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幸运

电梯门再次开了,却没人进来。

程璐伸头出去,只看见个背影。挺高的。

进了对面那家公司。

她回想刚那只戴着尾戒的手。比划了下方向。

……似乎是右手。

电梯里残留了一点香味。

深沉中带着点甜。

挺好闻。

电梯门再次关上,她看见电梯正对着的墙。

新公司的水牌已经加上了。

——YUCHENG TECH遇橙科技

她心底不由地轻颤了下。

还,挺巧的。

低头看见倪娜回的消息。

Nana:【卡下班点找你。这种领导呵呵呵】

程璐愣愣,接着上句理了理头绪。

咽了咽口水。

刚才竟然因为一只手失了神。

要是被倪娜知道,不得笑死。

橙子:【不是,我领导很好的】拳头.GIF

Nana:【好啦好啦,都等你呢】

橙子:【给你带了重礼,多等等哈】

发完消息,程璐盯着屏幕发呆。

她有个预感。

刚电梯出去的人,是今天洗手间里同事讨论的——对面公司的帅哥。

**

快到地铁口,程璐远远就看见王工。

趁他还没看过来,她赶紧低了头,压了压帽檐,转身闪进旁边的写字楼,绕到后门,过了红绿灯,多走了五分钟,从另外一个地铁口进了站。

她真有点烦那人。

那人入职公司没多久,在前台第一次看见她后就两眼放光。不知道跟谁打听到她是单身,就老是往她办公室跑,苹果香蕉什么的天天往她桌上搁。最烦的就是,天天下班点等她一起坐地铁。

她从委婉到义正言辞,清楚明白地拒绝了他几次。

可那人的思维似乎跟她不在同个频道。她感觉话都白说了,也懒得再跟他多说。

有天路过技术部,听见几个同事对话。

几个男同事打趣说:“程璐好难追的。”“人家明显对你没意思。”

她当时还在心底默默感谢这几个同事的,没想到王工声音特大,理直气壮:“烈女怕缠郎,自古不变的真理。我字典里就没有‘放弃’这个词。”

那时候她心底一下凉飕飕的,凉到了后背。

知道这人怕是要缠她到底了。

到了火锅店。就倪娜一个人在。

锅底已经沸了,还没下菜。

程璐从包里掏了礼物出来,递给寿星,在倪娜对面坐了下来。

“生日快乐!”

倪娜不客气滴拆了包装,把手链拿了出来直接戴上,一脸满意。

“早就想要这条了,还是我们家璐璐爱我。”

“赵一章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他出去取蛋糕了,等下来。你坐地铁怎么这么晚才到?”

程璐跟倪娜吐槽了会。

“嗯。很烦。他看你一个人,单身女孩,无依无靠无亲无故啊,觉得好下手。”

“下什么手,他要是敢来真的,我肯定不客气的。”

“别看人矮,男人要是来真的,你这身板真干不过他。”

“那我要报个散打班么?”

“别扯,那个李卓那么好,给你介绍了,你又不理人。”

“又来了。”

“不管了。今天人家也来,他怎么也是赵一章的朋友,我生日,叫他来贡献个礼物不为过吧。”

“哦。”

李卓是倪娜男朋友赵一章的死党,程璐没理由不让人来。只是不懂怎么了,才工作两年,个个都要给她介绍对象。

程璐脱了帽子,理了额前的发丝,卷起头发,扎了个丸子头。

倪娜伸手撩起程璐耳旁的几缕发丝:“留几缕好看,妩媚点。”

程璐停了手,冷笑一声:“那我还是放下来吧。”

得了倪娜的一个白眼。

赵一章提了蛋糕回来,正好李卓也到了。

程璐把头发拨到身后,随手拢了拢领口。

李卓是倪娜某次聚餐介绍给她认识的。

那次吃完饭,李卓还送她回家。人挺礼貌,有风度,只是程璐觉得不来电。

倪娜生日,赵一章跟李卓还聊着工作。

程璐看出倪娜兴致阑珊,猜她是心底不满自己生日还要听人谈工作,就不停地捞肉捞菜给她。先顾好口腹之欲,吃火锅。

吃完火锅,就地解决了生日蛋糕,寿星也许了愿。

赵一章提议续趴。

程璐:“不去啦。我明天要加班。”

