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庚帖

少女趴在鲲鹏鸟的鸟背上,剧烈的山风吹得她有些睁不开眼睛,纤薄的身子仿佛一片随时会飘走的叶子。

再往前去,就是魔渊了。

黑色的煞气从山谷的狭窄处溢出来,她看到?渠和罗罗鸟的影子,乌压压一片。

让人忍不住头皮发沉。

可惜她还没看到传说中开得弥山亘野的红色殷何花。

也没看到魔兽跳舞,就被人中途拦下。

凌厉的剑意涌成巨刃,刺穿鲲鹏鸟的喉咙。

当下鲲鹏鸟哀切的尖锐嘶鸣起来,带着他们疾疾从云层上坠下去。

裴簌很快反应过来,刚想唤出灵剑,就被一只手揽住腰肢,带进怀里。

她仓惶抬头,看到一张山雨欲来的脸。

终于落到实地上,裴簌第一反应就是挣开他的怀抱,去寻少年的影子。

还好,艷迟也已经御剑飞下来,看起来没受什么伤。

可还不等她提步迈过去,手腕被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攥住。

裴簌心中有气,挣了两下没挣脱。

当即没忍住红了眼眶,怨愤不解地望过去,“师兄这是做什么,仗着修为高欺负人玩儿吗?我到底哪里惹到你了,让你恼恨成这样?”

谢清拾没什么情绪的看了她一会儿,竟然缓缓笑了,“阿绸心思单纯,被魔族奸细蛊惑也是正常的。

不过没关系,师兄替你杀了他,就再也没有人会伤害哄骗你了。”

少女愣了好一会儿,才听懂他话里的意思,然后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

“你在说什么?艷迟不是奸细,他只是看我心情不好,想要带我去魔族看花而已!”

那人却根本不听她解释。

强横独断得过分,不给她任何辩驳的余地,“前段时日掌门真人就怀疑仙云宗有奸细,眼下终于找到了,阿绸应该开心才对。”

谢清拾心底丝毫不在意,面前的少年到底是不是奸细。

他是的话最好,不是的话也没关系,反正死人也不会为自己喊冤。

“你疯了?!”

青年给她下了禁锢术,冰冷的指骨轻蹭她的脸。

眼中带着她看不懂的可怖笑意,“我早就疯了,阿绸没看出来么?”

“腐尸的血肉也能养花,阿绸若是喜欢,我用他来给你种花。”

他说着这话,脸上竟似有浅浅安抚之意。

青垣剑嗡鸣不止。

下一秒,玄裳少年被狠狠击飞出去,剑气贯穿他的左肩。

他似乎痛极了,但脸上还在笑着。

用擦破的手臂撑起半副身子,嗬嗬地喘着粗气挑衅他,“原来……仙云宗的谢清拾,也是个会嫉妒的怪物。”

裴簌脸色惨白,凄厉地喊,“师兄——”

青年却毫无所觉,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在意。

只要这个魔族的“奸细”死了,阿绸总能慢慢明白他的苦心。

他提着剑走过去,踏上玄裳少年的胸膛,微微用力。

甚至可以听到一点骨头碎裂的声音。

不过青年却似乎并没有打算就这样轻易地杀了对方。

他俯下身,残忍的目光在少年脸上停留,淡声问,“你就是用这张脸,引诱的阿绸么?”

艷迟满身狼狈,却没有半分求饶的意思,“是又如何?”

他的声音很低,羸弱无辜,一句句往青年心上戳,“簌簌关心我,你怎么敢在她面前杀了我?谢清拾,她会恨你的。”

那人静静听着,而后意味不明的轻哂了一下。

手中的青垣剑贴着少年鼻骨,拍了拍他的脸,“提醒得好,确实不该杀你。我要把你这张面皮剥下来,送给阿绸。”

话落,命剑感受到主人心底磅礴的杀意,刺破少年眉心,眼看着就要一路往下……

他是真的打算,在师妹面前剥了对方的皮。

裴簌惊惧苍白地睁大了眼睛。

禁锢术束缚住她,令她不能动弹分毫,来往的风声将她的声音扯得凄厉破碎,“师兄!谢清拾!!”

