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明老爷子的生日宴并没有大办,只在明家住宅安排了一场自助形式的晚宴。
晚宴并没有办的如何奢华盛大。
但细细看去,来往嘉宾的身份却是异常权贵。
满场所见的面容大多频繁出现在央视新闻频道或军事期刊里。
整座明宅都被严密的保护起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明惜泽的父亲明峮恰好在外出任务,明老爷子也因年纪大了,暂时和几位老友待在书房。
明母庄语在客厅里招待来参宴的客人,她同样出身名门,和明父是门当户对的姻亲,母家从政势力非凡。
庄语的嫂子魏涟也来了,趁着小姑子歇息的间隙和她笑嗔道:“惜泽怎么不在?今天这么忙,他也不知道来帮你。”
庄语温柔端庄:“那臭小子接意迁去了。”
称呼中的偏爱昭然若揭。
魏涟了然,语气里含了几分羡慕道:“两孩子感情真好。”
庄语笑了:“也就意迁降得住他那怪脾气。”
两人绕着明惜泽和夏意迁聊了几句,就各自分开了。
庄语继续去招呼新来的客人。
“段部长……”庄语和刚进来的夫妇打完招呼,目光却忍不住落到了他们身后的年轻男人身上。
男人站在父母身后半步的位置,垂眸安静的听着他们寒暄。
在发现庄语打量的目光时,才缓缓将视线移到她身上。
他生得一副精致模样,仙姿鹤骨,风光霁月。
但最引人瞩目的,是他眉心间一枚小小的红痣。
一般眉心有妖痣的多为女子,且都是妩媚天成的天生尤//物。
而这痣生在了眼前的男子身上,却隐隐染上了几分佛性,在艳色里沉浮的是风轻云淡的内敛和宁静,让人不敢直视,却也难以忽略。
段玉眠的态度是一贯的冷淡,却并不会让人觉得失礼。
他微微颔首,一举一动都是世家教养出的优雅:“庄姨,晚上好。”
庄语久居高位,早已习惯喜怒不形于色,但此刻却神色微妙的笑了下:“玉眠回来了啊。”
她的语气有些意味深长。
段父已经进入内场和相熟的同事应酬起来,段母挽上庄语,示意自家不讨喜的孩子自行找同龄人玩去。“他正巧是昨天回来的,我和他爸都不知道,也被吓了一跳。”
庄语顺着接道:“回来就好,还去M国吗?”
段母不在意的笑了声:“看他自己的意思,老段也有心再历练他几年。”
孩子都大了,没一个听话的。
两位母亲对视一眼,达成了共识。
明宅外一直陆续有车驶入,大多是低调高端的车型。
少数的几辆超跑上下来的年轻人也都是被父母强硬要求出席的军//政二三代们。
侧厅里坐着年轻的太子党们,他们已经被父母带着满场认了遍各家长辈们,然后就被打发着和同龄人相处去了——其实是被嫌碍事了。
能出席明家私人晚宴的年轻一辈也不可能真的是纨绔,军政世家的子弟教养比起普通人家更加严苛,能专门被带来露面的更是各家的骄子。
而年轻一代也早早有了党派划分。
三五人或站或坐聚成一团,隐隐隔开了隐形的界限。
气氛算不得和谐,但也绝不能说紧张。
直到段玉眠缓步走入,打破了伪装的平静。
原本坐在左侧沙发中的几名男女纷纷站了起来,“段哥。”“玉眠。”
占据了其他位置的太子党们也不约而同的停下了闲谈,明里暗里落在段玉眠身上的目光,或散漫或敬畏,最终压在眸底的皆是隐隐的警惕。
段家的那位,回来了。
段玉眠走到几人中央,已经有人自觉让出了位置。
他悠然坐下,接过身边人递上的酒杯。
看起来心情很是放松。
气氛渐渐缓和下来。
在另一侧的位置上,同样是被一群人围在中心的男子突然抬起了眼。
坐在他正对面的赵齐收到了他的示意,微顿了一下,从桌上端酒杯,站起了身。
“段先生。”赵齐擒着笑靠近了段玉眠所在的地盘,看似谦逊的神情下是所有人都清楚的不怀好意。“您当年走的时候那么高调,怎么回来的时候都不和兄弟们知会一声,我们好去为您接个风呀。”
“姓赵的,谁tm和你是兄弟!”段玉眠身侧的唐宇是个暴脾气,听不惯他这种绵里藏针的话,直接怼了上去。
谁不清楚当年段先生是被……这么多年来他们提都不敢提,赵齐分明是来找茬的!