倪娜趴她肩上:“你不是真的去那个相亲会吧。”

程璐懊恼刚才不该一来就跟倪娜抱怨,给她抓了个话柄。

“你知道的。奖金,奖金。明天是加班。我要先回去睡美容觉啦。”

“舍近求远。相亲的质量能多高。别去啦,现成的。”

倪娜掐着程璐的腰,挽她手往李卓身旁拖。

“行啦。我答应领导了,工作还是要做的。”

李卓笑笑:“要不要送你。”

“不用了,我打车。嗯,娜娜,你们去玩吧,生日快乐,我的宝。”程璐抱紧倪娜,小声地说了句,“别逼我翻脸噢。”

“好啦。我家璐璐敬业爱岗。李卓,不好意思哦,下次她再请你吃饭。”

倪娜知道程璐脾气,看似温温柔柔,实际是很有原则的人。近乎于执拗。

不敢太强人所难,担心程璐真翻脸。

程璐点头笑笑,夹着包赶紧溜了。

其实在微信上,她已经拒绝过李卓几次了,明示暗示,人家应该懂了,没怎么找过她。

只是她怕耳朵长茧,没敢跟倪娜说。

**

在南方的第六年,程璐已经适应了这里的气候。

六月不是暴晒就是台风天。上周刮台风,没有时间晒被子,趁着烈日当头,程璐抱了被子去天台晒。

她从小也没出过什么远门,对于地理环境的认知也就是电视和网络上看见的那样。对于临海的南方大城市,有点概念也只是别人的感受,没有亲身经历,谈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

只是家乡没有什么值得留恋,想逃离些束缚,和加上想避开那个说要北上的人,她才报考了南方的大学,毕业后留了下来。

倪娜说她大老远来南方无依无靠,可她觉得倪娜说的不对,是自由自在才对。

晒完被子,刚回房,就来了电话。

是张晓兰——程璐妈。

程璐站着没动,等响铃几遍,那边挂了,才拿起手机。

先给张晓兰银行卡转了五千块钱。

去冰箱拿了罐冰可乐,一口气喝了半罐。

缓了缓,给张晓兰回电。

电话刚接通,那边还没发话,程璐就淡淡开口:“转过了。”

那边沉默了半分钟。

“嗯好,收到了。国庆回来吗?”

“不一定,看忙不忙,可能要加班。”

“一天到晚就知道忙,再忙也要回家来啊。”

“嗯,知道了。妈,我今天加班,领导找我有点事。”

“噢,那挂了。”

结束通话,程璐坐在地板上,喝剩下的半罐可乐。

想着要不要给姐姐程曼打个电话。

有半年没联系过了。

程曼年少叛逆,去了北方,程璐有十几年没见过她了,只是偶尔电联。

程璐还有个弟弟程伟。程伟身体不好,从小就经常住院。父母几乎把所有的宠爱都给了弟弟。

程璐不像姐姐那么天资聪颖,从小学习好,也不像弟弟那样是期盼中出生的男孩子,她从小就没什么存在感。

初中时,姐姐跟父母大吵一架离家出走,她那时候不懂,过了好些年才理解了姐姐。

程璐从上大学开始,也很少回家了。

大学暑假要打工赚学费和生活费,只有过年的时候才回去。

工作这两年就只回去了一次。

她对“家”的概念,从来就不是避风港,而是“逼疯”港。

可她想不通程杰和张晓兰能走到一起,也是相爱过的,为什么能像世仇一样。

昨天下班带回来的淡蓝色的笔记本,有些鼓囊。干花瓣已经夹满了一整本。

程璐把那两片花瓣用吹风筒烘了半分钟,撕了点双面胶粘在最后那张空白页。

用蓝色马克笔写了一行小字:202x.06.01.101

她看着那“101”,有点恍惚。

翻了翻笔记本,从前到后,花瓣的形态逐步变化。

都是失了色的干花瓣,不好看,但是生动的记录了时间。

程璐在刚写的小字下面空白处,画了只戴尾戒的手。写了句:

