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误食蟠桃如同幼童吃错成人处方药一般后果严重的闺蜜悲从中来，低头看着自己肉呼呼的小手垂泪不已。我别无他法，摸摸她的头，引得她更加悲愤地瞪我一眼，可惜婴儿肥的脸上只见可爱，丝毫没有凶狠。

话说粗略一算，仙界延年益寿的手段还真不少，人为炼制的仙丹就不提了，便是自然生长的仙草仙果有长寿效果的就有很多种。

不过因为得道仙人的寿命都从上万起跳，只加几十几百年寿命的仙果吃了的意义和“多吃绿色健康食品”差不大多，真正稀有的当属人参果之流——蟠桃虽然不能说够天上地下所有的仙人吃饱，但基础产量着实不能算少，倒真不能说稀有。

今后世间会变得如何我不清楚，但至少现今看来，天道给修行者定的上限还是很高的，但凡有天分又有一点运道的修炼之人都不怎么担心寿元问题。

“你若努力修炼说不定能长得快些。”我安慰青青，顺便出个主意，“不然也可学变化之术。”——即使本体是个五岁幼童，也可以变身成美少女或者御姐行走。

青青期待地看向我：“好学吗？”

“不好学。”秒答。

人间故事里，变化之术仿佛是什么神仙的基础课程，其实不然。变化之术的门槛相当高，改变是一个难点，变得像是第二个难点，维持变化的模样又是一个难点。

怎么说呢，当年我接触变化之术时，感想是：“毕竟违反了物质守恒呢。”

青青发出“呜呜呜”的声音，道：“我还是好好学习吧。”

我安抚地拍拍她的背。

“其实还有一个法子，就是趁蟠桃消化之前催吐出来。”

青青：“不了不了。吃都吃了。”

我说：“吃饱了吗？”

青青点头。

于是我说：“那我带你逛逛吧。”

王母宴请三日，不可能三日都待在宴席上，受邀的仙神本人都会结伴在昆仑各处游玩，更别提仙人们带来的童子徒儿们。

西王母娘娘作为东道主自己也不怎么在宴席上呆着，仙人那么多，娘娘不可能每个都认识，要在宴会期间与人谈笑也是请了熟识的旧友去自己居住的寝宫。

反正宴会开到现在还没见西王母现身。

青青：“好呀好呀！”

小闺蜜一脸对昆仑山景致兴趣盎然的表情，主动从坐着的软垫爬起来拉我的手。

我和师父打招呼：“师父，我和青青去逛逛。”

“去吧。”师父点了下头，将酒杯放回宴会小桌，冷酷型霸总的脸上一派淡然，“要找为师不必回来宴上。”

说完师父起身与度厄真人一同离席，受了友人之邀去度厄真人洞府坐坐，且干脆地拎上了放着他一个人乱晃肯定会被打死的师弟。

青青牵着我走了两步，回头看向宴上食物有些恋恋不舍，她人矮胃小，很多好吃的都还没有尝过。

“开三天呢，够你吃的。”

“好叭。”

牵着心怀期待的青青离了宴席，我在路口想了一下，带她往其中一个方向拐去。小闺蜜倒也心大得很，一路上都没有问我要带她去哪儿，就这么乖乖地跟着走很好骗的样子。

直到到了地方，她才幽怨地瞄着我，道：“……你故意的嘛？”

“嗯。”我耿直点头。

那漫山遍野上千株的桃树皆是青青翠翠，已有一部分结了硕果累累，粉白色果实一个巴掌握不住，从入口放眼望去十分壮观。

我带她来了蟠桃园。

我理直气壮：“既然来了王母宴会，怎么能不观赏下蟠桃园呢？”

青青：“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然后又喊：“——不对呀！下次蟠桃会还有几百年吧？！”

“啊……嗯。”

……我不记得了。

上回的蟠桃会是几千年前开的来着？？

此时蟠桃园像个青少年游乐场，基本都是随师长来的童子小徒聚在桃树下闲逛玩耍，看护蟠桃的昆仑山仙子也不阻止一群少年儿童撒腿乱跑。

只不过若是有哪家不懂事的小童皮得上树，企图摘果，守在云上的仙女姐姐就会笑眯眯地过来将他们拎起来，往云上一丢流放到桃园外去了。

“蟠桃没熟的时候其实不好吃，你不要学，真吃到了也是一嘴涩。”我向青青小声叮嘱，并没打算让附近其他童子听见。我与青青都孱弱得很，真会因听到我的话羞耻难耐的童子必然不大规矩，事后怎么找家长告状且不说，现场打一架肯定是我们吃亏。

蟠桃园环境不错，真要说景致，倒没什么好看，王母总共在这儿种了三千六百株蟠桃树，即便品种略有差异，树木外观上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差异，走过前六分之一基本就看腻了。

闲逛一会儿，宴会的第一天就过去了。昆仑仙境和天界不同，是会入夜的，天色渐渐暗下来，见□□仙胎的青青开始累了，我便牵着她的手下山回屋，把她送到仍在宴席间的土行孙与邓婵玉夫妇处。

六合星君邓婵玉将军见我们过来，放下杯樽从我手中接过女儿的小手，神色温和地向我一笑：“总是劳烦你看顾青青了。”

