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镇上正好是赶集的日子,家家户户手里有粮票布票工业票等等全都揣在怀里,等着进镇上做一次大采购。
河边的出海船要等到天黑的时候才能靠岸,一部分人早就在宾馆和公共场所寻找了地方准备夜里浑沦着过了。
程向红从抱着周红旗到转过来用背着了,周红旗趴在她的背上,温暖却不怎么结实,好似有些瘦弱。
周红旗从记事时起,便没有被妈妈背过,更别提周建军了,一年到头能够回一次家也就不得了了,有时候回家路上便被喊回去执行任务了。
周红旗刚出生时还是被疼爱过一阵子的,周爱国那时候将他看做是周家的长孙,自是期望很大,红旗也是他取的。
可等到周红旗的妈妈跟着人私奔了,村子里头的人都在小声说周红旗长得跟周建军一点都不像,更是让周爱国越发见不得周红旗。
周红旗成了家中被孤立的那个人。
有时候吃饭,都不一定会喊他,他在外头乱跑,没有人教,没有人管。
程向红背着有些累了,蹲下来,“下来,累了。”周红旗愣了下,有些不舍得地爬下来。程向红伸手牵着周红旗的手,往前走。
周红旗跟着走了许久,站住问,“你到底要去哪?”
“去拿药。”
“你不早说,到处乱转悠。”周红旗拉着程向红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程向红跟着到了药店,进去瞅了一眼,里头小蒲扇摇晃着,坐躺着一人,闭着眼睛,听着广播,高声说着家国大事。
周红旗一进去,那人听到了脚步声,微微眯了下眼睛,见来人是周红旗,这才直起身子,“你小子好久没来了,怎么?今日是有好东西?”
“不是,来买药。”
店家坐起来,看向周红旗身边的程向红,惊讶地脱口而出,“上次老黑教你拐人,你还真拐了个这么好的货色了?行啊你,怪不得老黑一直都对你刮目相看。”
“老黑?货色?”程向红耳朵嗡嗡叫,震撼的。这大反派,从这么小就这么坏了?
周红旗急了,赶紧反驳,“没有!这是.......这是.......”
“你脸红什么?难不成还是你媳妇不是?”店家哈哈大笑,逗弄着周红旗。
周红旗骂道,“你娘的,这是你娘!”
店家拉下了脸,“你问候我老娘?”
“你也可以问候问候我老娘。”
“得了,你老娘那个破鞋,谁稀罕问候。”周红旗生母私奔的事,在当时可是大事,镇上虽然小,但周边各个村子里头的人都往镇上走,更别提还有些老家就是村子里的,稍微一打探,便知晓周红旗的事。
“行了,乖儿子。”程向红板着脸,冷静地回了一句。
店家一听,怔住了,“你这个娘们!!!”
“你敢骂一句试试?”周红旗人小但是气势足。
程向红淡淡地瞥了一眼,解释:“我是周红旗的后妈,你和周红旗兄弟相称,甭管你们差别多少岁,总之,我还是能当得起你这一声妈的叫唤。”
店家挽起袖子,程向红立马转头跑到店门口,嚷着,“父老乡亲们,过来看看啊,这家是黑店啊!!!伟人都说了,要打倒黑店啊。”
店家一听,有些害怕了。若是揍一顿周红旗和程向红,他还是能做到,但是若是真让他们不知青红皂白的人冲上来,只怕到时候招架不住。
更别提他本来就不是好人,没少做缺德事。
“走走,赶紧走,要不然,我不客气了!!”他硬是撑着,怂着脖子,虚张声势。
程向红拉着周红旗离开,不再多逗留。
到了路上,程向红拦住了一人,问了老郎中哪儿看,便去了,到那头,抓了点药,不是很贵。
路过国营饭店,程向红拉着周红旗进去吃饭,周红旗坐下后,来回张望着,程向红见他窘迫样,“你屁股底下是带着针了么?扎得你生疼?坐都坐不住?”
“这里头的吃食贵。”他知道便宜点的店。
“行了,安心吃。”程向红点了饭和一道菜,并没有要汤,倒是要了白开水两碗。
程向红心里头有数,刚看了菜单,就知道价格不菲了。
“我算了价格,你放心,你就算想吃好的,我也没钱。”程向红看着周红旗吃得满嘴油,饭一大碗全都扒拉完了,碗底蹭着点油,他还去要了白开水,冲在碗里,喝了。
程向红直接放下碗,周红旗竟然端着程向红的碗想要去要开水,也冲一下。
“站住。”程向红喊住了周红旗,周红旗愣了,“我去讨开水。”
“我不喝。”
“啊?”周红旗看了一下碗底,“没事,我喝。”
“你肚子都鼓起来了,喝什么?再喝就吐了。”程向红看不到他这般模样,“过来,把碗拿过来,快点!”