赵齐依旧好脾气的笑着:“哪来的狗吠?段先生,您回来时我没能为您接风,实在是件憾事。现在我敬您一杯,愿您这次离开时,不会像上次那样狼狈。”
“你疯了?”唐宇要气疯了。
段玉眠这方的人皆是眼神古怪的看着赵齐。
这人是不是傻哔,挑衅段先生,谁给他的胆子!
他是故意逼段先生动手,还是以为段先生在这种场合里不敢动手?
段玉眠总算是抬了眼,他轻飘飘的看向赵齐,淡漠的目光看的赵齐心尖猛地一颤。
赵齐不得不承认,他能硬气的对上唐宇,却因为段先生这一眼产生了退意。
可他没有退路,一直锁定在他背上的那道充满玩味的目光逼得赵齐咬牙抬起手中的酒杯,“我先干为敬……”
他没能喝尽杯中的酒。
一阵剧痛从他右腿的膝盖处传来,仿佛骨头碎裂的痛意飞速传到他的大脑,控制着他的声带尖叫着发出撕裂的吼叫。
唐宇和原本坐在段玉眠另一侧的孙尧早一步站在了赵齐的两侧,一手撑住赵齐软倒的身体,另一手捂住了他即将出口的尖叫。
唐宇笑得眉眼生花,将赵齐刚刚骂自己的话还了回去:“公共场合,禁止犬吠。”
“这才一杯怎么就醉了,赵齐,你酒量不行啊!”孙尧提高嗓音,接住掉落的酒杯,顺便侧身隔开了后方长辈投过来的打量的视线。
路过的长辈摇摇头,离开了。
小家伙们年轻气盛的,打打闹闹都是正常。
若真敢闹大了,自然有他们自家的长辈带回去教训。
段玉眠收回了腿。
一米八/九的标准模特身材让段玉眠哪怕是坐着,抬腿也能轻松踢到赵齐的膝盖。
已有人递上纸巾,段玉眠接过擦了擦鞋尖。
仿佛刚刚踢赵齐的那一脚,脏了他的鞋子。
段先生将用过的纸扔进垃圾桶里,语气淡淡:“什么狗,也敢来我面前吠。”
赵齐目眦欲裂。
最痛的那阵已经过去了,唐宇和孙尧松开手。
赵齐还是踉跄了一步才站稳,他的额头上满是冷汗。
他之前和段玉眠没有过太多接触,万万没料到这种场合下他都敢动手。
果真不愧是和明惜泽齐名的疯子!
赵齐知道自己现在应该立刻离开,但段玉眠这一脚实在是太狠,没有半分留手。
反倒是把赵齐踹出了几分血气。
谁不是天之骄子,天生的身份注定了他们被追捧着长大,就算表面上再谦逊有礼,傲慢早已寄生骨髓。
他就算家世不如段玉眠,也不至于被他欺了连吱声都不敢!
赵齐勉强站直了身,直直看向段玉眠,他忍着痛意面目狰狞,一字一顿道:“果真不愧是段先生,在明家的地盘也不知道收敛。怎么,是看明惜泽不在,你这个手下败将就敢嚣张了是吗?”
他真疯了!
段玉眠身边围着的几人眼神倏然冷了下去。
“不会说话我可以帮你把舌头割了。”唐宇一拳锤在赵齐腹部,孙尧捂住他的嘴。
两人默契的钳制住他双臂,一起将人往后院拖去。
大厅里都是长辈,他们不好动他,但明宅多的是无人地。
赵齐也清楚不能被他们带走,段玉眠的追随者性子没比他们主子好几分,到时候他能不能全须全尾的离开明家都是问题!
但唐宇和孙尧都是在军队里混过的练家子,赵齐哪怕拼命挣扎都摆脱不了如铁钳般禁锢着他双臂的手。
他的头艰难的向后转去——救命!!!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唐宇和孙尧转过头。
高大俊朗的男人不知何时走到他们身后,几位二代将他簇拥在前,看着他们的眼神皆是警惕不善。
池沅行双手搭在唐宇、孙尧两人肩头轻轻拍了拍,“小赵这人就是嘴笨,就算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也不是有意的,你们何必动怒呢?”
