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拂夹杂着丝丝凉意,天将暗未暗。
定眼看清来人长相,是燕安,只见他带上几丝笑意,拱手行礼:“参见王妃。”
略略颔首,沈之窈含笑问道:“殿下可在林中?”
“殿下是在林中...只不过...”
“我知晓殿下的规矩。”她从善如流接过燕安的话:“在外静候殿下,算不上打扰吧。”说着,提着食盒,退到路边,笑眯眯地又同燕安搭话:“算起日子,过完夏至便是端午了,不知燕安小侍卫喜欢什么口的粽子?”
燕安倒也乖觉,热络地捧起她的场:“小的祖籍是南方,素来爱咸口的粽子。”
“那倒时,我吩咐厨房多包些咸口的粽子。”稍顿下,端午总是要吃粽子的,她还不知杜憬卓的喜好:“那殿下喜欢什么口的?”
这问可让燕安犯了难为,殿下的喜好,他们向来琢磨不透,素日都是送来什么便吃什么。
他还没想清楚怎么回答,林中传来道清冽的声音:“燕安,谁在那?”
心下一紧,随即高声回道:“回殿下,是王妃。”按说他们声音不大,林中应该听不到才对。
“让她...进来。”
燕安垂目,掩去眸中震惊,他知道殿下在竹林中静修。可关键殿下静修时,从不允许外人打断。
就连...之前陛下前往三清山,正逢殿下静修,殿下也是避而不见。
怎的这次...
他侧身伸手,姿态又恭敬几分:“王妃,请。”
尚未进林中,便迎面感到股清凉之意,风吹叶动,沙沙作响,是个乘凉静修的好去处。
足下青石板铺就的曲折小道上,隐隐约约长上几分绿意的青苔。幽径通深处,路的尽头,杜憬卓身穿月白色宽袍广袖,墨发轻扬,盘腿坐于石台上,正迎面对着月亮。
有那么一瞬,风吹袍动,沈之窈觉得他好像即将要羽化登仙,随风而去。
不似人间物。
略略收回视线,食盒放置于桌上,双手平举至眉间,礼数周全:“妾,参见殿下。”
好似惊醒般,杜憬卓抬眸望来恰对上双清冷如冰泉的双目,沈之窈敛敛心神漾出个笑。
见他视线转到石桌,她行云流水般掀开食盒,端出碗甜羹,笑道:“妾恐殿下静修辛苦,特炖甜羹前来。”
略顿下,杜憬卓还是没有开口,只是冷冷清清看着她。
怕是不喜旁人兜圈子,她索性把甜羹放下,坦然迎上他毫无波澜的视线:“实不相瞒,妾此次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不知殿下是否还记得半月前,妾所求之事?今日,妾听闻忠武侯夫人于昨日呕血,恐有性命之忧。”
说到这,她尾音忍不住有几分颤抖,前世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实在不愿好友经此磨难。
稳稳心神,复又开口:“妾知殿下,数日前已同妾分辩清楚。但...友人之忧,妾实是做不到冷眼旁观。是以,今日特求殿下施以援手,不求多,只求个平安的消息。”
话音落,林中寂静一片,只问沙沙叶响,和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
天色越来越暗,她几乎都快看不清杜憬卓面上神情,只是那双淡漠凤眼,还在无波无澜地瞧向她。
行是不行,倒是给句准话啊!她维持着端庄得体的笑容,面上隐隐有些发酸。
又是这样,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杜憬卓似乎都是一个样子,不苟言笑,少言寡语,只是一双半敛着的凤目,冷棱棱瞧向你,让人捉摸不透,又胡思乱想。
就在她以为杜憬卓不会开口时,清冽的声音传来:“知晓平安,又能如何?”
知晓平安,又能如何?她微怔,似乎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
得知平安的消息,似乎不能如何,又不能把人救出,亦不能为之洗刷冤屈。她有些明白他的意思。
但,事情并不能这样算。
知晓平安,便是亲人能知晓他能撑到洗刷冤屈那天;便是让家人安心为之收集证据,奔波努力;只要活着,便有希望。
她垂下双目,语气平缓:“殿下,人活着,亲人便能有无限为他撑下去的勇气。”
“人在,情在,希望便在。”
沉静几息,杜憬卓淡声回道:“三日后,刑部会审林平江。到时,会安排百姓随审。”
这是...同意了!?他怎么...哎呀,得赶紧告诉元晴!她按下心头喜意,规规矩矩道谢。百姓随审,虽有先例,但许多年来,刑部审案早已不设随审。
这次,必然是杜憬卓所设。
无论他是什么目的,是为了震慑宵小,还是别的什么,对她们来说,反正是件好事!
