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两个人

程璐后悔多问了句。

两个人的活动,她真心不知道怎么推荐。

深城是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娱乐活动也多,只是程璐很少去。

除了和朋友约饭,偶尔公司团建,她不宅家的时候,最多也就去海边吹吹风或去商场逛逛。

她点开常用的App,查了查深城吃喝玩乐的项目。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没什么主意。

橙子:【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玩的,爬山看海吧】

Lin:【看海,哪里好点】

心底莫名生出丝烦躁。

程璐定了定神,还是回复了:【都差不多】

感觉是句很明显的敷衍,可她不知道怎么更好地接话。

隔了两分钟。

Lin:【OK,谢谢】

程璐愣愣地盯着那几个字,直到手机屏幕熄灭,才回过神。

与他重逢不过几天,就加了微信,吃了饭,重新认识,做了朋友。

一切似乎都有点快。

这种感觉就像她曾经丢了一只很喜欢的发夹,年代有点久了,几乎快忘记的时候,有天在别人的头上看见了,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她还没适应跟他重新认识,做朋友。

忍耐着这种不适应,强装自然,思索怎么措辞,都很费神。

过了几个站,车厢的人多了起来。

程璐看向对面车窗上的倒影。

走得匆忙,早饭没吃,脸都没顾上洗。乱发之间,略显苍白的脸被黑框眼镜遮住,松垮的防晒衣罩在身上,不修边幅的样子,跟她平时通勤的整洁形象很不同。

她将手机塞进包里,扶了扶眼镜,歪头靠在门边的亚克力挡板上闭目养神。

深城是个自由的城市。可能互相都是陌生人,再慵懒松弛,就算穿着睡衣出街,别人也不会怎么议论。这也是程璐在深城待了两年,就爱上这里的原因。

跟她老家小县城很不一样。

程璐和姐姐程曼从小就忍受着别人的异样目光,来源于张晓兰的行为举止。

张晓兰跋扈之余,仗着几分姿色,还喜欢在人前自我炫耀。别人的不悦和违心奉承话里的鄙夷,程璐和姐姐几岁的年纪都能感受得到,而张晓兰却浑然不觉,还沾沾自喜,以为是被人真心地赞美着。

张晓兰遇事不满,也总喜欢以外貌来攻击人。

程璐也是大了以后,觉得张晓兰这样极力地踩别人获得优越感的行为,是一种心理疾病,可张晓兰的那帮朋友,也几乎都如此。

在程璐有限的见识里,似乎老家的人都这样。

不过张晓兰喜欢从别家要衣服给姐妹俩穿,可自己却永远有颗少女心,冬天也是皮裙短靴搭着貂毛坎肩。

初一那年,张晓兰去开家长会,招摇一圈回来,就翻来覆去地说她是全班同学家长中最年轻最漂亮的,别的家长都跟她不是同辈人。

张晓兰在家长会上出尽风头,自然也成了别的家长口中的笑柄。

偶尔几个同学也带着阴恻恻的笑跟程璐说:“听说你妈好年轻啊,我家人说还以为是你姐姐呢。”

