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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秋屿和王营在村口分开,独自走入冷飕飕的秋风。他边走边想,越想越觉得可惜,今晚事出紧急,落在全铁匠那儿的三百把镰刀,以及剩下的那批铁料,没顾上拿回来!
于是他抬腿跑进村,经过自家门前时,忍不住往里看了眼。但见屋里没光,黑洞洞的,他猜想母亲和二弟、小妹都在睡梦中,便没敲门打扰,转身到隔壁吴奇家,咚咚敲开了门。
“大半夜,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几日不见,怎的又黑又瘦了?”
吴奇满脸关怀,拉住关秋屿上上下下打量。只因这半个月,吴奇按期在地里出工,一直没见关秋屿的身影,他心里着急向村里其他人打听过,但没人知道关秋屿去了哪儿,在做什么。
“我这……说来话长,又挺简单。”
关秋屿想调头到义县拿镰刀,担心隔夜的事情有变,便挑了重点对吴奇说明,过去半月自己在哪儿做了些啥事。末了,他愁着脸说:“好不容易造的镰刀,不拿回来,我可不甘心。”
“你造了多少?三百把?!”
吴奇听着睁大了眼,一贯利索的口条都变得结巴起来,“走、走,去搬镰刀,我多叫些人。”
说完进屋给关秋屿倒水喝,自己就匆匆跑入夜色。
不多时,吴奇领来激情满怀的几十个农户,吵着快出发。关秋屿拱手相谢,二话不说牵头带路,奔着义县的全家铁匠铺而去。
到了地方,关秋屿让大家稍等,他一个人走近,见铁匠铺里一片狼藉,被衙役撞翻的炉子还闷在地上,只有年老的全铁匠和两个徒弟在收拾,赶忙带人进院子帮忙。
等炉子重新立起,又把炭灰扫干净,全铁匠给互不相识的大伙招待了热水,又拍了拍关秋屿的肩膀,建议他现在就取走镰刀。“我去打听了,今晚的事是郑远去告了状,但……你们王大人带走你,又把你放了。这里面的复杂姻缘,我看不懂就不多说,可我明白郑远说你急功近利,又势利小人,肯定是误会。”
关秋屿轻笑了笑,再给全铁匠鞠了一礼。他在此多有打扰,今晚更连累铁匠铺遭了破坏,心里自然过意不去,于是掏出自己设计的镰刀图纸,恭恭敬敬双手呈上。
“一点心意,希望全师傅笑纳。”
全铁匠明显一愣,嘴角翕动,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他颤着手接住图纸,才微笑道:“其实,第一眼看公子的设计,我说的那句‘完美’并非敷衍。公子的确是个奇人,看似斯文俊秀,却又身怀绝技,叫人刮目相看。但我以为,最难能可贵的是公子的一颗诚心。常言道,心诚则灵,我便期盼,有朝一日,公子能尽所能去造福更多的百姓!”
关秋屿听着这番夸奖,实在不敢当。至少目前,他心里并没有全铁匠口中提到的宏图大志。他的心愿很微小,只想守着母亲、二弟和小妹,偏安一隅。哪怕他对博县县令王营气愤过,恨王营不干人事,屡次触犯农户底线,但只要王营以后不给大家找麻烦,他都不会自找不快,多管半个字。
关秋屿这趟来,没带什么装运工具。看着那三百把镰刀,博县农户一拥而上,一人抱个十来把,倒也不在话下,都喜滋滋地对全铁匠道了别。
而关秋屿、吴奇和张介每人背一袋子铁料,分别走在最前、最后。
路上穿过树林,大家幸运地没碰上山贼,一路跑进村口,别提有多高兴,也根本等不到天亮,恨不得立刻挨家挨户去分发。
关秋屿见状,点头同意。这些镰刀本就是给大家赶制的,虽然三百把的数量远远不够分,却可以让一部分人先用起来,后续他再慢慢积攒,给每一户都配齐。
那些先拿到镰刀的农户,当着关秋屿的面就落了泪,有些要给关秋屿跪下,都被关秋屿身边的吴奇和张介及时拉住。
等分发完最后一把,关秋屿又额外从裤腰上掏出两把,递到吴奇和张介手里。
“有好东西,我不能忘了两位大哥。”
吴奇和张介怔愣过后傻笑起来,接着吴奇转向张介,严肃道:“看见没?秋屿才不会过河拆桥!”
张介挠着耳朵,连连点头,“从前那都是误会,我现在想明白了。都看见了,看见了啊。”
关秋屿原地与他俩分手,夜风寒凉,便缩起脖子转身往自家走去。
今晚发生的事,太跌宕起伏,叫关秋屿应接不暇。而如今,他没日没夜赶制的镰刀总算都交给了农户,他心里是稍微轻松了点的。只是,他没办法忘记王营与他说的那些话,也忘不了京城里的刘列利用王营这只手,远程遥控博县的一切。究根到底,刘列对他关家,对他关秋屿……似乎透露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这种敌意的来源,又是什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关秋屿依照原身的记忆以及原书中的剧情进展,想了许久都没明白。
毕竟原身只有十六,又被爹娘保护得好,自嘎嘎坠地便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专攻圣贤书。也正因为原身看起来毫无威胁,是个柔弱文士,才能在父亲问斩后只得个“流放”下场,惊险地保住了性命。
母亲云氏会不会知道其中的玄机?
关秋屿在屋门前徘徊,最终决定找母亲打听打听,却在这时,听见山里的野公鸡打鸣,忙停下了脚步,仰头看看天色,才知要天亮了。
“公子?”
慈琰的话音响起,就在关秋屿的身后。
不等关秋屿回应,慈琰已经跑到他面前来,她手里端着药碗,冒出腾腾热气。
“后半夜里,我听村里有动静,担心是我爹闯来抓人,一直没敢出来看,直到刚才,我在门后看见你和吴大哥、张大哥说话,知道你们今晚干了件大事,给大家分发了镰刀。真了不起!”
说到这里,慈琰看关秋屿的眼底变得莹亮,似有什么闪动,她忙低头抹了下,接着,嗓音却哽咽起来,“可是……关大娘她的病严重了,白天咳了血,又不让我告诉你。你再不回来,我都不知到哪去寻你。”
关秋屿听着心口一沉,也低下头去。就在不久前,慈琰不止一次提醒过他,需多在母亲身边陪伴,可他近来搬到义县的铁匠铺住下,忙于赶制镰刀,完全疏忽了对母亲的照顾和体贴。若没有慈琰帮他行孝道,他真无法设想,母亲的病情会恶化到何种程度,又会不会早与他天人永别了。
愧疚之情翻涌不止,关秋屿立刻打消刚才的念头,不愿再拿刘列的事去烦扰母亲养病。
什么刘列,张列!只要自己不和王营纠缠不清,不科举、不回京城,一定有办法避开那一群心怀叵测的官场老狐狸,安安稳稳守着母亲、二弟、小妹,在博县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