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傅梓深道：“我是三年前才加入圣察廷的，有关克莱夫的事情相知甚少，对此我爱莫能助。不过莲在圣察廷待了很多年，我们可以去问问他。”傅梓深默契地把柜子上的墨镜递给了楚南芸，楚南芸先是一愣，然后笑着接过墨镜戴上，与傅梓深奔赴下一个地方。
再一次登上悬浮车的楚南芸看着窗外的景象，慢慢吐出一口浊气。
虽然这两天的经历让她有些手足无措，但只会怨天尤人是不行的。她抠了抠指甲，心想：快快成长起来吧，这样就能去帮助更多的人了。
她将脸贴在车窗上发呆。突然，她的余光扫到了什么，楚南芸立即坐直身子向外看去。
那是一张巨大的海报，海报大得并不合时宜，将墙面挤得满满当当，一眼看过去令人感到十分逼仄别扭。
海报上画着一轮金色的太阳，太阳的中间有一只竖着的眼睛。
海报使用了某种特殊的材质，随着光线的不同，太阳的火焰和眼睛就会转动——无论你在哪里，太阳的眼睛都在注视着你。
这就是明光城的神，圣主赫弥斯坦。
楚南芸被那随处可见的眼睛盯得有些不舒服，悻悻地缩回了身子，百无聊赖地打量着车内挂着的小雪人配饰。
“你说克莱夫？”傅梓深敲响房门的时候莲正在做饭，他以为是谁有急事，连围裙都没有来得及脱下来就去开了门。
“对，请把你知道的有关克莱夫和当年那场事件从头到尾叙述一遍。”楚南芸一口气说道，随后她觉得自己态度太过强硬，又补了一句，“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我的汤还在炉子上。”莲将门打得更开了点，“不嫌弃的话请进来吧，我们一边吃一边聊。”
“这么贴心？”傅梓深的狗鼻子翕动了几下，“可惜我们是吃过来的。”
“又不是给你吃的！”屋子里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傅梓深越过莲往里看去，只见咖喱一脸不爽地盘腿坐在沙发上。
“你怎么在这？”傅梓深挑眉。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了！”咖喱气急败坏，“本来莲哥好不容易空闲下来，说要给我做饭的……你们真会挑时间！”
“给你做饭，哦——”傅梓深阴阳怪气道，顺势瞥了莲一眼，“我都没吃过莲哥做的饭呢。”他故意加重了“哥”这个字，莲轻咳一声，快步走进厨房里用长勺搅和着汤，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的样子。
咖喱不明白为什么傅梓深突然阴阳怪气，也不知道为什么莲突然红了脸，他只心烦有人打扰了他美好的晚饭心情，非常不爽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傅梓深和楚南芸都清楚咖喱是个没啥脑子的热血中二青年，他们担心让咖喱掺和进这事后第二天转头告诉别人，于是默契地一言不发，一直到咖喱走了才打开话匣子。
“事先声明，这件事有关机密，你千万不能声张。”傅梓深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屏蔽器。
莲入伍多年，深知军队的规矩，他点了点头，道：“楚小姐想知道什么？”
“先来讲讲克莱夫的为人吧。”楚南芸道。
莲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打开了之前楚南芸见过的那个多面体投影仪，克莱夫的照片被投射了出来。
照片上的克莱夫金发碧眼，很是很英俊，估计很受女孩子们的喜欢。
“他除了有些容易冲动以外几乎没有别的缺点。”莲回忆道，“他热情、绅士、勇敢、正直……总之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莲说的这些楚南芸靠看克莱夫的面相基本上也能看出来。
“因为实力不错加之勤劳肯干，克莱夫很快就入选圣察廷第六小队担任冲锋手。在此期间，他与同为第六小队成员的玛莎相知相爱，感情发展得很快。”
“三年前，军方的首领还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铁血将军瑞恩，他那时年近七十，是经历过灾变时代的老人家了。也正是因为曾经经历过前灾变时代，瑞恩不信神佛，脑子里只有枪火炮弹，他坚信能够守护明光城的只有武器，而不是虚头巴脑的神。因此在他的带领下，整个军队的人都看神会不爽，两拨人隔三差五地就要打一架，日子久了积怨也就越来越多。这位后来神会杀鸡儆猴埋下了一颗炸弹。”
傅梓深闻言，冷哼一声：“莽夫一个。”
楚南芸心想：别说了，咱第六小队除了莲和芙妮之外全员莽夫。
“这样的将军居然能管住军队吗？”楚南芸道，毕竟和粟伯年相处久了，她开始坚信只有像他那样内敛沉稳又不失狡诈的老狐狸才能担任好首领。
莲笑了一声，似乎早就猜到了楚南芸的想法：“瑞恩将军虽然有时候真的很粗鲁，近乎蛮横地认为拳头能够解决一切矛盾，但他确实战功赫赫，不仅是明光城的开国元老，也击败了无数次入侵的异种潮，因此瑞恩将军有许多崇拜者，克莱恩就是其中之一。”
“但是克莱恩并不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受玛莎的影响，他对赫弥斯坦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厌恶，这样中立的人本不应该被卷入任何纷争，可他偏偏加入了一个组织，这一举动生生要了他的命。”