“再说。”他的视线缓缓移到段玉眠身上,眼中是掩不住的恶意:“他也没说错话,不是吗?”
围在他身后的几人嬉笑出声。
池沅行的话听起来轻飘飘的,但其中暗含的恶意,无形的挑动着对面人的神经。
唐宇等人也知道赵齐来闹事八成是被池沅行指使的,若无人撑腰凭赵齐的身份又怎敢来段先生面前撒野。
但池沅行与段先生何时来的旧怨?竟能让池沅行忍不住在眼下这种场合来找段先生麻烦。
虽然同在一个圈子里,但他们和池沅行队伍的接触并不多。
一则是因为池沅行要比他们小几岁,父亲也是在段先生出国后才从外省调入京都。两方人马的活动轨迹并不重合。
二则是段先生瞧不上池沅行那行人的行事作风,根本不屑搭理他们。
而且在国内时他们一直跟在段先生左右,也确实没有听说过段先生和池沅行发生过矛盾。
段先生的事从不会特意瞒着他们,除非……涉及到那位。
唐宇和孙尧无声的对视一眼,眸中是相同的惊疑:不会吧?
那位今天,可也是要来的。
段玉眠看向池沅行。
赵齐的挑衅在段玉眠眼中不过是犬吠,他连理睬的意思都没有。池沅行的身份勉强够他开口:“狗主子来了。”
他此刻坐在沙发中心,身侧的几人因为突然紧绷起来的气氛而纷纷站了起来,唯他一人岿然不动。
微仰起的眉心间妖痣灼灼,山峙渊渟,哪怕是自下而上仰视着池沅行,气势也稳压他一头。
段玉眠没有任何刻意的行为,池沅行却仿佛从他身上感觉到了轻蔑。
不自量力。
池沅行搭在唐宇和孙尧肩上的手使了七分力,“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之间有多大仇呢。让你的人放开赵齐,你也不想在这里把事闹大吧。”
唐宇二人不动声色的甩开池沅行的手,没有段先生的命令他们不可能放人。
而段玉眠,也显然不是会吃威胁的人。
他根本没有半分要理睬池沅行的意思,转眼看向唐宇和孙尧,轻声道:“带走。”
收到指令的两人立刻开始动手拖赵齐。
池沅行脸上的笑意沉了下去,两年过去了,段玉眠还当现在是他和明惜泽划分天下的时候!“段先生,谨言,慎行。今天是明老的生日宴,可别做出什么出格的事,闹开了我们担不起。”
段玉眠稀奇的很,“一般情况下,你现在应该跪在我面前喊饶命,而不是站在这里让我谨言慎行。”
他向后靠去,身体陷入柔软的沙发中,显然是对这场闹剧般的挑衅失去了耐心。“还有,担不起的人。”
“只有你。”
不知在什么时候,一盏宽大的屏风悄然在门口展开,隔开了主厅和侧厅之间的通道。
***
明宅门前来往的车辆渐渐稀少,已经到了入场的尾声。
在门前招待宾客的明家人也退入了厅内,只有庄语偶尔趁着空闲时间,出门看上一眼。
黑车的轿车踩着闭门的最后时段无声的停在门前,门童急忙上前去开门,却被从副驾上下来的秀丽女人礼貌而不失强硬的拦下。
“谢谢,我来就好了。”陈助打开后车门。“……夏总,明少,我们到了。”
车内端坐的玉美人刚刚结束了一场短程会议,陈助也隐约听到些,至少六国语言夹杂其中。
陈助毕业于世界TOP5大学,听了几分钟都忍不住头疼。
而夏总在听完所有的汇报后还能精准的指出其中所出现的问题,各国语言的切换熟练流畅,声如碎玉清泠,骚动耳膜,听着就是一种享受。
只不过在会议快结束的时候,夏总点开了全麦,所有参会领导都下意识挺直了背脊,然后就看到玉质的东方美人半敛着墨瞳,车窗外投进的阳光虔诚的亲吻着她精致的眉眼,荡开一片秾丽的姝色。她用再标准不过的华夏语说道:“希望下次会议的时候,各位能像波琳娜和奥斯顿一样使用华夏语。”
“散会。”
夏总的脸从电脑屏幕里消失,剩下人在一瞬的诧异后,目光立刻转移到了小屏幕里刚刚被夏总点名‘表扬’的一男一女身上。
其实在座的众人都学习过华夏语,毕竟是夏总的母语,如果能用华夏语和夏总进行交流,必然能在夏总面前刷一波好感。
但华夏语是真的难,哪怕是他们都学的头疼。再加上夏总以前没有特意规定过交流用语,不论是哪国语言夏总都使用的如母语般熟练,所以渐渐的他们对华夏语的学习就松懈了下来。
可他们松懈了,总有人会为了在夏总前露脸更加努力。
毕竟要讨好夏总实在是太难了,有机会他们不抓,自然有人会抓。
看,今天波琳娜和奥斯顿不就被夏总表扬了吗?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而他们所付出的仅仅是在会议上汇报工作时使用了华夏语,还是带口音的华夏语!
