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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都走了,陆凌空吩咐手下散了,自己推着轮椅送江流水回房,点了灯,让人送点热水,浸了毛巾递过去。
江流水擦了脸和手,问:“二当家说了吗,这两个人是什么情况?”
“嗐。”陆凌空坐下,胳膊挂在椅背上晃荡,说:“就和咱们合作的那家租车店,觉着她们挺有钱的,就给送到咱们这条线上了——还真是够有钱的了,但都这么有钱了,居然还要租驴车,自己买几辆车都够了吧。”
江流水倒了杯水递过去,陆凌空顺手接了,喝一口放回桌上,问:“你刚才试探半天,有结论没有?”
江流水又递来一杯水,问:“你还要装多久?”
陆凌空有些尴尬,又喝了一口水,说:“怎么也得等他们都听我的吧。”
“他们是不是会更信服你,我不知道。但是,”江流水说话没什么起伏,可听起来却带点嘲讽:“装到最后,要么你毁了嗓子,要么你忘了原本的声音——这是肯定的。”
“啧。”陆凌空烦躁地说:“那不是因为我用自己的声音,一开口他们就笑吗。”
“嗯,”江流水接过水杯,与另几个杯子排列得整齐,说:“那你就改吧。”
陆凌空觉得这话听起来怪怪的,可又不知道怪在哪里,寻思着要不要问清楚,江流水已经结束这一话题,道:“那两个人的身份,我也不能确定。”
陆凌空立刻将疑惑抛在脑后,跟着问:“我听你的意思,是觉得她们是宫里出来的?”
江流水道:“不能确定的事情,没什么好说的。”
“嘿,那丫头倒是挺投我的脾气的。”陆凌空手臂乱晃,说:“根本不像宫人。你说她当过山匪,我倒是信。”
“不像宫人,也不像主子。”江流水说。
“倒也是。”陆凌空没有听出江流水言外之意,摇摇头,说:“她说话太混不吝了,还打扮成那副模样,怎么也不能是主子——那些主子可是连路都走不利索,更别说骂人了。”
江流水问:“你见过?”
“没啊。”陆凌空道:“但不都那样吗。”
江流水瞥了一眼。
陆凌空连忙打住,过了一阵,又说:“你刚才看那丫头的眼神挺奇怪的。你认识她?和她有仇?”
“我和她,”江流水顿了顿:“没仇。”
“要是有仇,杀了就是,要是没仇,我有个主意。”陆凌空道:“干脆把她们交给曲大,管她是不是宫人,都交给姓曲的发愁去,咱不沾这个边儿——二叔也真是,劫了财就够了,还把人给掳回来了!”
陆凌空拍着大腿懊恼,江流水静静坐着,像在思考,突然说:“我想见见她们。”
陆凌空动作停住:“不是刚见过吗?”
“嗯。”江流水声音放轻,自言自语般:“后悔了,想再见见。”
江流水这么说了,即使摸不着头脑,陆凌空还是答应了。
次日,两个人到关押的地方去,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那里传来喧闹,再走近几步,才听懂来龙去脉。
二当家正在和守门的女匪争吵。昭昧和李素节原本是二当家带回来关在这里的,可继续关押却是大当家陆凌空的吩咐,所以,当二当家提出要进去看看时,守门的女匪拒绝了他。
二当家当即发怒,将女匪指鼻子骂了一通。江流水来到时,正听他说:“别仗着姓江的就不把老子放在眼里。早晚有一天老子要把你们都骑在身下,欠X的玩意儿!”
骂够了,他把房门踹得咣当一声,拂袖而去。
陆凌空低声:“二叔这脾气……”
江流水没说话。
陆凌空叹息一声,道:“你做这些有什么用呢。当初你说的时候我就不同意,何苦呢,兄弟们都不喜欢她们。让她们白白挨骂,不如放她们下山。”
江流水没吭声。
陆凌空讨了个没趣,又问:“过去吗?”
江流水说:“再等等。”
等了一会儿,江流水点头。陆凌空推她过去,到房门口时,护卫两旁的女匪和她们打招呼,脸上看不出方才经历了什么。
江流水的脸上也看不出刚才见到了什么。
房门打开。
一道视线刺目而来。
江流水是为昭昧来的,可她被这目光扎到,转头看向李素节。
李素节脸含怒气,但引而不发。
二当家声音那么大,隔着一道房门,她们听得清清楚楚。
昭昧比李素节镇静,横竖没有骂到她身上,她就当没听见,盯着江流水。
李素节的怒火并没有引起江流水更久的关注。她又看向昭昧,笑了一下。
这笑容没什么笑意,只像个信号。
杀意凛然的信号!