程璐明白同学是在隐晦地奚落,并且试探她的反应,她也就装听不懂“哈哈”两句带过了。

而某次路过办公室,听见班主任跟别的老师闲聊到“程璐妈”,那句“ 这孩子也挺可怜的”却是真的刺痛了她的心。

小县城人际关系紧密,“程璐妈张晓兰”的知名度从程璐初中到高中有增无减。

程璐早就习惯被忽略。

因张晓兰而被老师和同学“过分关注”后,她反而觉得被忽略的时候还更幸福些。

她离开家来了南方,尤其是毕业后到了深城这座有些人口中“快节奏”“有工作没生活”的城市,没有小县城的“张家长李家短”,每个人都只关注自己的生活,反而觉得自由惬意。

**

沙发是公寓自带的,但是沙发套是程璐自己买的。

北欧风格,布艺,裸粉色。还配了两个同色布艺抱枕。

相亲会的粉红色爱心抱枕拿回家后,程璐把它放在布艺抱枕边上。

这种统一采购的礼品质量一般,只为了拍照,使命完成都是要进旧物回收箱了。

她对这种毛绒玩具无感,可能是从小记忆里,父母也没给她买过毛绒玩具。

接触网络上真真假假的“小知识”越来越多,她对这种从外面带回来的家居用品尤其是布艺,都会清洗或者消毒,心里才舒服点。

而这个抱枕,她闻了闻,没有什么气味,也没有洗它。

这周的芍药不易保存,程璐只取了搭配花材的叶子回来。

贴好拍照,发给Rain。

想到花店老板之前说是订了两年的送花服务,算了时间,也快到期了。

发邮件给Rain,还是一如既往简短的一句谢谢和“Good luck”。

没到两分钟,收到了祝福的回邮。

**

周一早晨,程璐戴了隐形眼镜,还化了个淡妆。

本来提前准备好上班穿的衣服也没穿,破天荒地挑了件从来没穿去过公司的裙子。

深蓝色无袖连衣裙,衬得胳膊和小腿更加白皙。

临出门,她还是带了件同色系长袖针织开衫。

昨晚她下楼去吃快餐,顺便做了个头发,早上就没扎起来,自然柔顺地披在肩上。没有戴黑框眼镜,额头也显得更加光洁。

程璐本来对自己的外表是有些自信,可是跟林昕彦站在一起,她又少了底气。

一起吃饭那晚,所到之处,他显眼的气质吸引了不少目光。

深城漂亮的女孩子很多,而在公共场所却难得能见到特别出众的男人。人们关注他,自然也会对他身旁的人进行“审判”。

她想至少在被人“审判”的时候,不会因为“差距多大”而被人多看两眼。

到了公司楼下,程璐将开衫脱下塞进包里,在等电梯的间隙,她又穿上了。

走出电梯,她朝对门的公司望了眼,又瞟了眼墙上的“遇橙”两个字,

自嘲心里好奇这个名称的由来,想问却又难以启齿。

对门公司灯亮着,里面隐约有些音乐和人声,前台堆着一堆箱子和袋子。看样子是要正式办公了。

先前以为林昕彦只是个程序员,听他介绍了公司,程璐才知道他是高层,CTO。

程璐一进办公室,男同事就拿她打趣。

“璐璐大靓女啊!”

“我去,差点没认出来。这,我们部门,不对我们公司的司花得换人啊。”

“给苏梦瑶听见,不撕烂你的嘴!”

“丢,不就趁她没来,说说嘛……”

……

苏梦瑶还没到,销冠有隐形特权,不仅迟到早退没人有异议,连周一的部门例会,都得为她推迟几分钟。

没过一会,苏梦瑶来了,一进门就打量了程璐好几眼。

“程璐,你今天这么好看。不会是真在跟对面那人处吧?”

程璐摇摇头没说话,顺手拿了根橡皮筋将头发扎了起来。

部门例会结束,程璐整理完会议记录发群里,就去前台收花。

手机突然亮了。

Lin:【有空吗】

程璐下意识地回头,看见林昕彦站在对面公司门口,看她。

她在微信回复:【有事吗?】

再抬头,林昕彦已到她公司门外,她忙把花束放在前台,走了出去。

林昕彦递了个蛋糕给她。

橙黄色的,慕斯蛋糕。装饰着薄薄的鲜橙片。

“今天我们公司开业。这个你要是不喜欢,我再给你拿其他的。”

程璐看见他公司里人影攒动,前台摆着鲜花、香槟和茶点,于是说了声谢谢,便收下了。

回到办公室,程璐先去茶水间,拉开冰箱,看见满满当当的饭盒,她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蛋糕拿回工位拆开吃掉。