“我这里时间不早了,晚安各位。”褐发碧眼的E国英气女人露出了一个谦逊中难掩得意的笑容,迅速下麦。
“再会。”高鼻深目的F国俊朗中年男子面无表情的点了下头,也紧跟着关闭了摄像头。
……
没想到啊没想到 ,你们俩浓眉大眼的家伙这么心机!
余下众人沉默散会后,第一时间让秘书将学习华夏语提上日程表最首位。
被夏意迁下令赶到后座另一侧的明惜泽乖巧的静静等待会议结束。
他侧靠着椅背面向夏意迁,细长的发辫从绕过肩头,发尾垂落在紧实的大腿上,无声无息的凝视着爱人玉质无瑕的侧颜。
像一只全心全意的守护着肉骨头的大狗。
可明惜泽乌眸里偶尔闪过的暗沉迷离却昭示着他并不像忠犬般无害。
他是一头恶龙,盘守着唯一的珍宝,威慑着所有妄图接近夏意迁的人。
好不容易等夏意迁结束了会议,明惜泽立刻挪动身体,凑上前去,修长的手指探向她的眉心间。
夏意迁正闭目养神,长时间高负荷运转就算是她也会觉得累。
直到眉间传来一片温凉的细腻触感,她纤长的眼睫紧压了下,缓缓睁开眼。
明惜泽整个人靠了过来,柔软的指尖压下她眉心疲倦的微皱,然后慢慢滑向两侧。
似有似无的触碰激起酥麻的涟漪。
夏意迁抬手,扣住了他的手腕,墨玉般的瞳对上了他的,“做什么?”
玉质的美人越冷淡越惑人,明惜泽的指尖轻颤着,无数细弱的电流从肌肤相接处流窜到他全身,他的眸色渐暗。
若是往常,明惜泽怕是早忍不住依上去了,但他才惹了意迁不悦,她没将他赶下车都是看在今天是他爷爷生日的份上。明惜泽自然不敢再越线,他强自克制住心尖炙热疯狂的叫嚣,“我看你好像不太舒服,帮你按按。”
夏意迁的目光在他脸上游移,似是在审视。
明惜泽的神色纯良又乖巧,不露一分异样。
233忍不了了,【大大你别被他骗了!他刚刚情绪波动都爆表了,肯定在打什么坏主意!】
还是有颜色的那种!