她急得眼眶通红,下一刻,仿佛被谁掐住了喉咙呼吸不上来似的。

细白手指拧住衣襟的一小块儿布料,不停地咳嗽起来。

那咳嗽一声更比一声更撕心裂肺,伴随着剧痛。

像是发了催命的急症,眼看着就要短折而死。

裴簌昏过去之前,只看到谢清拾惨白一片的脸。

他薄唇颤抖着喊了她一句“阿绸……”

天色昏黑。

屋子香炉里的齑粉已成灰烬,只残余着淡淡的幽香,烛台上的蜡烛也快烧到尽头。

可惜青年坐在榻前,怔怔握住少女的手。

根本没有旁的心思理会。

他竟不知道阿绸病了。

而且还已经断断续续地病了许多日,如果不是今日……

谢清拾抿住薄唇,脸上的神情逐渐幽黯:明明一切已经如他所愿,可他却无论如何也不能甘心。

哪怕他已然伤了她的心,阿绸也应该把他看做最重要的人。

所以,为什么要为了一个新入门的师弟,用那样怨愤的眼神看他?

她爱了他那么多年,为什么就不能乖乖地继续下去?

煎好的汤药被送进来,顷刻之后门又关上,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谢清拾将榻上少女扶起,抱在怀里。

瓷勺抵在她苍白干涩的唇边,一声声诱哄,“阿绸,张嘴。”

可惜昏厥中的少女并无意识,药汁喂不进去,反而顺着她清减消瘦的下颌流了下来。

弄得脖颈和衣襟上都是。

青年用宽大衣袖一点点帮她擦干净。

他的眸子幽微起来,盯着她的唇,忽而端起药碗饮了一口,俯身贴上去。

少女被喉咙里的药汁呛住,无意识地咳嗽了两声,很快又平息。

谢清拾这才克制着离开她的唇,冰凉指腹轻蹭少女面颊,“阿绸若还不肯张嘴,我就用这种法子继续喂你。”

许是这番威胁奏效。

瓷勺再送到裴簌唇边时,竟能慢慢的喂进去一些。

他心里一时滋味莫名。

一碗汤药折腾了许久,喂到凉透才算喂完。

烛火熄灭,月色幽冷清寂。

衬得青年不发一语坐在榻边,紧紧抱住少女的独占姿态,像纠缠的宿命一样难分难舍。

裴簌是在卯时之后醒的。

她茫然地睁开眼睛,头还有点痛,无意识地盯着头顶锦帐看了一会儿。

片刻后,脑子中的记忆逐渐回拢。

她终于想起了昨日发生过什么,自己又为什么会昏厥过去,忽然仓惶地从榻上坐起。

只来得及穿好绣鞋,就推开门从房间里跑出去。

她担心师兄会对艷迟做什么,他昨天那副冷冰冰发疯的样子……

少女抿住唇,心底满是不安。

如果真的因为自己连累了旁人,她这辈子都不能心里安宁。

好在对方的住所很近,裴簌只用了片刻就御剑来到门外。

门是虚掩着的,她此刻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不规矩了,伸手就把它用力推开。

惶遽的目光四处搜寻着,很快捕捉到了什么,身子一滞。

那颗紧绞了一路的心才终于放松下来。

少年坐在榻边朝她投来惊讶一眼。

除了眉心处结了点儿血痂之外,看上去并无其他异常。

裴簌劫后余生般的出了一身冷汗。

现下山风吹进来,竟令她微微打了个哆嗦。

她看着看着,倏尔红了眼眶。

也不过去,就那么站在门前安静掉起了眼泪,“对不起啊,我……”

如果不是她答应了要去魔族看花,师兄也不会找他麻烦。

她满心愧疚,鼻尖酸涩。

对方沉默一瞬,语气有点儿好笑无奈,“我胸口有些疼,你最好站过来点儿哭。”

裴簌一听,忙擦了眼泪走过去。

满是关切的望着他,哭过的嗓音透着几分清糯,“怎么了,很严重么?”

艷迟摇摇头,“不严重。”

和被穷奇拍一掌差不多,用不了几日就好了。

少女立在榻边,嘴唇瘪起,眼看着又要落泪。

艷迟好奇地在她面颊上刮了一下,打趣道,“你没见过旁人受伤么,怎么那么多眼泪?”

下一秒,有温热的泪珠掉在他手指上,令人心尖都似乎跟着颤了下。

她用气闷的哭音说,“那不一样,别人又不是我害的。”

“我也不是你害的。”

过了好一会儿,少女才抬起头来咬着唇看他。

怔怔的,脸上都是湿漉漉的痕迹,看上去乖觉又可怜。

他问,“你怎么不说话?”