清脆铿锵响起,屋中刀芒划过,似闪电劈开乌云,照见江流水眼中那一潭死水。
刀锋直冲昭昧。
狂风咆哮,吹散残存的怒火,又生出回旋翻卷的狂潮。
昭昧就地一滚,险险躲过一刀,身后沁出冷汗。
她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刀!
可眼下不容她再想。顾不上分析,身体已自然给出答案。
江流水不良于行,她右手使刀,自然要往左手躲闪。
昭昧将要扑去,江流水竟将刀一抛,左手握刀,霹雳般光影闪过,昭昧正正迎上那寒芒。
瞬间,似画面折叠,昭昧和刀光叠在了一起——又以毫厘错开!
与刀光并在一处翻滚,昭昧紧贴着那锋芒卷起腰身,见那刀尖与鼻尖紧贴,刀身在胸前擦过,斩断她的腰带。
昭昧捞起腰带,瞬间在刀身缠上几缠,向旁侧一带。腰带碎成几节,而人已从走偏的刀锋中挤进去,挤向江流水。
江流水不能行动,这不仅意味着她不能打得更远,更意味着,她下半身不能发力、进攻的角度受限、招式的变换减少。
而昭昧只有一个弱点。
她没有刀!
可她有了刀!
借江流水无法施展的盲区,她上前一步,别住角度,令她左手无处回转,只能换手交刀。
可这是个错误。
在交刀的瞬间江流水就意识到这一点,可是晚了。
昭昧已经握刀。
刀架上她的颈项,只要稍稍用力,便将血溅三尺。
杀了江流水,还有陆凌空。
可昭昧想不到那么多。她脑中只有江流水对准她的那一刀。
她非要还回来不可!
昭昧手腕一压。
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昭昧猛地向旁边一蹿,手中刀却僵死在原处。她当机立断,撒手冲出,扑地一滚,直滚出三尺,正错过一刀。
刀在陆凌空手中。
江流水与昭昧对战时,陆凌空没有插手,甚至没有为轮椅移动半步,只在江流水的性命受到危险时,不用任何技巧,强硬地从昭昧手中夺刀,反手一挥,便将一切危机解除。
这并不是昭昧能够应付的对手。
她退后几步,警惕地看向堵在门口的两人。
陆凌空掂着手中的刀,动作发着懒,眼神却如鹰隼,锁定了昭昧,然后,正手握刀。
昭昧的神经绷到了极致。
忽然,一声轻响。
江流水屈起手指扣了扣轮椅,将剑拔弩张的氛围打破,说:“算了。”
陆凌空冷哼一声,收刀入鞘。
江流水在脖颈疼痛处抹了一把,看着沾在手上的血,说:“我们走吧。”
陆凌空推着轮椅出去了。
房间里窒闷的氛围,随着她们的离开渐渐散去。
可陆凌空的表情却凝重几分,走到足够远处,停下来说:“你想杀她。”
江流水说:“或许。”
陆凌空道:“可你又放弃了。”
江流水摩挲着掌心的血,“嗯”了一声。
陆凌空拧起眉毛:“你到底怎么想的?实在不成,我帮你杀了她。”
江流水说:“把她们交给曲大吧。”
陆凌空问:“你确定?”
“可能会反悔,所以要尽快。还有,”江流水说:“得加人防守,再还条腰带。”
陆凌空答应了,想到刚才门口发生的事,干脆把守门的都换成了男匪,这才找到二当家,和他说起要把两个人送走的事情。
二当家反对:“不行,都已经抓到山上来了,怎么还能送走?”
陆凌空解释道:“她们身后没什么有钱人家,咱们留着也没用,白养一口人。”
“怎么叫白养?”二当家想也不想地说:“给我当娘子不正好。”
陆凌空道:“您不是已经有几位娘子了吗?”
二当家道:“这玩意儿又不嫌多。”
陆凌空一时没说话。
“怎么着?”二当家瞥道:“你不乐意?”
陆凌空正要开口,二当家抢白道:“现在这几个可都是你耶还在的时候留下的,怎么轮到你就不成了?还是说你做了大当家,就和你耶不一样?”
一句话把陆凌空要说的话都堵回了肚子里。
什么也说不出来,最后只扯起嘴角笑了下:“二叔这是什么话。”
本该大当家一个人做出的决定,因为没能说服二当家,陆凌空就没拿定主意。回去见江流水,把事情一说,江流水敏锐问:“他说了什么?”
“没什么。”
陆凌空本来不想说,可沉默片刻,突然一拍桌子:“这是什么道理!只要我做得和阿耶不一样,就不能是我脑子里想法不一样,就肯定因为我是,我是——”
牙狠狠咬下去,把话断成两截。一半“呸”地吐出来,另一半苦得皱眉,却还是要咽回去。
苦涩在嘴里漫开,很久不能开口。陆凌空盖住自己的脸。
半晌,抹了把脸,问:“这事儿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中秋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