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组织新人（三）

十一月七日中午，日卖电视台接到一通电话，有人称在都内的两栋公寓里分别安装了两颗炸.弹，以公寓的住民相要挟，要求警方筹备十亿日元的赎金。

电视台方面起先以为是恶作剧，并没有予以重视，但很快，自称安置炸.弹的犯人用传真发送来了两张照片，证明自己所说的是事实——事情明显有些大条，但同时，这也势必是今天的爆点新闻，于是日卖电视台一边与警方联络，一边私自调动力量，试图追踪两颗炸.弹的位置，进行实时报导。

警视厅接到警情之后也立刻行动了起来，搜查课和机动队协作，迅速分析出炸.弹所在的位置，并第一时间派出机动队员潜入展开炸.弹的拆除工作。

萩原研二被派往的地点是神谷町一丁目的一座塔楼，炸.弹被安置在了二十层的走廊。身上的防爆服又重又热，炸弹的构造看似简单，实则暗藏玄机，再加上炸.弹犯提出如果住民被疏散他们就会立刻引爆炸.弹，是而整栋楼住民的安危都被维系在他这一双手上，这让他多多少少觉得有些躁。

时间恐怕不够，萩原研二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

排查炸弹的地点还有路上耽误了太多时间，以至于等他们抵达现场的时候，距离炸.弹爆炸的预定时间只剩下了几分钟。即使是他，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拆除构造如此复杂且危险的炸.弹也很困难。

或许他可以尝试在时限内解除掉定时装置的控制，但这并不能百分之百地排除爆.炸的风险。

他将情况反馈给了领队，他说他会尽最大努力去尝试，领队安抚他说没关系，他们也会尽量尝试与炸.弹犯交涉。

能赶上吗？

萩原研二小心地摆弄着手里的工具，试图尽快找到破解的办法。计时器上的鲜红数字不断跳动着，那是死神的鼓点，是他们生命的倒计时。

不行，还是不行，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三分钟，两分钟……

进入最后一分钟的时候，萩原研二几乎已经没有办法进行更复杂的思考了，脑内完全被炸.弹的构造占据，双手几乎在被本能支配着。

十、九、八……

直到数字跳动到6秒的时候，他剪断了一根弦，LED显示屏上的数字终于暗了下去。

姑且停住了。

萩原研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对讲机里传来了领队的声音，领队表示他们暂时和炸.弹犯达成了一致，对方允许他们先对一般民众进行疏散，至于具体的条件是什么，那并不是机动队需要理会的。

“那就先疏散楼内的住民吧，等他们都离开之后，我们再慢慢处理这个。”

“——他这么说呢。”

樱桃翻转手腕，把那把格.洛.克收了起来，连落在他身上的手也放松了些，不再是带着恶意的压制，而更像是一种爱抚：“如果这个时候出去的话，你猜会发生什么？”

会发生什么？

这是一场潜入任务，他现在正在用假身份和组织成员接触，如果和萩原见面并被对方认出来的话，那么萩原研二毫无疑问也会被卷进这次的任务当中。

不，或许更糟糕。

“他会死。”她说得轻描淡写，却像是在进行某种宣判。

于是这一刻，诸伏景光无比清晰地理解到了这一点。

如果让这个女人与萩接触的话，如果让组织与萩有所接触的话，那么，萩恐怕真的会因此而死。

她瘦长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肩膀，接着，攥住了他的衣领。

“所以别出声，别让他发现你在这儿。”

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如果不打开房门的话，外面根本不可能听到里面的动静。

但既然是疏散，为了确保楼内的一般民众都能及时撤离，机动队可能会在没有应答的时候选择破门，并在屋内进行简单的确认，以免有行动不便或者有听力障碍的人员受困。

所以他们得藏到更隐蔽的地方去。

她扯着他的衣领，将他拖进了衣柜。

诸伏景光有一瞬的抗拒，但他根本无法抵抗她的动作。衣柜很狭窄，即使他一个人躲进去也得蜷曲着身子，更不用说挤进两个人。

他弯着身子，靠着柜子一边的背板，手臂却抵到了另一边，他极力想要拉开和她之间的距离，但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两个人的身体还是无可避免地贴到了一起。

