和谢轶南说话,便把他挡到了身后,自己道:“姐,是不是你故意找我妈说些有的没的?”
谢轶南理直气壮道:“我都答应帮你保守秘密了,你也得给我点好处吧。再说了,我问他……这还不是为了你好哦。”
卫骋在旁一听“保守秘密”这四个字,只觉后脊一凉。是啊,可不是为了谢轻非好吗,孩子怎么能没有爸爸!谢轶南作为家人,想要鉴定自己未来侄儿生父的德行确实是情理之中的事啊!这些卫骋都能理解,但他真不懂谢轶南怎么敢当着他的面和谢轻非打哑谜的,搞得他还得假装不知道,真是难受死了。
谁来为他发声?
于是他一会儿看看天花板,一下看看拖鞋头,尽量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但是垂在身侧的手却开始不受控地颤抖。
目光在这个最熟悉不过的空间里漫无目的地徘徊,移至开放式书房的陈列架上时停住。
卫骋的呼吸轻轻一顿,那里放的是去年谢轻非生日时,他送她的礼物。
分手那天他带走了自己所有的东西,其他与他相关的物品后期也陆陆续续从同城快递中收到,她好像很坚决地和他两清。
那这个是忘了扔,还是……
卫骋心里好似被一片羽毛轻轻搔了一下,痒痒的,又有些疼,让他生出一股莫大的希冀。
那头,谢轻非也并不真的要计较堂姐在她父母面前调戏她的事,转而过问起了对方的身体状况。
“晨起想吐其实是正常的。”
“饮食上没有特别严格的忌口。”
“是要多注意休息,剧烈运动可不行,像你平时那种高强度的健身训练都不能做了。”
谢轶南每说一句,卫骋就跟着点点头,心道要是谢轻非能听姐姐的话那最好不过。
点到最后谢轻非狐疑地朝他看过来,他才忙正色道:“你们说你们的,我随便听听。”
谢轶南忙摆手:“别别别,你们的事更要紧。那个非非啊,沈聿过会儿就来接我了,你们俩要不进房间聊?就当我不存在。”
热情得好像她才是这个家的主人,不单推着人进屋,还大有一副要将房门锁死的架势,根本不由两个人有反对意见。
门一关上,谢轻非尴尬地转头,招呼道:“坐吧。”
“坐哪,”不甚宽阔的空间内,卫骋朝里侧扫了一眼,“床上?”
“……”
谢轻非有外穿衣物绝不能沾床的毛病,他明明也很清楚,所以这话问出来倒成了某种暗示了,毕竟这张床承载了两个人太多的经历。
“那儿。”谢轻非指了指飘窗,也不看他反应,率先走过去。
卫骋跟上,看时间长辈那边午睡该起了,拨了个视频电话。
宋芝蕙接通后看到两人,心情果真肉眼可见地变好,对着谢轻非嘘寒问暖,又叮嘱卫骋多多照顾她。对着镜头端详了会儿,忽道:“阿骋往前来一点,我都要看不见你了。”
不是情侣,当然要注意相处距离。飘窗狭窄,两个人各自占了一边,硬生生将中间空了一段出来。虽然镜头里看不到,但远小近大的视觉效果是死的。
卫骋一愣,嘴上道:“靠太近镜头会把我拍丑。”
“谁会说你丑啊,我第一个不同意。”宋芝蕙以为他是开玩笑,但她直觉又何其敏锐,望着两人相敬如宾的姿态,问道,“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什么吵架啊。”谢轻非口吻无辜道。
宋芝蕙眉梢微扬:“非非,你和阿骋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谢轻非在长辈面前实在不会撒谎,正不知所措时,肩膀被一条手臂轻轻搭住,卫骋的体温自身后传来,语气随意中带着点不讲道理:“真吵架还能被您发现?别瞎操心了,我们好着呢。”
谢轻非赶忙也往他胸口一靠,笑眯眯对着镜头道:“是啊,我们真没吵架。”
镜头外,腰上多了一只手。她立刻覆住他的手背,警示般的去攥他的大拇指。卫骋下巴就搁在她肩膀上,拇指上力道一松就把她指头也扣住了,气息很轻地,带着笑意在她耳边道:“老实点。”
语气比起威胁更像调情。
谢轻非感觉自己整个后背都不可控地麻了,尤其是他的唇就在她耳廓边若即若离的,随便一动就会碰到一样。只能不动不摇坐如钟,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亲昵的姿势落在屏幕对面,成了俩人在腻歪的铁证。
宋芝蕙一副被齁到了的表情,直挡住眼睛:“我信我信,没吵架就行。”
又聊了几句,最后宋芝蕙欣慰地看着屏幕,道:“你们两个要好好的,有空了回来家里吃饭。”
卫骋笑着道:“那我得看领导的安排。”
说罢一斜领导,领导再不愿意也只得乖乖道:“好。”
视频一挂断,他就把手撤回去了,一秒没多停留,搞得谢轻非想骂人都不好开口,“你你你”了半天,也只你出了个“不许摸我手”。
卫骋无辜道:“刚才是形势所迫,谁让你表现得那么不自然。”
谢轻非是由不得别人说她不行的,闻言立马道:“我那是第一次撒谎没经验,下回肯定不会再让她怀疑。就元旦吧,元旦回家吃饭,你看我演不演得过你。”
“这么认真啊,”卫骋失笑,“别把自己弄得太紧张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再说了,我们第一次和长辈一起吃饭,不也是假装情侣吗。”
谢轻非脱口而出:“那怎么能一样,我们已经分手了。”
卫骋一愣。
其实他一直刻意避开“分手”这个词,反倒是她浑然不在意,总能挂在嘴上不断说,大概是这个词确实不会给她带来什么伤害。
“一样的。”卫骋皮笑肉不笑地,“那时候和现在,你都不喜欢我,所以该怎么表现照旧就行,哪那么容易露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