装模作样的狼崽子。
“我现在其实不是特别想看到你,离远点。”
明惜泽眨了眨眼,清隽绝佳的面容上硬是显出了点点委屈的姿态。
陈助打开车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陈助的眼角微不可察的抽搐了一下,明少的傲慢在圈内可是出了名的,咋然看到他这副模样,还真有点不习惯。
“咳。”她轻咳了声,低声提醒道:“夏总。”
夏意迁松开了扣着明惜泽的手,转身下车。
陈助等夏总下了车后毫不犹豫的关上了车门,将紧跟着的明少关在了车里,然后绕到了车的另一侧,重新打开车门。
“明少,请下车。”她只当没看到明少森冷的面色,没办法,整个夏氏就没有一个人喜欢明少的。
他们家夏总那么好的白菜被拱了,他们碍于身份没法对明少做什么,但偶尔恶心他一下还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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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在眼前的人有一副玉相佛丹的好面孔。
夏总的眸光在被眼睫遮住的光影下浮沉,握着枪的手一点点向上抬起,逼得男人扬起细瘦的脖颈。
美人单膝跪地,纤细修长的脖颈拉伸出柔韧的线条,细瘦的锁骨半隐在黑色的衬衣领下,看着她的黑眸清冷又无依。
这幅模样,任是对段先生心怀不满的吴梦看了,都忍不住有些心软。
但夏总面对美/色向来坐怀不乱:【233,我记得后面这家伙为了帮女主对付我,行事不择手段甚至牵连了许多无辜的人家破人亡,不如我干脆点杀了他,还世界一个清净?】
杀意凌冽于按在扳机的指尖,夏意迁很认真的提出这个建议。
仿佛只要233一个点头,她就能干脆利落的在段玉眠那漂亮的小脑袋瓜上开朵血艳艳的红花。
233懵了。
233哭了,因为它知道宿主真的敢下这个手:【宿主,对着这样的美人您都忍心下手?要不您干脆连我一起杀了算了!】
夏意迁叹息:【有什么不忍心,比他更诱人的我也不是没有杀过。】
生死面前众生平等,再美的人,利刃穿过肉身的手感和普通人比起来也没什么不同。
“为什么动手?”在233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下,夏意迁勉强给了段玉眠一个辩解的机会。
就连她都压着脾气忍受苏雅的愚蠢,生怕捏一下人就没了。
若让这小子给抢了先,那倒不如她亲自动手,男主女主一锅端,世界崩塌也图个痛快。
段玉眠半跪在地,小腹和脱臼的手腕都在一阵阵抽着疼。其实比起生理上的疼痛,最让他难受的是潜意识里尚且还不曾消散的对夏意迁的畏惧,可。
他深吸口气,望进夏总深不见底的眼眸,认真道:“我不喜欢她看你的眼神。”
不敬,不畏,明明怯懦却又带着一种腐烂的黏稠,嫉妒混合着愤恨,被掩盖在畏惧的表皮下。
夏意迁,不该被人用这样的目光注视着。
听到这么个出乎意料的回答,众人都有一瞬的惊讶。
吴梦不屑撇嘴,她就知道段先生不是讲理的人。
不过这次倒是干得漂亮!
林清言难以置信的看向段先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能动手伤人!?
段玉眠说的平静,仿佛他因为一个眼神而对苏雅下死手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那理直气壮的模样,让233看了都忍不住啧啧称奇:【我见过无耻的人不少,但能如此不要脸的不是地痞无赖就是逆臣贼子,你看他是哪一卦的?】
夏意迁勾了下唇,语气闲散:【小畜生一只。】
“就因为这个?”
段玉眠乖巧的眨眼,还需要别的理由吗?
“好,我清楚了。”夏总颔首,缓和下来的神情像是接受了这个理由。
在众人都以为夏总要放过段玉眠的时候,甚至连段玉眠都放松下了紧绷的神经时——夏意迁毫不犹豫的扣下了指下的扳机。
“啪!”
“啊!”吴梦一声惊呼,急忙闭上了双眼。
段玉眠的保镖们脸色瞬间惨白。
……
然而众人臆想中段玉眠血溅当场的场景并没有发生。
段玉眠好端端的半跪在夏总身前,除了应激反应下闭上的双眼和愈发苍白的面容,其他没有半分变化,就连呼吸也没有颤抖。
但夏总也确确实实开枪了,可从枪里发出的声音并不是子弹离膛后震响的声音,而是扳机扣动后膛内因为没有子弹发射而产生的空响。
哑……哑弹?!
启君霎时出了一身冷汗,他的枪每日都会检修维护,使用的每一颗子弹也由他亲自检查过!
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
施青竹回过神,顾不得其他,转眼看向启君的眼神几近嗜血。
他原本看不惯启君更多的是基于雄性的本能,对启君的职业素养却从不曾有质疑。
现在施助不得不开始考虑该从何处调度人来接替启君的工作了。
启君可是夏总身边核心护卫队的队长兼首领,看看他做了什么事?若有敌袭,他是打算用这个放哑炮的枪来保护谁?!
不论旁人各异的心情,夏意迁看了看手中的枪,笑了。
不用打开枪身,夏意迁就能确定不论是枪体还是装满了弹夹的子弹都没有任何问题。
但本该穿透段玉眠脑袋的子弹,消失了,只留下一声空响。
【233啊233。】
233也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它刚刚都做好了主要人物被杀,任务失败的准备了。结果,峰、峰回路转?
