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尾戒

距离下班还有十五分钟,程璐就将周报提交上去,迅速地关了电脑。

拉开抽屉,拽了托特包出来,将笔记本,手机和化妆镜杂七杂八的塞进去,拉好拉链放椅子上,随手提了垃圾桶里的黑塑料袋,扎好,去洗手间的路上顺便扔了垃圾。

她刚进到隔间,正巧两个同事进来,在洗手台那八卦。

“好帅啊,我今天看到那个人正面了。”

“诶,真的啊?我也看见过一次。听他跟同事讲话,应该是程序员。怎么人家做IT的那么帅,我们公司的那些个,啧啧,真不能比。”

“就是讲啊。技术部的那个下头男还讲人家帅哥应该不是程序员,不用自己亲自写代码,不然怎能不掉头发。”

“他酸吧。”

“反正,跟我们公司的就是不一样。嘘,笑死,那个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天天往销售部跑。”

“咦,别讲那个下头男了。看我偷拍的……”

程璐冲了水,出了隔间去洗手。

两个同事回头看了她眼,抿嘴笑笑,往边上挪了挪位置,压低了声音继续八卦。

她洗了手,说了声“借过”,从两人身边走过,无意间瞟了那屏幕一眼。

一张模糊的侧脸,能看出什么。

装修的气味充斥在楼道,程璐捏了捏鼻子,匆匆走过走廊,拐进公司大门,回办公室。

这层是她所在公司若亚科技的自有物业。去年公司裁员空出半层,闲了大半年,终于租出去了。两千平米的办公室,赶工两个月几乎装修完毕。

刚她路过时瞟了眼,工人已经在贴前台墙上的亚克力字了。什么Tech,听说也是家科技公司。

刚进销售部,苏梦瑶正好从卢总办公室出来。

“璐璐,卢总找你。”

程璐笑着应了声,瞅了眼苏梦瑶。

酒红色连衣裙,裹着的小蛮腰,盈润卷发,自信妩媚。华南区销冠就是不一样。

程璐从办公桌上拿了支润手霜,迅速地挤了点擦了擦手,然后去敲卢总办公室的门。

“进。”

卢总为人亲切,程璐毕业后来这家软件公司能待到现在跟他有很大关系。这样的领导,除了工作一向不管下属的闲事,和她实习期跟着的那种喜欢说教的领导很不一样。

程璐现在是销售支持的岗位,薪水不算高,只是比较稳定。平常工作大都跟报表和销售部同事打交道,正好适合她这不爱交际的性格。

卢总在窗边饮水机接水,示意程璐先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坐下。

电脑显示器边上有个相框,是卢总一家全家福照。

卢总才四十多岁,一儿一女都读了初中,妻子是全职主妇。他是同事私下公认的妻管严,若亚科技华南区的销售副总,团队年业绩九位数,日常也就揣着20块的烟钱。

程璐刚进公司时就听同事议论:卢总这样怕老婆的男人,才能做到家庭和睦,在公司对下属很亲切。

两年相处,程璐觉得同事说得蛮对。

卢祥绅回办公桌后面坐下,喝了口茶,笑笑:“璐璐啊,赶着下班,我长话短说,我们办公室也就你没对象。”

程璐抿抿嘴,眨巴了眼睛,扶扶黑框眼镜:“卢总,不是要给我介绍男朋友吧?”

“知道你眼光高。小姑娘,眼镜摘了应该还是很水灵的,我这不没合适的嘛,不然肯定给你介绍。”

程璐笑笑。

心里大致有了点揣测。

下午去财务室听见几个同事在八卦,园区工会这周末的车大型相亲活动,提前宣传了一个多月,结果不尽如人意。

自愿报名的没多少,名额还空着许多。

她隐隐不安。

卢祥绅看了眼门口,程璐会意,没等领导发话就去把门关上又回来乖乖坐着。

“信息部那个王,天天来我们这晃。我知道你是不想搭理人家,但是你应该把话跟人家讲明白。”

“卢总,不是……”

“你听我讲。”卢祥绅一脸笑容,语气平和。

程璐点点头。

自觉打断领导的话不礼貌。

卢总一向不管这些闲事,除非是影响到工作。

那个王工每天来串门,找她,早晚各一次。别的部门同事私下都不知道传成什么样子了。虽还不至于影响工作,可对部门形象不好。

她知道卢总不是要听她解释。

“关起门来都是自己人。那人没个形的,形象也不好,不行。天天来我们这窜,影响也不太好。”

“我知道。我跟他讲得很直白了。”

“听我讲。园区物业,明天那个活动,我们公司分配了八个名额,男女各一半,我们部门分了一个,你明天去。”

“卢总,我还不想……”

“璐璐,你当个任务,卖园区个面子。我们公司姑娘也就那么几个,单身又适龄的更没几个。”

卢总和善微笑,但语气不容置疑。

程璐想着找理由拒绝。

“苏梦瑶她们销售,业绩提成和奖金都是凭本事挣的。你跟小姚两个职能岗,是我们部门收入洼地。你就当是个工作任务,年终奖那个优秀员工算你一个,奖金到手是实实在在的。”

程璐点点头:“我知道。”

