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卜站在神社的屋顶,看着余下的六个盗匪为了成为第一个上山的人,自相残杀。
刀山、火海,还有人祸……母亲嘴上说着动不动就杀人很可怕,可自己做的事比杀人还可怕,这的确有些少儿不宜。
比起同情,夜卜内心反而有股失落。原以为他会是母亲手中的刀,没想到母亲手中有很多刀,而且看起来都比他厉害。
一个棋盘,芸芸众生,皆在其上。
夜风吹的夜卜整个人分外萧条,对母亲来说,他似乎毫无用于之地……
这边夜卜对自己的定位产生了怀疑,那边终于有一个人成了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上山的人。
他是爬着上山的,身上都是血,出气明显比进气多,他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请……请您……饶了我吧……”他瘫在地上艰难地说着,每个字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目光望着破败神社外的两个灯笼,满是绝望。
从最初上山,倒如今的一切,都是神明的惩罚。
“千金……千金……”
他已经不敢奢望千金了,能活着下山就已经是他的奢望了。从最初的跃跃欲试,但如今的苟延残喘,他知道自己或许活不了了。
神明……神明来惩罚他们了……
他缓缓地闭上眼睛,等待神明最后的饶恕
叶月支着半边的脸颊,略有些无趣地将棋子收了回来。
“还真的有人能上山啊……这届人类不行啊,这都没能杀完……”
她抬起眼,面上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向来说话算话。既是你第一个上山,那我便饶了你,并赐你千金。]
她撤下黄泉之语,又控着黄泉之语对着门口画了几笔,瘫倒在地的人顿时有了力气,身上也不再流血,并且面前还突兀地出现了一个箱子。
他将自己的身体摸了个遍,确认没有任何的伤口后,才将注意力移到箱子上,他打开后发现,箱子里全是金子,摆放得整整齐齐,正正好好的一千斤。
他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切,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这、这都是给我的?”
没有得到回应,他也不敢再问,生怕惹怒神明后神明反悔,于是就赶紧去背箱子。
一千两金子有多重,用现代的算法就是一百斤,在现代一个成年人自然能背起一个一百斤的物体,而现在的平安京,那些贵族们不必再说,一个一个看着就体虚,别说一百斤,十斤似乎都费劲。
但这些匪徒就不一样了,常年流窜于各个令制国,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这身体素质都是杠杠的,背起一个一百斤左右的箱子哪怕不说吹灰之力,也是勉勉强强的。更何况,叶月给了他健康的身体,一箱金子而已,又有何难?
“我可真是贴心,还给了他绳子。”
有了绳子,匪徒可以轻松地将箱子背起来。
他背起箱子后赶紧下了山,山下已经没了沸腾滚烫的火海,就连那沾了无数鲜血的刀尖也没了,又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山间。
似乎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夜卜确不这么认为。
他的母亲明明之前就是一副要玩死他们的表情,现在又怎么可能放人一条生路不说,还给了一千金?
话说,这一千金哪儿来的?
莫不是母亲还有点石成金的本事?
夜卜跟了一路,直到山底,仍是什么也没发生。
心中的怪异无限蔓延。
但他确信母亲一定不会这么好心,所以接下来一定会有事发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他仔仔细细地观察了匪徒的状态,突然发现他的腰似乎又往下折了一些……
一开始他只当是金子太重,匪徒体力不支所以腰才会往下折,但是仔细想想,既然累了,下了山后大可放下箱子休憩一阵,而匪徒的情况,更像是箱子越来越重……?
夜卜的心中蓦地划过了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会那么重?”
下了山,本是令人高兴的一件事,但是不知为何,背上的箱子越来越重。他很想将箱子卸下来休憩休憩,但是当他要蹲下来的时候,箱子就更重了,仿佛只要他一停下,就会被压扁,只有不断地往前走,才能让人稍稍的喘气。
他已经……
这果然是神明的惩罚……
他的脸上浮现出绝望的神色,与其这样的惩罚,还不如直接死在上山的路上呢。
可是反过来想想,他可是背过千金的箱子的。
箱子越来越重,他的腰也越来越折,最终几乎折成了两半,远远望去,就像一个孩童走在路上。
夜卜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心终于安定下来了,看啊,他的母亲果然没那么好心。
这时,有说话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了,夜卜闪到林间,待来人出现,他发现是另一伙盗匪。
他们看到了路中央的箱子,却看不到箱子底下被压折的人,有好奇的人上前打开,见里面是都是金光闪闪的金子,皆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金子!是金子!我们发财了!”
“哈哈哈看来是哪家贵族老爷丢了金子,既然我们见到了,那就是我们的了!你,把箱子背上!”
匪头叫来最强壮的人,将箱子背起。那人深呼吸,很轻松地就将箱子背起,突然耳边响起了一道轻松的声音,“啊,终于轻松了……”
“谁在说话?”他大声喝道。
其余人见状纷纷警惕,“谁在那儿!”
匪头指挥众人四处查探,结果自然什么也没找到。
他们都说背金子的人幻听了,背金子的人,也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出现了幻觉。
“行了,快走,不然贵族老爷们得找过来了!”
这可是金子,贵族老爷肯定会回来找。
于是一行人加快了脚步,却没注意到背金子的人的腰越来越往下折……
夜卜在暗中观察,不禁松了口气。
等他们回到自己的窝点,恐怕也没剩几个人了。
只是,如果这样岂不是任何人见了金子都要背起来然后腰折?
夜卜没有再跟过去,他很快回了神社,见母亲对着棋盘不知在想些什么。
“换人啦?”
夜卜点点头,然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叶月笑了笑,说:“想着金子的人,自然能看到金子。”
想着金子的人……
夜卜还想问些什么,叶月却打住了,反而问他得到了什么教训。
夜卜想了想,就说:“永远不要和人做交易,因为你不知道和你做交易的究竟是人是鬼。”
匪徒们拿命与母亲的承诺做了交易,结果很惨淡,甚至以一己之力,创造了不得了的传说。
叶月很满意夜卜的理解能力,随后她说:“是这样的,尤其你还是祸津神。母亲不可能永远陪着你,所以很多时候,你得一个人走下去。”
“母亲……”
夜卜想了想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想到了安倍晴明的卜算,母亲将来会死于血亲之手,母亲的血亲是平安京麻仓宅邸的两个血亲。
如果他们死了的话,安倍晴明的卜算是不是就错了?
这一刻,夜卜的心中有了某种可怕的想法。
“不可以哦。”
叶月的轻飘飘的声音猛的传来,夜卜呼吸一滞,不禁一身冷汗冒出。
“夜卜,不可以打乱我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