还不等233欢呼,宿主意味深长的叹息让它打了一个激灵。
233急忙撇清关系:【我没有!我不是!别瞎说啊!】
虽然它是有这个能力,但它是心向宿主的,如果宿主非要杀段玉眠,就算是任务失败受罚,它也认了!
233委屈极了,它这么忠心,宿主不能冤枉它!
夏意迁安抚炸了毛的小系统:【知道不是你。】
233不会违背她的意愿,夏意迁清楚。
她当初为了掌握233第一操控权,也算费了点劲儿。
毕竟主神也不是吃素的,特别是在主神将她视作首要监控对象的情况下。
夏意迁之所以会突然对段玉眠下死手,为的不过是一个试探,试探如今的她究竟能将剧情扭曲到什么地步。
结果很明显了——主角不死。
意料之中的答案。
迎上段玉眠还略带迷茫的眼睛,夏意迁弯了眉眼,指尖轻轻点上了段玉眠的鼻尖。
女人有一双如玉石雕琢的手,白皙到剔透的肌肤覆盖在纤细的骨骼上,淡青色的脉络似花茎蔓延分枝。
这是一双能被称作为艺术品的手,是能够让世界上所有收藏家们花费一生去追求的顶级藏品。
但她的掌心却布满了胶白的薄茧,那是常年使用各类武器所留下的印记。
唯有指尖柔软细腻,轻轻落在段玉眠的鼻尖,如初冬落下的第一片雪花。
冰凉,清润,带着冰霜特有的气息。
一触即离。
夏意迁轻笑,从喉间流过的嗓音听起来低沉悦耳,带着不符合这个年纪但又莫名适合她的沙哑,如醇酒沉香,轻飘飘的淌过心尖,留下一道暧昧的湿痕。
缠绵在段玉眠耳边。
\"Lucky boy.”
在她杀死或掌控这个世界的世界意识之前,你,你们,暂时不会死了。
炫目的美人笑颜清浅依旧不减分毫风情,眉眼舒展间冰雪消融,敛尽春色。
段玉眠不畏生死,在夏意迁对着他开枪时都不曾改变频率的心跳却在此刻失了控。
致命的酥麻沿着尾椎蛇行而上,乱其心神,摄其体肤。
将枪扔给启君,夏意迁垂眸俯视着段玉眠,“起来吧,跪着腿不会麻吗?”
段玉眠的目光默默在夏意迁面容上流连几番,突然抬起手臂,手腕还脱臼的软绵绵的垂落着。“麻了,你拉我起来。”
自然的神态,细看还有点点撒娇的意味,仿佛刚刚被夏总用枪指着脑袋从生死线上走了一轮的人不是他一样。
‘围观群众’一阵无语:这家伙怎么这么会顺杆爬!给他点好脸色就能上天!
夏总会顺着他才是见
“嗯。”夏意迁无所谓的伸出手,拉住段玉眠伸来的小臂,在拉他起来时还顺手把他脱臼的手腕正了回去。
鬼了……艹!
施青竹眉头皱的死紧,看着段玉眠的表情就像是在看不小心在淤泥里沾上的脏东西,恶心的不行却又无可奈何。
他自知没有资格上前推开段玉眠,再多的火气也只能压在心头,把自己憋死都得不到夏总的注意。
明惜泽呢!没事的时候恨不得天天在夏总面前蹦跶,该他出现的时候怎么人没了。
启君不想说话,平日里向夏总示好的人做的比这露/骨的不止几倍。
也就是施青竹自己心里有鬼才沉不住气,看谁都是龌//龊。
林清言抱着苏雅跪坐在地上。
夏总,放过段先生了?就这么算了吗,小雅的伤就白受了?
林清言难以置信,他不是要段先生死,但也不该如此轻松被放过。
他一时有些反应不能,愣愣的看着段先生端着一副玉骨仙姿的姿态行不要脸之事。
最过分的是,夏总还纵着他!
“嗯~”昏迷中的苏雅适时地发出一声呻//吟。
林清言蓦然被惊醒,才意识到现在当务之急是为小雅看伤!
他急忙动作轻柔的抱起苏雅,匆匆向电梯口赶去。“小雅,你坚持下,我马上带你去看医生!”
只可惜他并没能走出多远。
启君带人拦下了林清言。
强壮高大的男人如一堵墙般挡在他面前,为首的男人语气温和但神态冷锐:“林先生,请留步。”
林清言一惊,下意识的回头看去,“意迁姐?”