她的身材很娇小，几乎能被他整个包裹住，他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的浅淡香气。

那似乎是……丁香？

他不及细想，铺天盖地的黑暗边将他吞没，而那个瞬间，记忆中某些几乎印刻到本能里的恐惧苏醒，他仿佛又想起了那个噩梦一样的晚上。

在很多年前，他一个人躲在衣柜里，空气中飘散着血腥的气息，还有犯人怪异的哼唱。

残存的理性告诉他，现在不是陷入回忆与恐惧的时候，他得保持清醒，他还得……

门口传来了开门的声响，他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下一瞬，他落入了一个温软的怀抱。

这算是……什么？

那个代号是樱桃的女人，那个应该是他敌人的女人，那个几分钟之前还用枪抵着他脑袋的女人，此刻却用双手将他环抱。

娇小的身躯紧贴在他的胸口，灼烫的体温透过衣料传递到他身上，伴着扫过鼻尖的浅浅的香气，给人一种……诡异的安心感。

不，这不对。理智提醒着他，现在这个情况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但他几乎无法进行更多的思考了。

在黑暗与狭小的空间里，被本能的恐惧支配的青年蜷起身子，原本抵在柜子一侧的手臂也落在了少女的肩上。

“别动。”耳边传来了细碎的声音，清冷的语调几乎要把他拉回到现实里。

但下一秒，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覆上了他的嘴唇，先是浅浅的试探，之后边是长驱直入的掠夺。

柜子里的空气本就稀薄，而这个太过突兀的吻让他彻底缺氧。

诸伏景光本能地想要推开她。

但在这样一个转身都会制造出巨大动静的狭小空间里，那与自爆无异，被外面的人听到就麻烦了。

诸伏景光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他一动也不敢动，只好僵在原地，任由她恣意妄为。

而更糟糕的是，那个突如其来的深吻似乎正在侵蚀着他的理智。呼吸变得不受控制，柔软又灼烫的触感伴随着深深浅浅的撩拨，让从未有过类似体验的青年几乎破功。

他要疯了。

这个女人她到底在想什么！

樱桃其实并没有想太多，只是想这么做，于是就做了。

在这种时候，比起理性的思考，她更喜欢把一切交给本能。想要温暖就靠近，想要暧昧就去亲吻，或许并没有什么感情的因素，只是单纯地想要这么做，甚至连对象是谁也无所谓。

大概是无所谓的。

她在证明这一点，即使对象不是那个男人，即使只是一个刚刚见面的人，她也可以很享受这样的事情。

只是一个吻而已。

不过话说回来，诸伏景光真是一个很不错的接吻对象。

他的动作很僵硬也很生涩，完全把不知所措暴露在了她的面前，和某些明明毫无经验却也能摆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架势，一边摸索一边掌控主导的人完全不同。

到底是年轻了很多岁，他的反应简直真实得可爱，让她忍不住地更想欺负一下他，想要做得更过火一点。

明明是为了躲避外面疏散的警察才躲进这里来的，发展成这个样子也真是糟糕呢，如果一不小心弄出动静来的话，一定很难收场吧。

这样想着，樱桃的动作却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唇齿放肆的交缠让青年不自觉地漏出一声鼻音，很轻，但在安静的环境下却格外清晰。

他几乎一下清醒了过来。

他陡然睁开眼睛，便对上了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柜门外响起脚步声，随之而来的还有几个陌生人的交谈。

“我好像听到了声音。”

“是错觉吧？房间里没有人。”

“但是我好像确实听到……”

“所有房间都看过了，没看到人影。”

