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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底,博县卫河边的十丈高巨型水车修造完工。这项任务本无人看好,在历时九个月后,功劳属于所有参与工程的博县百姓。
关秋屿身处现场,感受到沸腾的气氛,脸上难得有了轻松的笑。他深知,对参与工程的博县农户而言,水车完工意义深远,预示着那些被官府没收的农具,即将重回他们手中!
关秋屿按捺心情,缓缓穿过人群。他受大家所托,请来县令王营,又在众人的簇拥下,向王营和在场所有人,认真介绍水车的工作原理和高功效。
农户们一阵阵惊呼,尽管知道这些水车不是最先进的。
再看王营,他全程保持安静,脸色沉稳,显得波澜不惊。
等关秋屿停下,王营才点了头,称赞关秋屿才气过人,“少年气盛,来日可期!”
众人齐声应和,关秋屿忙摆手,却在这时,于人群里捕捉到一抹熟人的身影。
关秋屿心疑,皱眉指向那人,“谁请了邻县的来?”
一时,人群骚动,大家顺着关秋屿的指点看去。
邻县的陌生人无处躲藏,只好厚着脸皮,抬手对所有人拱礼,笑道:“恭喜恭喜!我今日前来,没有恶意,只想沾沾大家的喜气。”
可惜这话没得到博县人的认可,很快几个壮士气愤上来,动手制服了几位邻县的不速之客。
“郑远,又想使什么坏?”
吴奇和张介合作压住为首的男子,高声质问道。
“我没想使坏……真的。”
郑远便是半年前拦截过关秋屿的邻县镰刀哥,今日却收敛了以往的嚣张,和气了许多。
“你们还真把水车造出来了!我原是不信,就想亲眼来看看,现在是真信了。”
说着,他的目光往关秋屿投过来。
关秋屿亦看着郑远,三月时受过的气,一下就涌上心头。他还记得郑远调侃博县罪妇,更记得郑远嘲笑博县穷,但轻舟已过万重山,他们克服种种困难,不仅完成了水车工程,还赶在了缩短的工期之内。
思及此,关秋屿扬唇,对郑远笑了笑。所有打不倒他的,都会成为他行事的助力。“郑大哥今天来参观水车,便是咱们博县的客人,松开他吧?”
边说,他边看向身旁的县令王营。
得到王营点头,他再看吴奇和张介,让两人放过郑远。
郑远从地上爬起来,走到王营、关秋屿面前,拱手道:“谢谢王大人和关公子开恩,否则,我今日要被活活打死的……”
王营听言笑了声,“既然是来看水车,那咱们一起听关公子讲解?”
语罢,他给关秋屿做了个请。
关秋屿拱手回礼,继续刚才的解说。
期间,他频频看向郑远,见郑远眼里写满羡慕,便觉这是个好机会。
半年前,两县在买卖木料的生意上闹得不愉快,虽然博县现在狠狠打了邻县看笑话的脸,可邻县资源丰富,如果能借今天和解,对博县日后的发展和建设,百利而无一害。
故而,关秋屿在讲解过程中,无比细致,无比耐心,连吴奇和张介都忍不住拉住他的袖口,提醒要提防邻县的偷师。
关秋屿应说“不要紧”,他就是要激起邻县郑远的兴致,让郑远自己先压制不住想法。
讲解结束,关秋屿转头喝口水,就在这工夫,郑远来找到他,也不绕弯子,直说想邀请关秋屿帮邻县修水车。
关秋屿故意愣住,没有当面拒绝,把王营拉出来虚晃一枪,“这事儿,我也做不了主,如果郑大哥真有意,等我向王大人请示一下?”
他请郑远原地等候,自己去见王营,原以为王营是县令,看待问题的眼光自然比他更深远,但事与愿违。
“他们义县想造水车,这是利民的好事,可他要请的关公子是我博县人,先前,义县怎么对待咱们的,还犹在眼前。”
王营越说越气愤,完全不同于平日那副“老好人”做派。
关秋屿坚持,“与邻县闹僵,对咱们没益处。大家都是边远穷县,为何不能和平发展,互帮互助?”
王营道:“要互帮互助,他们先把半年前多收咱们的钱还回来。不行,六十两还是太少,不够他们长记性……五百两吧!他们愿意出五百两,我就放公子去指导他们。”
关秋屿微微睁大眼,话已经从王营的口中讲出,大约不会再更改。
他对王营拱手,送王营上马回县衙,便把王营的答复转告给郑远。
“五百两?!王大人心里有气,怎么不干脆杀了我?”
郑远冷哼一声,转身扬长而去。
和解计划落空,关秋屿目送郑远离开,叫上吴奇和张介一起回县衙。
既然水车完工,王营对大家的承诺也该兑现了。
关秋屿身边领着吴奇和张介,进入县衙一路畅通,可他们万万没料到,今日王营态度反常,是有原因的。
王营似是早有准备,他听完关秋屿的请求,又谢了一遍大家的合作,尤其对关秋屿连声称赞。
“可是,本官恐怕要让大家失望,无法归还农具了。”
吴奇最先忍不住,他全然不顾王营的县令身份,一把揪起王营的领口,怒道:“有胆再说一遍?到底还不还?”
王营比吴奇矮了半头,又是文官出身,对吴奇的威胁是毫无还手能力。
他脸色憋红,向沉默着的关秋屿眼神求救,“公子……”
关秋屿示意吴奇先松手,不能闹出人命。另外,他也想知道,王营为什么冒死都要出尔反尔。
王营重新站回地上,咳嗽连连,“公子有所不知,王某实在难办啊。此次外放博县,我虽是举家戴罪,我儿子却被户部尚书刘列扣在了京城!上回,刘列来信说了许多,可王某觉得,那些是家事,不用都告诉关公子。”
关秋屿眯眼看王营,“刘列那封信,除了要求缩短工期,还拿大人的儿子威胁,不准大人归还农具?”
王营点头,眼底有什么东西在闪动。“公子聪慧,是明白人。是王某对不住大家,隐瞒大家,但王某真的太难了……水车造不出来,王某必死。而王某归还农具,在京城的儿子是活不成的……”
关秋屿往后推了半步,他以为自己足够了解王营的难,却再一次被京城的户部尚书刘列震撼。刘列步步为营,算准了王营的每一步,真正做到“人隔千里,如临阵前”。
关秋屿不由感慨,这位刘列不愧是原书中的重要权谋争斗角色,手段确实狠辣,不好对付。
但愿他这辈子和刘列没有交集。
“既然如此,我没什么好说的,大人自己保重。”
关秋屿看了眼还在气愤中的吴奇,和张介一起拉住他,失望地往门外走。
“公子留一步!”
王营追出来,真诚无比道:“明面上,我无法兑现承诺,但我愿用自己的积蓄补偿此次参与水车修造的农户,五十两,够么?”
“王大人自己觉得够么?”
张介冷冷看着狼狈的王营,很快,别开眼神,拉上吴奇快步走远。
关秋屿亦没多说,跟上两位大哥,一路无言地回了村里。
早晨出门时,大家高兴难掩,谁又知道事情会变成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