周红旗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拿碗过来了。
国营饭店的服务员过来收拾碗筷,周红旗恋恋不舍地瞅着没有冲干净的碗,程向红略微感慨地瞅着。
“同志。”程向红唤住了人。
服务员转身问:“同志你好,为人民服务。有什么事?”
“这附近可有旅店或者落脚的地儿,我一个人带着孩子,不方便。”程向红伸手牵着周红旗。
服务员同志看了一眼,“前面不远处就有一家。”这些年岁,哪里有人舍得花钱住?都是随意找个地儿凑合躺着睡了。
“走。”
“去哪儿?”周红旗跟着程向红出去。
“住旅店。”程向红如此说。
“我们今儿不回去?”
程向红点头,“听说到了傍晚,船靠岸了,有鱼,我们买一些回去。”
“鱼有什么稀罕的?村子边上的河多得是,你这是浪费。”
程向红蹲下来,“等你看了再跟我说一样不一样。”她记得还没有穿书之前,听长辈们提起过,这个年代,他们做小孩子最为期盼便是傍晚渔船归来,都是大海里头才有的鱼,有时候运气还,还能买到很便宜的章鱼,因着没人要吃,觉得不好吃。
周红旗嘟着嘴巴,但还是跟着程向红去了旅店。
没成想,刚进旅店,程向红却遇到不对盘的人了。
原来村子里头今儿进镇上的可不止是她,还有其他人,包括那些知青们。程向红也是知青,只是在知情中混得不太好,之前的程向红因着倒贴被人看不起,再加上知青们又不是傻,眼看着劳动越来越重,她们分到的口粮越来越少不说,若是出门遇到些不讲理的,还上前动手动脚,最为让她们伤心欲绝的是,看不到回城的希望。
既然回城无望了,她们只能想着法子想把自个嫁掉,周建业在村子中,也不是只有程向红盯着。只是程向红比她们其他女知青更豁得出去。
她们没有少当面嘲讽程向红不要脸,背地里骂得更是难听。
没成想,她们就等着程向红啥也没有捞着,程向红竟然喜滋滋地回知青点说要成亲了,不过程向红后头被坑了,她们倒是为此庆幸不说,还觉得对周建业,她们又有戏了。
“呦,这是谁呀?不是向红么?”
“怎么?你家建军不跟着你后头?倒是拖油瓶跟来了?”
“你傻了,她当家的压根就没有回来,人家都说成亲要有新郎,没有新郎也有只公鸡替着,她这亲成的,倒是连只公鸡都没有。”
程向红看向那头两个女知青,脑子里头浮现出了记忆,这两人便是刘知青和周知青了。她们二人本来刚下乡是针尖对麦芒,可后头因着程向红的事儿,两人反而越走越近了。
“你们穷得叮当响,怎么舍得进镇了?”程向红更是一点遮羞布都没有留给她们。
“要你管,我们都是单身的,你已经成亲了,有家庭了,还有儿子了,真好,不用生就能当妈,多少人都羡慕不来。”
周红旗一听,上前就要揣人,被程向红拉住了,“不许打人。”
“你......”
“你还是管好自个吧,这个儿子一看就是个流氓。”
“我儿子不是流氓,你倒是像个流氓。”程向红反击,“你来这儿,不会是私会什么人吧?”她记起来了,当时刘知青和周知青便是在旅店里头见了一男的,据说这男的能够帮她们找到关系回城。
她们现在感情还很好,等过几周,两人便大吵了一架,之后便没有在一起上工。
后来又相继有了孩子。
这可是当时的大丑闻,村长硬是压了下来,出钱让去镇上解决了。
之后她们二人便随便嫁了年长二十几岁的老男人,过着十分辛苦的日子。
至于那个骗了她们的男的,也是过了十几年后,才没了的。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她们二人一听,二话不说,转身就离开了,这事可不能让程向红知道。
程向红拿着一块钱,递给旅店服务员同志,“同志,开个房间。”
领着周红旗进了旅店屋子,程向红坐在床榻上,指了指墙角,说:“你,去那站着,什么时候想清楚你哪错了,什么时候过来。”
周红旗气呼呼地瞪大了眼睛,在外头表现得对自己多好,私底下竟然要惩罚自己,果然是后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