“怎会是劳烦？”我忙道，“我与青青投缘，能与青青一道玩耍，心里是再欣喜不过的。”

邓婵玉抚着昏昏欲睡的闺女的空气刘海，无奈地笑说：“小女天性懂事，体贴我夫妻二人事务繁忙，在家乖巧过分，她能在你那里放得开玩闹，我与外子都松了口气，一句谢总是要的。”

这倒是真的，青青她娘说到这份上，我还是习惯性地再推脱了两句，我和青青互相之间非常放得开，却也只对彼此这样。

毕竟时代画风所致，本地人寻常说话时的样子，在青青和很久以前的我看来已经属于非常讲究礼数的形式，真按自己的习惯放开了胡说八道还怕会吓到别人呢。

我将青青安全送到母亲怀里，道别离开，到门口回首望去，只见邓婵玉挑着眉毛唤了声相公，在几步外和旧友兄弟喝酒的土行孙赶忙转过来，从媳妇儿怀里接过女儿背到背上。等土行孙和朋友告了罪，一家三口便转道离席，跟着引路的仙女往客房去了。

我庆幸青青来到此世，能生在这样的夫妇之间，也稍微有些羡慕。不过我虽没有双亲，师父待我也从来不曾差过，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平。

这时候天色已晚，习惯了不睡觉的仙神还在宴上把酒言欢，想要休息的就问守在宴间的昆仑山仙女要一间客房，各管各的并无矛盾。

我在宴上找不到熟人便呆不住，而现在特地跑去昆仑山另一头的度厄真人府上找师父师弟会和，似乎有点没必要。可我不需要睡觉，站在廊下毫无困意，白占一间客房也不太好意思。

一旁伫立的仙女姐姐见我原地踌躇许久，都上前来问了。

我想了想，向仙女姐姐道了谢，迈步向殿外走了。

夜里山间微风拂面，晚间轻薄云雾袅袅。

除非由夜行动物得道化形修炼的，仙人里也很少有天黑后外出的，昆仑山各处都比白日那踏青游玩似的景象人烟稀少许多，散养的仙禽灵兽也去睡了，走在路上周围十分宁静安详。

我平时用的师父做的这具躯壳比较迟钝，感觉不出来吹来的晚风是冷是热是温是凉，因为我也属于习惯了不睡觉的那一挂仙人子弟，几千年前随师父来参加蟠桃盛会时，也曾经像这样半夜无所事事地乱晃。

显然这种行为不值得推荐，并不是昆仑山治安好，就能放任我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鶸每次大半夜乱走都不出事。

…………

我是因为明知自己不论如何都死不了最多换个壳，才会偶尔无所谓地自己深入险地——但即便是我自找，我也没料到好好走在昆仑山道上，会有什么野兽从旁边的林子里横穿出来，咬住我的胳膊拖着就走。

今晚月色明亮，我还能勉强看清咬住我的野兽长得什么样子。

不得了，长得真怪。

我见过的灵兽中不乏长得稀奇古怪的，本来长相美丑就是按个人审美观区分的，看多了基本都说不上有多丑，就是怪而已。

这只受了伤，在路上胡乱咬了猎物就跑的野兽呢，它怪异长相的可怕程度在我眼里也就那样，并不算非常可怖骇人，昆仑山长得各有特色的异兽也不少。

然而昆仑山脉很长，从瑶池到这一片的区域是西王母平素起居宴客所用，养的都是些仙鹿仙鹤之类温顺可爱的灵物，按画风区分，这只凶暴野兽应该被安排在其他山域居住才对。

“……”

我被扯着胳膊，叼着跑出去几里山路，多少有点生无可恋，重量支点全在肩部实在不怎么舒服——都要被吃了躯壳了，还在乎着舒不舒服的我似乎也挺奇怪。

野兽大概是正被追赶，扯着我一路闷头跑，都这个节骨眼了仍然很馋的样子，找不到时机将我吞下去，腥臭的涎水先淌了身后一路。

它要闷头逃跑我却不用，转动脖子向后方观望，倒是真的让我找到了追击之人。

袭凶的野兽向着昆仑山脚出口夺命狂奔，而在身后，它逃亡路的相反方向，遥远的山巅上有位少年背靠夜色而立，身后映着一轮浅蓝色的明月，衬得他一身红衣如流火般随晚风衣袂飘扬、双臂间红绫翻飞。

虽然距离很遥远，我却神奇地看清了少年脸上的每一个细节，包括那双眉间轻皱的细纹，认真而肆意的眼神。

——还有自那意气风发的少年神将指尖飞出、锐光闪烁的箭枝。

箭尖寒光，一如当年刺入我喉中的瞬间。

作者有话要说：度厄真人洞府中

月游星君：……

月游星君：彩云，回府里取你师姐备用肉身来。

彩云童子：？？？为什么突然要取师兄备用肉身呀，师父。

月游星君：你师姐又……唉，为师就不该让她离开身边。

***

碧云：妈耶，我就应该家里蹲不出门的（自己作死拦不住的典范.jpg

相信一下哪吒的准头，他这次没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