“今天也很幸运,看见了只特别好看的手。”

又找张便签遮住那只手,在便签纸上画了个笑脸,加了句:

“be happy & be lucky ”(快乐,幸运)

她小时候比较内向,喜欢闷头画小人。

有点手绘的能力,曾经还画了个绘本,却一直没有完成。

她拿手机拍了张照片,打开邮箱,发了个邮件。

这个邮箱只跟一个人联系。好几年已经发了一千多次邮件了。

那边的收件人是她网友。

大学的时候,学校里有个师兄做了一个匿名聊天软件。

室友都在玩,她也注册了个号。

不记得怎么跟人就聊上了,毕业后那个聊天软件也下线了,她跟这人也就开始用邮箱联系。

她不喜欢与人深交,因为分别的时候会难过。

所以,跟那人约定了不网恋,不奔现,纯聊天,如果哪天不想聊了,就把对方的邮件拒收。

她昵称叫小橙子,那个人叫Rain。

那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不过聊天的内容也只是寒暄,而且看他的IP是在澳洲,她也就继续留着了。

刚找到工作上班的那天,她就收到了束鲜花。

卡片上署名“Rain”,她讶然于他怎么知道她的信息。

隔着网络,她问了,可Rain避开这个问题,从来没有回答过。

程璐找过花店老板,花店老板说是国外的一个客户找她预订了的,提前给了两年的钱。

网络上的这个Rain,程璐只想把他当成纯纯聊天机器人,不想知道更多的信息,就没再追问了。

除了每周一前台帮她收的鲜花,也没有其他异常。

程璐一边卷着头发,一边瞟着邮箱。那边显示已读。

等她卷好头发再看,看见Rain回复了邮件。

只有简简单单的几个字:Fine:)祝你快乐幸运。

带了个附件。

是一张蓝天的照片。

程璐看了眼窗外。

天气一样明媚。

想着下午的活动,能收入一万块,确实挺快乐幸运的。

看着时间还早,她突然神使鬼差地多回复了一封邮件:今天天气不错。

等了几分钟,却没有等到回复。

程璐突然想起电梯里那人的尾戒。

她好像看过个说法是钟爱一个人,才会在小指上戴戒指。

随手打开浏览器,查了查。

关于男人右手戴尾戒的说法五花八门。

有说是钟爱某人,有说是独身主义,有说是等待求偶,还有说是乞求财运……

程璐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一晃半小时过去,她突然醒神。自嘲了下。

搞不懂自己怎么因为陌生人的一只手,浪费了几十分钟。

万一人是gay呢,爱美戴戒指也不是没可能的。

因为她爸程杰的原因,她从小对男性不抱什么幻想。

年少时候意外有过悸动,也无疾而终。

后来她想过,也许就是从那以后,她的恋爱细胞就完全消失了。

年少的那段,在她心底只留下了感恩。

感恩命运对她还算慷慨,年少时候有过喜欢的人,虽然遗憾,但是那时候的心动不是假的,也算是种幸运了。

大三那年,她开始实习,也适应了南方的气候,忽然对很多事情有了不一样的理解。

也得益于Rain经常给她发海边的照片。

她就多出去走走,多看看海,吹吹海风。

大自然的美好真的有治愈的魔力,很多事情就突然间释怀了。

存在她脑海里的那个男生,其实她都不太记得他具体长什么样子了。

只是初夏的时候,偶尔阵风拂过脸颊,她心底会生出一刹的颤悸。

她觉得应该是大脑潜意识里保存着的段难忘的体验。

连记忆都算不上。

程璐丢下手机,去煮了几个饺子。

吃完,距离下午三点的相亲活动,还有三个多小时。

她忽然想翻找个旧物。

那是个幸运符,曾经她送出去了,又被退回来的。

莫名其妙,好几年没见过的东西,突然她想看看它是什么样子。

翻了几个储物箱、饼干盒,都没找到。

她也就懒得找了。刚收好翻了一地的杂物,倪娜发了条消息来。

Nana:【你还记得你初恋吗,我表弟说他好像也来了深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