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七,夜幕降临,天将暗未暗,呈现出极深的蓝。
夜风吹拂,带着适意的凉爽,撩起沈之窈耳边鬓发,她立于九皇子府门前,静静瞧着门口吊挂着花朝月纹样的灯笼,散发出暖黄色的光晕。
她在等杜憬卓,那夜,杜憬卓问出口时,她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现在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九皇子府,冬芷又是在五皇子地盘把人带来,五皇子绝不可能毫无察觉,稍加调查,顺藤摸瓜...
九皇子府稍有异动,都能惊起他们怀疑,人远在京郊,若是派人灭口...那现在她们所做所为岂不化作泡影?
不如趁着七夕,正是热闹的时候,又是受忠武侯府的邀请,前往京郊,很是合适。
如此盘算着,待到身侧秋金唤声:“殿下。”方才抬眸,只见暮色四合,杜憬卓踏着灯光而来,暖色的灯辉落于他周身,月白色广袖宽袍上勾勒出极淡的轮廓。
她总觉得今日杜憬卓似乎有些不太一样,往日高束带墨发,如今只靠枚白玉簪别在脑后,凤眼微挑,眉目清冷,淡淡一瞥,许是灯光的缘故,竟显几分柔和。
古有仙人踩月来,轻衣宽袍图风流。
她静静瞧着杜憬卓行走间的风姿,不由赞叹,想必京中诸人追求古来君子的清隽,便是如此。
世间十分恣意,他占七分清贵。
待到杜憬卓走近,她屈膝行礼,轻轻唤声:“殿下。”
风拂过,灯影晃动,地上双人的影子时不时交叠。
杜憬卓半垂眼,视线停留在沈之窈鸦羽般的发间,那儿落着几枚造型各异的金蝴蝶。
许是今日要出行的缘故,她打扮的极为轻便灵动,极淡粉色的交领广袖纱裙,风吹过,衣袖轻扬,恍若两片蝶翼,即将蹁跹飞翔。
美人灯下站,肤若凝脂口含丹。
不知为何,他喉咙有些发紧,别开视线,淡声道:“先去灯会。”
得了声应,他率先挑开车帘,稳步上马车。
随着车轮转动,不多时便来到七夕灯会的街区。
这是仅次于上元节的灯会,放眼望去,夜幕下,整条街灯火通明,无数华灯绵延不绝,婉转至天边。
街两侧,无数商铺林立,小贩于街边支起摊子,吆喝叫卖不绝于耳。有人吞刀吐火;有人挥毫泼墨;有人吟风弄月。姑娘们穿着最时兴的钗裙,或与情郎,或与友人,三三两两行在街上,绫罗小扇,掩唇肆笑,好不热闹。
如此场景,沈之窈已然是许久未曾见过。前世,她声名狼藉,多在京郊居住,莫说出门看灯,就连踏出庄子,都要有人指点;现如今因着王妃身份,成天同皇亲贵胄们打交道,这样热闹的人间烟火气,很是怀念。
要是身边没跟着杜憬卓就好了,她偷偷瞥向杜憬卓,果不其然,从他眼中看到几分抗拒的神情。
但,来都来了,由不得他。
她大大方方转身,故意装作没看出来,眉眼弯弯:“走吧,殿下。”
说着,扯住杜憬卓一角衣袖,往街中踏去。
刚刚在街口看着到没觉得人太多,踏入街市,方觉人群熙攘,她恐怕同杜憬卓走散,耽误正事,紧紧扯住杜憬卓衣袖。
即便如此,还有侍女侍卫在旁保驾护航,仍有几次险些被人流挤开。
不得已,她只能越来越往杜憬卓身边靠,眼瞧他四平八稳地往街市正中走去,她越发着急。
街市正中人多不说,关键是她还没逛呢!街边小摊上的饰品,小吃,她一个都没看呢!
几番纠结,她咬咬牙,又靠近杜憬卓几分,正准备开口,让他慢些走,去街边逛一逛。
未料,变故横生,不知是谁在旁边猛地挤她一下,瞬间失去平衡,直冲冲往杜憬卓怀中帅去。
被挤到的第一瞬,她大脑一片空白;第二瞬,那股名为完蛋了的情绪升腾上涌;第三瞬,她短暂地思考一下,如果杜憬卓避开,她摔倒在地,该怎么办。
下一刻,清爽的冷香撞个满怀,男子温热体温隔着薄薄的衣料传到她肌肤上,几乎是瞬间,她像是被烫了下,反射性地就要往后撤去。
“当心。”
一股不容抗拒地力道,将她按回怀中,她从上到下都笼罩着杜憬卓的气息。
太...太近了,她耳根忍不住发烫,明明是喧闹的街区,却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
除却小时候,她从未和男子如此亲昵。
不,不行。
她艰难地从杜憬卓怀中仰起头,正对上杜憬卓半垂着的眼。
几乎是瞬间,她恍若被他的眼神烫到,赶忙垂眼,挣扎起身:“对不住,殿下,刚刚...”