“什么组织？”楚南芸问。
莲一边洗着碗一边回忆道：“当时军队里崇拜瑞恩将军的人有很多，而将军本人是位坚定的无神论者，所以这些崇拜者为了讨将军欢心建立了一个小组织，这个组织叫做‘黎明’。”
“我听说过。”一旁闲着无聊的傅梓深懒散道，“当时神会正兴起‘神迹’热潮，呃，就是那种发动全民一起寻找神存在的证明的无聊活动，而黎明组织正相反，主打一个证明神不存在。”
莲对于傅梓深居然知道这些事颇有些惊讶：“我以为你根本不在乎这些事情。”
傅梓深挑了挑眉：“我不在乎并不意味我不知道。”
楚南芸思考了一会，疑惑道：“前面也说了克莱夫并不算坚定的无神论主义者，那他为何还要加入黎明组织呢？”
“因为好奇吧。”莲道，“克莱夫是我见过的最具好奇心的人。”但他诡异地顿了顿，又补充道：“准确来说，他是以前的我见过的最具好奇心的人，现在这个奖项易主了——楚小姐，你现在是我心中最具好奇心的人。”
楚南芸初来乍到，对一切充满好奇心，一旦出任务的时候就会拉着莲他们几个上演一个十万个为什么。
一旁的傅梓深感同身受，点了点头道：“嗯，感觉就差没在我睡觉洗澡的时候问我问题了。”说完，他又变了副嘴脸，“但是没有说姐姐不好的意思哦！好奇心旺盛的人真的很可爱欸！”
楚南芸：你……别演了，我瘆得慌。
莲将手里的碗倒扣在水池上沥水，用毛巾擦了擦手后继续道：“正如老大所说，黎明这个组织的宗旨几乎与神会背道而驰，但一开始它的规模很小，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克莱夫加入组织不久，富豪离奇死亡事件就发生了。那是一件十分恶劣的事件，在整个明光城内掀起了轩然大波，神的权威受到质疑，神会的统治出现了裂痕。没有找到幕后黑手的神会迫切地想要找到一只替罪羊，于是他们就将目光转向了黎明组织。”
“但是至于把人全杀了吗？”楚南芸还是有些不理解神会的残忍手段。
“毕竟神会的眼里可容不下异端。彼时黎明组织的成员已经非常可观了，受瑞恩将军的影响，组织的人也十分——说得好听点叫刚，说得难听点就是鲁莽，他们搜集了部分神并不存在世间的证据，印刷在海报上四处张贴。这些原来被嗤之以鼻的异端言论，在恐怖事件之后逐渐引起了人们的注意。神会当然不能放任这些事情继续发展下去，于是他们决定杀鸡儆猴。”
傅梓深接过莲的话题，道：“短短三天，神会雷厉风行地血洗了整个黎明组织，所有成员都被注射毒药处以死刑，尸体直接被集体特殊处理，没有追悼仪式，没有墓地墓碑，就这样从历史的河流里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闻言，楚南芸叹了口气：“可是，克莱夫也没做什么事啊……”
傅梓深嗤笑一声：“神会会细致调查你到底参没参与？直接全杀了更省时省力，傻子才吃力不讨好。”
其实一开始军队里也不是没有人为克莱夫求情，他们极言他任何反动的言论、活动都没有参与过，但是神会并没有放过他，他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卷入纷争，成为了一只可怜的替罪羊。
“可是瑞恩将军手段强硬，为什么不能直接把人保下来呢？”楚南芸觉得奇怪，按照莲所说，瑞恩将军是个嫉恶如仇的人，怎么会眼睁睁看着自己人被神会处死呢？
“瑞恩将军是个天生为战场而生的战争天才，但是在权力斗争这块，他就要稚嫩很多了。”莲叹了口气。
“当时瑞恩将军不是没有考虑过直接和神会抢人，他带上了一群精锐部队，直接围了神会大楼，真枪实弹地对着大神父讨说法。双方的僵持许久之后便开始动手动脚，随后就有个兵的枪走了火，当场打死了一个平民。”
楚南芸呼吸一滞，不需要莲说，她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神会再怎么疏于职守都没有当众杀死无辜的百姓，而以保护明光城子民为宗旨的军队却失手杀了人，愤怒又惊恐的民众瞬间就爆发了，军队的信誉一落千丈，救援计划宣告失败，黎明的成员几乎是被民众簇拥着送上了绞刑架。”说到这，莲垂下了眼眸，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
“这件事的影响非常大，一直到现在军队做事都有些畏手畏脚，生怕当年的事件重演，公信度彻底丧失。”莲看向傅梓深，有意道，“所以有时候也要多多体谅粟将军，他是将军，不仅得为军队考虑，更要为明光城的民众考虑，他没有办法，不可能照顾到所有人。”
傅梓深对这些老生常谈不感兴趣，他扁了扁嘴，无所事事地抠起了指甲。
消化完一切的楚南芸慢慢吐出一口气，半晌后才站起身来，和莲握了握手，谢道：“谢谢你说了这么多，我大概了解了。”
莲并不清楚她问这些是想做什么，但是他还是下意识提醒道：“不管怎样，请小心。”
“嗯，我知道了。”打过招呼后，楚南芸和傅梓深离开了莲的住所，重新登上了悬浮车。
“现在去哪？”傅梓深翘着二郎腿问。
“现在我们要去调查玛莎的死亡真相。”楚南芸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你知道哪里能查到玛莎的尸检报告吗？”
傅梓深点了点头，道：“方舟实验室可以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