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心神不宁

青年如玉的俊脸上,很快浮现出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他眸光发冷,抿着薄唇一言不发地将她望着。

裴簌也在瞪着他。

不过她脸颊红扑扑的,醉得腰肢发软,生起气来也没什么力度,“滚开。”

谢清拾却缓缓笑起来,伸手钳住少女纤细双臂,不顾她的挣扎。

低头在她颈侧狠狠咬了一口。

血渍沁出,软倒在他怀中的少女下意识地痛吟一声。

他更加搂紧了她。

唇贴上去,轻柔抿掉上面沁出的几颗殷红血珠,“阿绸,我们回仙云宗罢。”

少女已经昏了过去,自然不能回答他。

谢清拾低头看了眼怀中那张绯红的小脸,一手揽住她的腰肢,将她轻松的打横抱起。

他们一起出了清平坊。

翌日一早。

葳蕤山上仙鹤啼鸣,裴簌睁开眼,发觉自己正躺在自己的房间里。

她脑子混沌一片。

全然忘记了昨夜酒醉后发生过什么,又是怎么回到的仙云宗。

刚要从榻上起身,后知后觉的感受到颈侧传来的细密刺痛。

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指尖竟触到了浅浅的血痂。

这下懵懂的神智立刻清醒了几分,裴簌急忙从榻上下来。

来到铜镜前,拨开垂落身前的青丝去看自己脖颈上的伤口,竟看到了一枚清晰深切的齿痕。

血痂结得很深,看得出来对方咬得也深。

铜镜里的少女不可置信般的,缓缓睁大了眼睛。

呼吸也跟着一滞,而后脸色异常地难看了起来。

昨夜喝得太醉,她已经完全记不清楚是谁咬得她。

是那个笑起来有梨涡的绿衣少年,抑或是那个看上去温文尔雅的琴师?

但不管是谁,都让她心底生出莫名怒火。

自己不过是去散心消遣了一下,竟会遭受这种荒唐的对待。

想到什么,裴簌苍白着一张面颊,迅速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裙裳和其他地方。

好在并没有发现什么别的异常,她这才如释重负一般,微微地松了口气。

下一秒,伸手催生出灵力,将颈侧那枚刺眼的齿痕抹去。

同时在心里告诫自己:以后无论何种情况,再也不能肆无忌惮的饮酒。

正思量间,小院的竹扉被人推开。

——是闻昭师姐。

她看起来有点儿喘息不定。

想来是急急的御剑过来,一看到裴簌就问,“师、师妹,你没事罢?”

裴簌微微抿唇,没忍住联想到方才那枚古怪的齿痕。

但看到面前人如此担心,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昨夜喝得太醉,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来的。”

听她这么说,闻昭做贼心虚似的低下头。

很快又摸了摸鼻子,安慰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她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师妹,昨夜……或许是谢师兄亲自过去,把人带回来的。

事情还要从今天早晨说起。

闻昭酒醒之后睁开眼,就发现身边不见了师妹踪影,看守灵兽也委屈的缩成了一团。

她纳闷之下,出去招来清平坊的侍童询问,才知道昨夜来了个浑身凛冽的俊美青年。

不仅打伤了他们这儿的一个清倌人,还带走了裴师妹。

她只是略微联想了一下,就大概猜出了那人的身份。

当下莫名冷汗涔涔,身上的皮子仿佛都紧了几分。

依照对方的描述,那白衣青年是谢清拾的机率,大到离谱。

眼下看到裴簌毫发无损地站在面前,心中更加笃定了几分。

不过考虑片刻,她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咽进肚子里。

免得再惹出什么不必要的枝节。

巳时一刻。

裴簌在去给曾长老送棋谱的路上,遇到了许多日没见的艷迟。

她低头想着心事,原本并没有注意到他。

直到被扯住了衣袖,听到那道清冽又旖旎的声线在耳边喊——“裴簌”。

山风吹起少女髻发间的姜粉绸带,她闻声一愣,回过头去。

这才看到那张貌若好女的少年脸庞。

对方眯起一双潋滟的桃花眼,笑着打量她,“这叫什么,对面不识?”

裴簌听了也忍不住笑,眉眼弯弯的,“抱歉,刚刚在想事情。”

不过在这里遇见小池道友,她也是真的开心。

略一思衬,关心的询问了一句,“这段时间,你在仙云宗待得可还习惯?”