最后的声音几乎已经到了近在咫尺的程度，他们和那个机动队的警察只隔了一道薄薄的柜门。

诸伏景光的心再次悬了起来，几乎就在这个时候，少女恶作剧一般地在他的唇上咬了一下。

心脏骤停。

天知道他是怎么忍住没发出声音的。诸伏景光感觉自己从来都没有受到过这样的煎熬，即使童年最恐惧的时候也没有像现在这样。

外面的声音依然在近处徘徊，每一个音节仿佛都像是敲在他的心上。

“就算有人也早该出来了，疏散的通知已经播了几遍了。”

“这里是民居，总不会有人特地躲在柜子里吧？”

“说的也是。”稍远一点的声音响起：“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去下一家吧。”

直到外面传来了关门声，诸伏景光悬着的一颗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这样就算结束了吧？他可以稍微整理一下心情然后考虑一下接下来……

？！

那些念头在脑海当中浮现的时候，唇上又传来了那种异样的触感，柔软的，仿佛点水的蜻蜓一样稍纵即逝。

紧接着，刺目的光线照入柜中，让他不自觉地眯起了眼。

待适应了光线，他才重新看清刚刚从柜子里跳出去的少女。

她正倒背着双手，回过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

目光和她对上的时候，诸伏景光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

他怔愣了半晌，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可以发出声音了，于是他终于将那个问题问出了口：

“你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难道不应该是我来问吗？阿——Sir。”

少女收回视线，径自坐回到了电脑前，顺手将那把格.洛.克放在了一边。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跳动着，三两下，原本暗下去的屏幕里便重新显示出了外面的监控画面。

画面里的萩原研二已经脱下了厚重的防爆服，依靠在墙壁上，指缝间夹着一支点燃的烟。

少女伸手，点了点屏幕，指尖落的正是萩原研二的脸。

“看着自家同学做这种事情，有没有种冲出去对着他的脸打上一拳的冲动？啧，做这种危险的工作甚至都不穿防护。”

诸伏景光下意识地朝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虽然在这个距离上，就算穿着那种防爆服好像也没什么用吧。区别只是尸体完不完整而已。”

调侃的语气让诸伏景光皱起了眉。的确，萩那家伙的行为很是过分，但也轮不到她这样的家伙来评头论足，用那种语气说这样的话，简直，简直……

她忽然回过头，和他对上视线，猝不及防的对视让诸伏景光下意识地退了半步。

这反应似乎取悦到了她，她笑出了声。

她笑的时候眼睛会微微弯起来，让那张干净的面孔看起来更显得无害，那与她表现出的态度截然不同，反差大到让人感觉诡异。

“你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你来潜入组织想做什么？调查我们的规模？我们的目的？我们的人员分布和犯罪履历？或者干脆是想作为内应，把组织彻底捣毁？”

诸伏景光的思路再次被扯回到了现状，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在短短十几分钟之内，他的思路已经被她来来回回牵扯着转了几个圈。

她仿佛格外擅长牵引人的思路——这比她擅长格斗更让人感觉可怕。

“别紧张，我只是随便问问。”她又回过头，重新把目光转向屏幕：“诸伏警官，你想做什么都无所谓。”

“你想怎么样？”诸伏景光沉着声音问。

不能再被她这么牵着鼻子走了，绝对不能——

“我想怎么样……吗？”

少女呢喃了一句，语气里带着清浅的笑意。

“我不是说过了吗，这是一场游戏。”

“你放过我一次，我也可以放过你一次。所以我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是你自己活下去，继续这场卧底的任务，还是让外面那位活下去。”

“你只能选一个。”

什么……意思？

思忖间，少女已经转回了身。

她的手指又漫不经心地在键盘上轻轻敲打着。下一个瞬间，诸伏景光看到监控画面里倏的起了变化。

捏着电话面对炸弹的萩原研二一瞬变了脸色，而在画面一角的原本已经暗下去的数字显示屏上，现在正跳动着倒数的数字。

6。

5。

4。

炸.弹……被重新启动了，而启动炸.弹的人似乎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