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我在风寒高烧中浑浑噩噩了许久,幸得哪吒不嫌弃才算熬过来,退了热才感觉轻松一些。

类似这样的辛苦难受我已经很多年未曾感受过了,有一个词叫做生不如死,想来差不太多,我虽然死不了,最多仅是换一具躯壳,但师公做的肉身既像凡人一般脆弱,偏偏又有着仙家法宝特有的坚韧不坏,反被困在肉身当中受难。

倘若师公在此,许是会伸出手指来弹我的额头,问我当初说想做凡人这种傻话可有后悔。

烧得厉害的时候恍恍惚惚又冷又热,如果那个节骨眼上问我,可能我真会说出后悔不迭的话来。

病好之后无事一身轻,就多少有点吃了痛却不长记性,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笑什么呢?轻松的是你,可不是我。”哪吒说。

饱受折磨之后的解放让人感觉轻飘飘的,仿佛迈出一步身体轻盈得能腾空而起。我肉身的双腿还未修复,依然是个凡人中的残废,倒是迈不出这一步,本就不多的法力不大听使唤,亦无法腾云起飞。

但这还是妨碍不了病好了心情自然而然愉悦,虽然若不是哪吒表情怪怪的,我也不会知道自己笑得有多夸张。

“多谢三太子不嫌弃照顾我,可惜碧云弱势,大恩恐无以为报。”人飘了,说出口的话也有些不讲究,“还请三太子莫要为难,我还不上。”

哪吒没有立刻反应,沉默了几息功夫,才开口:“都与你说,不必叫什么三太子……可你说出的话又很不客气,你到底当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我一听,不禁收敛了脸上牵起的笑容,仔细瞧上一眼少年。他当年泡在洪水泥沙中捞出来都能看出长得好看,而今不过是换了一身不太起眼的衣装打扮,可遮掩不了这位少年自身的出色。

而我呢,只不过是个穿着外表美丽的躯壳,搞得自己伤来病去痛苦不已,却又不吃教训死不悔改的愚笨童子。

于是我说:“我曾与三太子有些单方面的恩怨,如今已了结,还请三太子不要放在心上。”

“你别和我打官腔,其中因果都不对了。”哪吒更不高兴了,虽然脸上看起来也没多生气的表情,说出来的话却感觉有些闷气,“从前那事,明明是我欠你的,我怎么好不放在心上?我照顾你也称不上什么恩情,连后来伤你的那一枪都还不上。”

……喔,那一枪我还真不在乎。

哪吒:“我听说你当初来陈塘关是特地来找我寻仇的。”

……听说?

我脑海中浮现出小闺蜜那圆滚滚的可爱模样。哪吒能听说来这些事情的渠道,除了好友土行孙邓婵玉家的闺女不做他想。

“你那时候没与我客客气气的,我教那……”哪吒想了一会儿,没想起来名字,“那女娲后人修炼时,你可还教训我胡来呢!”

“……如果你如今仍然胡乱教授,我大概还是会忍不住要训你的。”

我是个修来修去几千一万年都休想有任何成果的朽木,从前四处取经寻了很多很多修炼的法门却没有一个能用的,对那种毫无逻辑横冲直撞走歪路的修炼路线看不下去。

“那为什么——”

“你如今已经不会那样胡来了,不是吗?”

“那是自然。”哪吒说。

而这就是原因了。

自殷商过后凡间已到了秦,期间八百余年。当年叫我动心的少年早已有了成长,和当初必然不同,可我却一如千年以前,依旧毫无进步。

当年的顽童上过战场,杀过敌人,助武王登基后又在天庭任职,镇妖除魔,深受器重。他所经历的事情是我无法想象的,而从我惊讶哪吒竟懂得如何照顾人那一刻开始,便自认没有资格再与他随意相处。

哪吒又想了半天,思路和我完全对不上,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你还真的是死脑筋不开窍,难怪修为不长进。”他并无恶意地叙述事实,但这句话狠狠戳着我的膝盖。

修行之人所认为的“灵性”我还真的不怎么有,他觉得这是我修炼无果的原因倒也不算错。

我放弃地说,“你就当我少女心思不好猜,觉得自己配不上吧。”

“少女心思是个什么,为何不好猜?”但哪吒不肯放过我,“配不上又是指什么??”

别这样,这都是死循环了。

哪吒被罚在人间思过,又休假不用去上班,在深山老林里避世而居闲得很。

他决定把堆积的困惑都理理清楚。

“我娘说感情之事不可糊弄,当断则断,若是心喜便不该因踌躇而错过——我没想明白,能错过什么?”

“……”

“之前在西王母宴席上,你说喜欢我,但之后一次都没有来找过我。”

“…………”

“土行孙家的女儿建议我问你喜欢我什么。”

青青你给我记住!!

我绝望极了。

喜欢他什么?

——脸,和这种刨根问底、非要将事情弄个是非黑白清楚的性格。

但我现在被他追问着又十分不乐意,假如真的回答,怕不是他又要接着问“既然喜欢,为什么会不乐意?”

而这就是那该死的少女心思,便是我自己本人都猜不透啊!

“你没事吧?”哪吒见我不应声,皱着眉伸手凑过来摸我的额头,“高热还没退?你烧了一个月,没烧坏脑子吧?”

我在病中昏沉,分辨不了过去了多久,应该说不愧是似凡人而毕竟不是凡人的身躯,居然能连续高烧一个月,换了普通人最多三五天就该嗝屁了。

哪吒照顾了我一个月这事也让我吓了一跳。

他还在试我脸上的体温,纳闷地嘟囔:“好像退了呀。”

我看着少年漂亮有神采的面容发了会儿呆,叹气道:“你可愿试试与我如情人一般相处?我想三五月……至多不过在凡间呆的两年内,你就会明白那些‘为什么’了。”

“好啊。”哪吒点头点得轻巧,“这样就行吗?”

“也许吧。”我含糊地回答。

那颗我自己都不懂的少女心思在发酸发疼。

即便是我,也不愿意让心悦的人完完全全看清我的无能和愚蠢啊。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我是小狗

汪汪汪汪汪

真香(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