艷迟听了浅浅嗤笑一声,“放心罢,我在任何地方都能待得很习惯。”

说着视线落到她怀里的棋谱上,问道,“你这是准备去哪儿?”

裴簌的视线随着他移下去,很快又抬起头来。

清软着嗓音道,“这是我前几日答应了曾长老,要送给他的几本古棋谱。”

此处道路宽敞,来来往往的还有仙云宗的其他弟子。

那暗中打量窥探的目光,若有若无的落在他们两人身上。

有人窃窃私语,“裴师妹怎么笑得那样开心?一点儿都不像受情伤的样子。”

旁边人亦低声的议论附和,“我看也是,还以为她且放不下谢师兄呢。”

“放不下又能怎么样,谢师兄真正喜欢的人是云漪姑娘……”

修士们大都耳聪目明,裴簌也不例外。

是以那些私语,都随着风声送进了她的耳朵里。

初听的时候觉得刺耳,但听习惯了之后也不过如此。

裴簌面色如常,她知道小池道友不会和旁人一样,把她当做可怜虫。

不管她在外人眼中多惨多狼狈,他永远不会用怜悯的目光看她。

这也是她喜欢和对方相处的原因。

艷迟确实没有怜悯她,不过却啧啧称叹了一声,“既不会扮娇,也不会卖惨,好好的一个小美人怎么呆得像根木头?”

这么多年来,竟然连睚眦必报都没有学会。

少女被他这么说,也没有生气。

只是有些无奈地说,“我再不过去的话,曾长老就要等着急了。”

“噢,急了会怎么样?”

“……”

艷迟被少女默然一噎的神情逗笑,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下。

“我忽然发现,像根木头也挺好的。”

葳蕤山头,清风过野。

天边有流云飘荡。

两人这副亲密无拘的模样,不自觉的落入了另一人的眼底。

青年身边的弟子甚至不敢抬头看他:谢师兄方才的脸色,阴沉得像是能杀人。

他以为下一秒,谢清拾就会出声打断不远处笑着说话的两人。

谁知那肃杀之意只维持了片刻,青年很快收回了视线,然后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给曾长老送了棋谱之后,裴簌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以至于她打算背起竹篓去后山采药时,手指被断开的竹篾划出了一道血口子。

这本是无关痛痒的一件小事,却让她心里愈发不安起来。

但这股预感没有实际来处,是她多想也说不定。

裴簌在心中默默安慰自己:或许是最近这段时间太累了,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这么想着,她坐在一旁的矮榻上简单清理了手上的伤口。

弄完之后也没有了出门的心思,兀自握着手指发了会儿呆。

从她的视线里远望过去。

葳蕤山的神峰之上,矗立着无数神秘巍峨的重楼宫阙。

这是无数人所追逐向往的求仙问道之路。

通向仙云宗的每一级石阶上,都写满了叩问长生的野心。

裴簌待在仙云宗三百多年,早已把这里当做是自己人生的唯一归处。

她甚至从没认真思考过,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是令人趋之若鹜的长生吗,还是斩妖除魔、捍卫正道的决心?

好像她最初想的。

也不过就是守着师父和师兄,不再做被抛弃之后无力自保的浮萍。

修炼并不辛苦,采药诊治也并不辛苦。

待在这里的每一天,都令她觉得无比庆幸并且珍惜万分。

日影逐渐西斜。

缕缕浮光映在少女一张呆怔的,略有茫然的小脸上。

她的心里仿佛一下子冒出来很多声音,都是从前想也未想过的。

或许……就算不在仙云宗了,她也可以过得很开心。

案上摆着的那只茶盏已经凉透了。

裴簌终于放下撑在腮边的手,从短榻上站起身来。

只是衣袖间不小心碰倒了茶盏,令白瓷泼碎了一地。

她滞了一下,没忍住蹙起一点眉心。

然后轻轻地俯下身子,去捡地上的碎片。

那薄瓷锋利,险些割破她的手。

正发呆间,有惶急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个身穿白色弟子服的宗门弟子跑过来,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找她。

看到她后又有点儿欲言又止。

望过来的眼底竟生出了一些犹疑躲避之意,像是面前的少女,是一个做了错事的人。

“怎么了?”裴簌开口问。

“裴师妹,你的玲珑兽发狂伤了人,还伤得很严重……”

那弟子为难的看着她,后头的那句话几乎是硬着头皮说出来的,“现在曾长老并谢师兄都在浮影殿,要我喊你过去一趟。”

“……伤了谁?”

“是、是云漪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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