去个活动而已,她不社恐,不害怕与人打交道。只是她觉得与人打交道是件麻烦事,能避就避。

优秀员工在年会的时候能拿到一万的奖金。参加半天的活动,就能得到一万,确实算是个“肥差”。

只不过……

“不过,我还不想谈恋爱。”

“谁叫你谈了?去走个过场,提升下嘉宾质量。玩点游戏,就当加班。不过,万一遇到你看得上的,也算是意外收获。”

卢祥绅点了根烟,吸了口又吐出来,隔着烟雾乐呵呵地看着程璐。

“哦,卢总,知道了。”

程璐屏着呼吸,干脆地应了“差事”。

她对这个领导唯一不满意的,就是他喜欢在办公室里抽烟。几个同事经常抗议,可是领导总温和地说:“我就这点毛病改不掉。”烟继续抽,抗议无效。

程璐倒不担心这种相亲活动的现场游戏会太离谱。

园区工会主办的,应该不至于有什么太过火的游戏内容。销售部几个同事也不是人人都有男朋友。

只是销售岗位流动性比较高,几个月换一拨人,年终奖那种饼,不知道能不能吃到。虽然卢总为人亲和,但是在业绩要求上可是不留情面。半年一次的末位淘汰,毫不手软,一切都是按制度办,销售的同事入职时就谈妥的,自觉有能力才会加入。话虽如此,有没有能力最终还是用业绩说话。

她最近听到风声,两三个同事都在找下家了。

不过这些跟她关系不大,她这职能岗,说白点,就是个普通文员。

“那,卢总。没什么别的事,我就下班了先。对了,明天……算加班吧?”

卢祥绅随手碾掉烟头,关了电脑:“嗯,三倍。”

“好的,谢谢卢总。”

“璐璐懂事。行了,下班。我也得回去,我小孩今天都从学校回来,晚上一家人去看电影。”

程璐赶紧出了卢总办公室,走到自己工位,抓起包包往肩上一挂。顺手拉开抽屉,拿了支表戴上。

6点05分。

外面部门同事嚷嚷下班的声音越来越少。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销售部其他人在刚那几分钟几乎全闪光了,只有苏梦瑶还在工位补妆。

苏梦瑶抬头看了眼程璐:“刚那王八又跳出来了,看你不在,在你桌边磨蹭了两分钟。”

“哦。”

程璐拉开抽屉,拿了酒精喷瓶,对着桌面、鼠标、键盘都喷了一遍。

看了眼垃圾桶,已经被她清理了。她从抽屉下面找了个新的垃圾袋,把桌上花瓶的几支花都拿出来,拔了两片干掉的花瓣下来,将其余的装进垃圾袋。又从包里拿出个淡蓝色笔记本,翻开,小心地将花瓣抚平夹进去,合上笔记本,装回包里。

临走,抽了张纸巾包起显示器下面隔板上的一颗苹果,走去茶水间,放在了保洁阿姨的饭兜边上。

出了公司门,又转身回到前台,拿了前台的酒精朝着腕上的表喷了喷。

上班的时候,怕磨损表带,她都是摘下手表放在电脑显示器下面的。

信息部的王工老是冷不丁从她背后跳出来,偶尔趁她不在工位,还会随手摸她的东西。

一次她从洗手间回来看见王工拿着她的手表在端详,她就习惯一上班取下表放进抽屉了。

程璐不想把人想得太龌龊,可心里就是不太舒坦。

她的办公位在销售部一进门的地方,侧对着门。想过跟其他同事换个位置,可没人喜欢坐在门口。因为别的部门有点事情来问,坐门口的人理所应当地充当部门前台。

她也不知道是倒了什么霉,招惹了那个王工。

卢总的话说得很礼貌,可别的同事背后议论有些还是说得难听,影射是她自己去招惹的人。

公司人只剩下另外一侧加班的三两个同事。

这科技园区人多,有条件的打工人都会卡点下班,赶在人多前乘电梯下楼,走个十分钟的路程坐地铁,还不算太挤。

她这家公司的优良风气,就是“下班积极”。

等了两辆电梯都客满,程璐无奈地望了眼对门那家公司。

工人贴了半天,才贴好那个“Tech”,前面一半还在贴。

她转身去了洗手间。

把黑框眼睛摘了塞包里,摸了副隐形眼镜戴上,又补了个妆,将头发放下来理了理,从包里掏了个米白色渔夫帽戴上。

又把淡蓝色衬衫裙领口的纽扣解开了一粒,露出锁骨上的白金细链。

今天是好友倪娜生日,不稍微打扮下,又要被唠叨说她不太重视。

夹着托特包走到电梯门口,程璐低头给倪娜发消息:【领导谈话,晚了几分钟,可能要迟到会】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她瞥了眼指示灯是向下,电梯里有人刚出来,她就急匆匆地进去,随手按了“1”。

电梯门要合上的那瞬,一只手伸了进来,电梯门遇阻顿了顿,那手却又缩了回去。

那手是好看的。

男人的手。

好看到让程璐恍了一秒神。

骨感修长,小指上戴着枚戒指。

电梯门又合上的瞬间,程璐长按了开门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