旁人说的平安,定然没有亲眼所见更令人安心。
她喜不自胜,就连声音都轻快两分:“多谢殿下,妾亦替元晴多谢殿下。”
眼瞧杜憬卓阖上双眸,闻讯知意,正要福身告退,不含一丝情绪的告诫响起:
“日后若是有事,告知燕安即可,不必前来打扰。”
敛下眸子,她福身告退:“妾知晓,殿下莫忘用甜羹。”语罢,转身离去。
夜黑月升,府中廊上,灯笼一盏盏点亮,曲径小道,燕安点燃最后盏灯,杜憬卓方从林中踏出,扫他眼。
他立刻知意,转身进竹林,石桌上,食盒旁,一碗甜羹孤零零放着,碗上还横置着个汤勺。
燕安掩去心中升腾起的震惊,手脚麻利收拾好桌台,不留一丝痕迹。
月落日升,几经轮转,转眼间,刑部会审已过,临近端午。
许是皇子府有女主人的第一个节日,全府上下都领了赏钱,从外院小厮到粗使婆子,从内院侍女道书院侍卫,个个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阖府上下充满欢快的气氛。
“殿下。”燕安语气中的欢快藏也藏不住,刚踏入书房,正对上杜憬卓那张没甚表情的脸,唇边的弧度立刻收敛起来。
攥紧端着的托盘,他规规矩矩地上前行礼:“殿下,主院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忠武侯府送来些物件,王妃已经推拒过,但忠武侯府执意相送,王妃差人来问问殿下是什么意思。”
屋内一片安静,只能听见院中传来的蝉鸣。
杜憬卓看得他头皮发麻,开始反思最近是不是有哪做得不对,百思不得其解。
良久,背脊都窜上几分凉意,杜憬卓带丝冷意的声音才传来:“无碍,收下便是。”
松口气,规规矩矩将托举着的托盘呈上:“殿下,王妃那还送来些粽子、鸭蛋和五色丝线。”
“随你处置。”瞧着杜憬卓连眼皮都未曾抬下,继续翻看手上卷宗。
他端起托盘,小声嘟哝:“可听春翡说,这五色丝线是王妃亲手编的呢,丢掉岂不可惜?”
感到几分不妙,他缓缓抬头,正对上杜憬卓冷冷望来的视线。
空气中凝滞几瞬,杜憬卓冷冷地声音响起:“收起,放好。”
连声应是,燕安躬身退出书房,朝守在门外的燕飞叹息声:“殿下的脾气是越来越古怪了。”
燕飞却只是抱着剑,倚在门框上不做声。
他撇撇嘴,端着托盘朝外走去,主仆两个都是一样的德行。
与书院安静不同的是,主院内,洋溢着赞美地吉祥话。
“王妃这招漂亮!”
“王妃舞得居然是刀!”
“王妃居然还会舞,能教教咱们吗?”
......
院中,沈之窈一身利索劲装,墨发高束,双刀舞得是上下翻飞,灵巧非常。
收招,她微微喘.息,脸颊泛红,桃花眼亮得非常。
春翡适时上前递上汗巾:“王妃,燕安那边话已经送到。”
随意擦拭几下,沈之窈将汗巾递给春翡,不甚在意道:“知道了。”
“王妃...”
转头对上春翡略带担忧的眼神,颇觉得有些好笑:“怎么了是?”
春翡又凑近几分,压低声音:“这么大张旗鼓的习武,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当。”
这有什么不妥当的?她心中一晒,明白春翡的意思,京城中人大多喜爱柔弱婉约的女子,习武怕她不讨杜憬卓喜欢。
可她本就没必要讨他喜欢。
更何况,重来一世,不得事事顺着自己心意?
不甚在意地挥挥手:“讨得旁人欢喜,不如自己一技傍身。”眼瞧春翡又要再说些什么,她赶忙开口:“过两日不就是夏狩了?皇家夏狩有规矩,谁猎得猎物最多,便能得到帝王赏赐。”
“殿下有伤在身,我不得帮他拔得头筹?”
作者有话要说:芜湖,9啊,等你追的时候,有你好哭的(碎碎念)
我换了个名字!忘记跟你们说了,大宝贝蛋子们看看喜欢嘛~等蹲个好看的封面再换封面~
为什么!没有人点点鸽的收藏,嘤,猛女落泪!还没人和鸽唠嗑!快点点收藏!快和鸽唠嗑!鸽快枯萎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