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这想法正合慈琅的心意,算是绝佳的安排。

而等关秋屿平淡说来,慈琅不由前进一步,压低声线地问,“你真愿意为我解此忧?”

关秋屿目光如炬,再拱一礼,“荣幸之至。”

事情就此敲定,慈琅让出桌椅给关秋屿,又命伙计伺候笔墨,自己就站在关秋屿身侧,细细观摩起来。

压力全到了关秋屿肩上。

关秋屿心中忖道,要说给朝廷官员送棺材,他前世加这辈子都没干过一回,但他在书中看过,三十年后的慈琅在京城开起棺材铺的时候,买过慈家棺材的官员众多,而且来头各异。从最底层的翰林院从九品待诏,到宗人府的正一品左、右宗正,什么样的官儿该配什么样的棺材,都有详细的讲解。

没过太久,关秋屿完成新设计图,交给慈琅。

慈琅盯着看了一阵,忙转给旁边的伙计,交代拿到□□给店里留歇的慈夫人过目。

等人散去,内间里剩下慈琅和关秋屿,两人对坐饮茶,各自沉默。

片刻,伙计去又返回,敲门而入,回禀慈琅说,“夫人见了那图纸,很是欢喜,说大爷用了真心,她这就放心地回府去。”

慈琅一边抹额汗,一边对关秋屿苦笑,“总算过了关,把那小祖宗盼走了。就是,让关兄弟看了回笑话!”

“没有什么?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大爷心疼夫人才愿意让着夫人。再说,我与慈琰姑娘相识一场,今天有机会帮大爷一次,自当不推辞。”

关秋屿客气回道。他这话口气十分自然,听在慈琅耳中,叫慈琅赞许地点了头。

“琰儿她一向都好?”慈琅问。

“都好,也很安全。今天出门,慈姑娘还叮嘱我给大爷带个好,另外,她也甚是挂念慈老爷。”

关秋屿缓缓道来,说完也不看慈琅,兀自低头搓了搓手。

须臾,他听见慈琅笑,便抬头看了眼。

“我这妹妹从小就性子古怪,对外人常常善意,对自家的爹却冷漠得很。我才不信她挂念我,挂念爹爹,那小妮子肯定算计着托你探探家里的口风。”慈琅的确不笨,也对妹妹慈琰了解甚深,十分明白慈琰的小算盘。

关秋屿心里欠着慈琰人情,话到这里,他自然帮人帮到底,便笑着对慈琅直言。“大爷猜的对,她就是想找哥哥打听一嘴,家里最近还逼她嫁人不?”

“我爹是一家之主,他定好的是,肯定短期内改不了了。但她若不想嫁人,继续住在村里即可,我爹拿她没办法。”

慈琅认真说着,又从袖口掏出一张银票,足足有五百两,一下拍在关秋屿的手上,让他转给慈琰应付日常开销。

关秋屿没推辞这份好意,也提醒慈琅道:“她在村里住着,大家吃什么她吃什么,实在用不了这么多钱。你真心疼她,送银票,不如送药材。”

慈琅沉思一会儿,却犯了懒病,直对关秋屿摆手,“她具体缺哪些东西,你比我清楚。反正我把银票给你,她想买什么,你自己看着买,看着送。”

关秋屿也乐得揽下这活儿,打算回家前去药材铺,按照慈琰平日的寻常药单一口气买齐。

他把银票折好收起来,正欲向慈琅告辞,忽听得内间门被拍得大响,守店伙计在外面高喊:“大爷,大爷!”

“什么事啊?”慈琅惊道。

“夫人来了,她想问问贺礼棺材图纸的事儿。”伙计回,接着,一下推开了门。

慈琅见到站在门前的夫人,连忙起身去搀扶,嘴里连声赔礼,“你怎么又生气了?莫急莫急,有话好好说。”

这位慈夫人,正是博县县令王营的长女,名叫王覃。此时,王覃挺着六个月孕肚,气得胸口起伏,先斜瞪慈琅一眼,便盯上了站得更靠近的关秋屿,“你果然在这儿,那幅图纸是你代笔的吧?”

关秋屿一笑,闭口不答,转头看慈琅,见慈琅死命对他摇头,他便心领神会,咬道:“不是。”

“可我不信。”

慈夫人拉过身旁的慈琅,逼问起来,“你说,是不是他代的笔?”

边说,边伸手捂住肚子,还皱起眉,似是很有几分痛苦。

慈琅见此不敢再造次,统统承认,说,就是关秋屿帮他代的笔。

“当真么?”慈夫人惊诧地望着慈琅,仿佛不敢信,但又不得不信。

眼见她一张脸憋到发白,随时都可能出大事儿,慈琅吩咐伙计出去找丫鬟,等丫鬟赶来,慈琅哄着慈夫人先回家去,却被慈夫人拒绝。

慈夫人犟在原地,对慈琅喊话,“你都忘了?我爹交代过你,不要和关秋屿来往,会要了我爹的命啊。还是说,你根本不在意我爹的死活,不在意我和孩子的死活?”

慈琅直呼“祖宗”,上来直接抱起慈夫人,顾不上慈夫人踢打,叫丫鬟引路,他要亲自给送到棺材铺大门外,送进马车里。

关秋屿在内间等着,不多时,见慈琅气喘吁吁回来,问道:“夫人她没事吧?”

慈琅瘫坐在椅子上,不耐烦似的摇头,“她现在一人两命,我是惹她不起了。但关兄弟今天帮了我大忙,我须念你这份恩。无论你今日来,想求我什么,想在我铺子里做什么,我都能答应。”

事尽于此,关秋屿当然满意,便主动让了步,提出:“我尽量把正事安排在夜里做,绝对不在白天惹是生非。另外,为了掩人耳目,我白天来铺子里白做工,不要一文工钱。”

慈琅不同意,坚持每月给关秋屿一两工钱,关秋屿只能象征性地收下。

整件事说妥,慈琅又想了想,追问关秋屿:“我家岳父对你很有戒心,昨天还去义县抓了你。可你似乎不打算收敛,如此豁出命,为了什么呢?”

关秋屿正欲起身离开,一听这话不由停下来,平静地看着慈琅。

“我很着急。已经快十月了,翻年就是春播,村里农户再赶不上,又得多耽误一年。我四处找地方打铁,想早点造出镰刀和镐子,早点发给大家用。大家早点吃上自己种的稻米,就不用挨饿,不用看谁的脸色了。”

“想不到关兄弟出生显贵,心怀如此朴实,倒叫慈某人自惭形秽了。”

慈琅缓声应道,再给关秋屿做了个请,一直送到店铺大门外。

他招呼伙计,包几件厚衣几条被子,赶来一辆骡车,再将鞭子交到关秋屿的手里。

“家妹那边,拜托关兄弟多多照顾。”

关秋屿听他这样说,更不好推辞。他辞别慈琅从棺材铺离开,赶上骡车回了村。

自这日之后,因有慈家长子的照拂,他一直在担心的几件大事似乎迎来转机,却不知暗中的王营一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