倏地,手上传来股暖意,口中话猛地一顿,她僵在原地,视线缓缓下沉,只见一只不属于她、骨节分明的手,堪堪包裹住她的右手。
他他他他...他疯了?沈之窈浑身上下都在叫嚣,话到嘴边,却变得磕磕绊绊:“殿殿...下,您这是...”
“人多,安全。”
呼,她就知道...知道什么啊!人再多,也不能拉她手啊!
“殿下,我觉得...”
“走散,浪费时间。”
这才是他嘛,她心头一松,呼出口气,复又开口:“殿下,妾想逛逛周围摊贩。”
等待着杜憬卓的回应,可杜憬卓只是静静瞧着她。
行还是不行,倒是给句准话。她抿下唇,索性当他默认,拉着他就往街边小摊上走去。
却在转身的一刹,错过杜憬卓,扬起在唇畔若有若无的笑意。
周边小摊上的商品琳琅满目,看得她目不暇接,本就爱一些精巧漂亮的小玩意儿,这下可犹如老鼠掉进米缸。
全是她喜爱的物件。
摸摸这个,看看那个,看得她满心欢喜。
“小娘子,是跟夫君逛灯会呢?喜欢就让夫君帮你买啊!”买摆件的大娘笑吟吟招呼到。
夫君?她可不敢称呼杜憬卓夫君,再说,她看上的东西,自己便能买。
这边正准备扯出个笑搪塞过去,余光就瞥见白皙如玉的手掂着块银子,伸了出去。
她还没反应过来,大娘已经利索地接过银子:“哎呦,小娘子,你夫君可真大方!这么多,郎君要哪个啊?”
“她看过的,全包起来。”
啊?她缓缓转过头,迎上杜憬卓不带丝情绪的眼。
她是喜欢这些精巧的玩意儿,可也真没必要都买回去吧?
“好好好!小郎君真是对夫人好呢!”
她扯出个勉强的笑,冲杜憬卓使了个眼色,但杜憬卓就像是看不懂般,别开视线,静静等待摊主包起来。
无奈,她只得开口:“大娘,我们要不了那么多。”
“哎呀,小娘子,疼银子是一回事儿,但好歹是你夫君一片心意。”
“不是,我们要不了...”
“无碍。”杜憬卓淡然的声音响起,她心中一喜:“对,我们...”
“不必担心银子。”
啊?她有说担心银子吗?看着杜憬卓一本正经的面孔,她哑了声息。
算了,就这样吧,反正花得不是她的钱。
想到这,她露出个笑:“哪就麻烦大娘了。”
“哎呦,我就说嘛。小娘子这夫君,别看看起来冷冰冰,实际知道疼你呢!”
沈之窈扯出个假笑,心中不以为意,知人知面不知心呢。
目光一转,便转到隔壁买簪子的铺子,抬脚就往那走去。
杜憬卓瞥眼燕安,转身跟上去。
只往铺子上扫一眼,他便被一只步摇吸引了目光,一只翩翩欲飞的蝴蝶将落未落在海棠花上,夜风吹过,蝶翼轻巧,颤颤巍巍,将飞未飞。
他视线落在兴致勃勃挑选发簪的沈之窈身上,好在,她未曾主意到那只蝴蝶步摇。
看起来,这步摇虽轻巧,却是铜制的。
不知宫中能否做出个一样的出来?
正思量,沈之窈眼瞧就要转身离去,他又掏出枚银子,将她看中的全部买下。
他从未有随身携带银钱的习惯,若不是燕安在临出行前提醒他,也想不起来准备这些。
瞧着沈之窈灯下笑颜,不知为何,明明身处闹市,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如此这般,从街头到街尾,走了快一个时辰。
逛到最后,沈之窈都不敢去看铺子小摊上的东西,可即便如此,杜憬卓那厮再每个小摊前都会停下,要上几样东西带走。
一瞧,都是她会喜欢的款。
这厮抽的什么疯?想要报答她为他提供证人?
可她也是为自己啊!
再说,就凭这一点东西,也不能抵消为此付出的功劳吧?
越想到最后,她越没心思继续逛,行到街尾,索性问道:“殿下,咱们去元晴那吧。”
只瞧见杜憬卓步伐一顿,接着淡淡瞥过来:“不看花魁游街了?”
怎么还忘了这一茬?她是想看啊,可花魁游街还要再过半个时辰,她怕...
“不看了,殿下。”
杜憬卓却像没听见似的,径直朝她走来,不知从那里摸出包东西塞到她怀中:“不差这半个时辰。”
既然他发话,日后可怪不到她头上。她扬起个笑,好奇地看向怀中包裹,抬手就要拆开。
作者有话要说:子舒:不是,哥们,你没事吧?
阿九:她喜欢,她笑了,她高兴。
前天中元节,鸽早上照样拖着疲惫的身躯,前去打工,接过这路上颠了下。
鸽就“咻——”“嘭!”“咯嘣”
骨折拍片二百八。
现在躺家里,还报不了工伤,冲这个狗屎世界“pang”“pang”两拳!
这周算上周四那个,五更,啵啵爱你们!=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