裴簌有些丢脸似的吸了吸鼻子,半晌低声说:“我哭得脸疼。”

艷迟:“……”

他说,“裴簌,你是专程过来跟我讲笑话的么?”

少女一呆,没忍住破涕为笑,笑完又有点儿不好意思起来。

自己拿手捂着脸,轻轻平复心绪。

很快一阵旖旎的气息凑近。

眼前出现一朵很漂亮的小花,是最浓郁的胭脂色,有点儿像血。

对方将那朵胭脂色的小花,簪在她的髻发上。

她愣愣问,“这是什么?”

艷迟打量着面前少女,很满意似的,“这是殷何花,虽然只有一朵。”

他眯起眼睛,故意夸大其词,“这可是我从铜墙铁壁般的魔宫里,好不容易偷摘来的。”

少女伸手去摸,髻间的殷何花触感微凉,花瓣软软的。

她的眼睛望过去,抿了点儿笑,轻声说谢谢。

裴簌不知道的是。

这是魔族殿下最偏爱的花,也是魔族帝姬最厌恶的花。

每次云漪看到兄长宫殿前那开得弥山亘野的殷何花,都会莫名的心里不舒服。

她的生母,据说就是死于误食了殷何花的种子。

窗棂的风吹得少女髻间那朵小花,仿佛翩翩振翅。

玄裳少年微微地含笑望她,“很好看,这是我最喜欢的花。”

仙云宗今日有客到访。

青鸟车拉了满满的奇珍异宝停在山门前,旁边的三足金乌车驾上也塞了不少。

有宗门弟子认出,那领头的中年人正是微生家的总管。

不愧是仙洲世家中的拔份儿,微生家今年的排场真是大,连前段时日来访的颖川樊家都被比了下去。

如流水的精美匣子被仙侍们捧着,一件件送进了灵玄殿。

仙云宗自然也备了回礼,一般来说这个流程不会持续太久,差不多半日就结束了。

这次却奇怪,一直到了傍晚微生家的车驾都没离开。

据说掌门真人还亲自出现在灵玄殿,和那位到访的总管叙话。

这件事殷勤又古怪。

连闻昭都忍不住捧了瓜子跟同门八卦——难道微生家出事了,或是惹了什么了不得的大麻烦?不然怎么这样眼巴巴的?

灵玄殿中。

微生家的总管上前几步,将手中的乌木匣子恭谨奉上。

他面上带笑,对着身前的赢华真人说,“这是我家大公子微生洵的庚帖。

此番过来亦是受了公子所托,想求一幅裴姑娘小像。”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不更,需要攒攒存稿,16号过了零点后更,当天掉落万字更新和随机红包,笔芯大家!

预收文《破城后她私囚了亡国太子》

阿秾是貌美无双的太子妃,可惜性子娇弱,出身也低微

好在东宫那位待她情深

成亲多年,未曾纳过一个美妾

一朝国破

“太子妃”变成了敌国老皇帝的小女儿

她偷天换日,将本应处死的亡国太子一副锁链囚于暗室

夜夜前往,与他私会

昔日夫君是皎皎君子,宁愿一死,也不想再多看她一眼

阿秾抱着他哭得柔媚可怜,“可我腹中已有郎君骨肉,怎么能看爱郎赴死?”

阿秾生在阴秽沟渠,身边有势利刁钻的奴才,觊觎她的王兄。

日子久了,也学着在深宫里吃人骨肉,算计人心。

可机关算尽。

却唯独舍不下这捧皎皎明月。

后来锁链挣脱,明月重回枝头。

一身寒甲的俊美新帝,踏着她王兄父君的尸骨走到阿秾面前。

那双眼睛里已无对她的半点爱意。

他将阿秾丢到后宫。

一边给她锦衣玉食,一边又任由新选入宫的美人妃子挖苦、磋磨她。

阿秾设计了一场假死。

她不知新帝抱着“她”烧焦的骸骨怔怔坐在废墟之上。

直到天色破晓,一夜白头。

感谢在2024-01-13 00:25:52~2024-01-14 12:02: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62068562 2个;楚卿、三碗3、lulu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璎珞王 8瓶;旺仔嘟嘟嘟、momo 2瓶;Leia、六个木丁儿、来观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