夏意迁拍拍掌心,散漫笑道:“我好像没有允许任何人离开。”
“可是,小雅受伤了。”林清言轻呼,就像是从前的每一次一样,只要他开口,甚至只需要一个眼神,意迁姐就会帮他解决一切问题。
但这一次他失策了,夏意迁根本没有搭理他。
夏意迁在令人拦下林清言后,就将目光重新放到了段玉眠的身上。
段玉眠在起身后就识趣的收回了手,他站在原地缓过了双腿最酸麻的那股劲后向着夏意迁的身边靠了靠。
然后小心翼翼的伸出活动还有些滞涩的手,拉住了她的衣角。
夏意迁被衣摆上的力道吸引,回头看向段玉眠。
这一回头,也就导致了她没有留意到林清言的声音。
林清言突然感到了一股无法控制的酸涩涌进胸腔。
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比起担忧小雅,更多的是被意迁姐无视的酸涩。
明明不论在何时,她都会注视着他的。
他的目光顺着落到了段玉眠身上。
就算是从男/性/的审美角度来看,光说姿容,段先生确实无可挑剔。
所以当出现了更珍贵,更值得珍惜的存在时,次品就会被抛之脑后吗?
但是,他林清言,也并不差啊。
被偏爱的总有恃无恐,林清言的自信,是夏意迁一次次不分缘由的偏袒灌溉起来的。
而人性又喜欢得寸进尺,在得到一些后,又妄想更多。
在林清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名为贪婪的种子已经轻飘飘的落在了他的心脉里,扎根进血肉中,又在夏意迁的偏爱下飞速成长,蛛网一般笼束缚住整颗心脏。
欲//望、贪婪、爱慕、嫉妒……无声中开花结果。
她在接近我、她在注视我、她在偏爱我。
那么……能不能只垂青我一人?
不动声色的侵蚀麻痹了大脑。
此刻的林清言只能分辨出胸腔中的苦涩里,带着一点点委屈的意味。
他看向段玉眠的目光中,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恶意。
段玉眠发现了,但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握紧了手中的衣角。
沉闷的气氛渐渐浮躁起来,无形的张力铺开挑动着每个人的神经。
【宿主,男主在和你说话哦~】233送了男主和男四一个大大的白眼,秉着最后一丝职业道德提醒道。
得了,宿主刚刚那枪算是白开了,一点心理阴影都没给人造成,给个笑脸依旧春光灿烂。
夏意迁计算着把段玉眠踢开后他再次凑上来的可能性,然后默许了他扯她衣角的动作。【是吗,他说了啥?】
233掐着嗓子,将林清言一分委屈,三分伤心,六分楚楚可怜的嗓音学的惟妙惟肖:【人家男主说哦~小雅受伤了~让你带她去看医生呢~】
……带苏雅去看医生?
夏意迁转头,目光淡淡从苏雅身上扫过,实事求是道:“她没有受致命伤。”
段玉眠那一脚狠是狠,但也不至于踢死人。
苏雅会昏迷,多半是吓的。
林清言闻言又是一愣,无措道:“可她昏迷了,肯定还是有哪里受伤,我们需要带她去看医……”
林清言的声音在夏总的凝视中渐渐低了下去。
“你的小雅受了伤,所以要看医生。逻辑没问题,怎么不继续说了?”夏意迁笑了,看林清言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
林清言抿住了唇,惊慌的不知该不该避开她的目光。
夏意迁不想对傻哔说教,真的不想:“你也清楚不是吗?落落还没有出来,吴梦也没有接受你们的道歉。清言,你向我道歉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我不是受害者,你也不是施害者。”
“你可以走,但苏雅没有离开的资格。受伤昏迷?”夏总眯起双眸,锁定在林清言身上的目光中浮现了丝丝威慑的寒凉。
戴着伪面的魔主沿着下颚,用指尖将温和的面具挑开了一道缝隙,浓郁的锋锐气息带着引人堕落的暗香扑面而来。
香气化作利刃切割开柔软的肌理,疼痛才能换来一丝清明。
但哪怕被那双顶级狩猎者的危险瞳孔所注视着,慕强的本性依旧会让人忍不住兴奋到颤栗。
在一片目眩神迷中,林清言听到了夏意迁的叹息声,她的语速轻缓,危险中带着别样的情致。
“只要还没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