冰凉酸甜,沁入心脾。

是她爱吃的橙子味。

程璐魂不守舍地吃完慕斯,才想起来哪里不妥……她忘记说了吉利话。

她拿起手机,想了想,戳了行字:【这个蛋糕很好吃,谢谢你!祝你们公司开业大吉】

愣了愣,她又删掉,重新打了行字:【恭喜!开业大吉,祝宏图大展!】

Lin:【谢谢】

程璐感觉姚玲玲时不时朝她这瞟。

她手不离键盘,对着屏幕忙碌,没转头看姚玲玲。

中午去热饭,保洁阿姨已经把她的饭盒放进了微波炉。

“阿姨,我自己来就好了,不用麻烦你。”

“老是吃你的苹果香蕉也不好意思哦。”

程璐笑了笑。

不好说是不敢还给王工又不想浪费食物,才找个地方解决难题。

一旁的姚玲玲别有深意地笑笑:“以后应该没有苹果香蕉啦。”

**

倪娜在微信丢了张照片来。

Nana:【才发现周末我们自拍,你和李卓做了背景板哈哈】

程璐点开照片看。

照片上,倪娜和赵一章秀恩爱,不远处是她和李卓正在低头看着什么。

这角度拍得两人挨着很近,李卓的下巴似乎碰着她的脸。

程璐不想倪娜再抱有幻想,决定说清楚。

橙子:【我真跟他没什么】

橙子:【也不可能】

Nana:【李卓哪里差了,又绅士,比赵一章还高】

Nana:【家里两套房,你不想定下来啊?你要不是我姐妹,我才懒得麻烦】

程璐没有回复,手上工作处理得差不多了,喝了口水,坐等下班。

倪娜又打了语音过来,程璐拒了,去完洗手间,进了消防通道才给她回过去。

还是说李卓的事。

“我领导过两天出差,我事情没做完呢,过两天找你吃饭再慢慢讲。”

“天天就工作工作,要不你辞了这破工作吧,李卓还是能养得起你的。”

“哎,哎哎……大小姐,别说笑了,你知道我情况……”

“我就是知道你情况。你就太辛苦了。你说李卓到底哪里不行,试着谈个恋爱又吃不了亏。”

倪娜是独生女,父母早些年来深城做家政公司,买了两套房,后来又开了几家餐馆。

她几乎可以说是“躺赢”,有任性的资本。

而家里的事业她也不操心。表弟来深城帮她父母,她自己反而找了个广告公司混着日子,“上班上个心情”。

不过却天生恋爱脑,赵一章一喊,手上的工作、客户,即刻不顾,飞奔去他身边。

程璐好说歹说,倪娜才放过她,等她过两天不忙的时候再见面絮叨。

而李卓在海边令她不太愉快的举动,想到他是赵一章的好朋友,不想倪娜为难,她没敢说。

程璐跟倪娜聊完,从消防通道出来,已经下班五分钟了。

销售部的灯还亮着,空无一人。

回到工位,听见卢总办公室有咳嗽声,知道他还没走。

她刚关了电脑,才想起报销单忘记给领导签字了,于是从文件夹翻出报销单去敲卢总的门。

“卢总……”

程璐手刚碰着门,门就开了,她忙握好门把,抬眼时看见一抹红色身影。她一脸茫然看看办公桌后的卢祥绅,又看了看桌前的苏梦姚,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状况,停在门边没敢往里进。

苏梦姚笑笑:“你还没下班呢。我正在跟卢总说事。”

程璐点点头:“哦,门没关好,一推就开了。”

卢祥绅:“璐璐啊,什么事?今天怎么加班呢?”

程璐:“上周的报销单忘记了……”

卢祥绅拿起笔,程璐见状,赶紧上前将报销单摊在领导面前。

等他签好字,程璐抓起报销单:“那我下班了哦,卢总。”

“行了,早点回去吧。”

程璐点点头,出去关上了门,回了工位。

心一直没着地。

她手忙脚乱地抓起包包和手机,压着乱窜的心跳,奔去打卡下班。

说不出来哪里怪。

她真的一点什么实质性画面都没看见。

但是脑海中却不由地冒出“职场潜规则”“办公室偷情”的想法。

她也从来不会联想到卢总这样顾家又怕老婆的男人,也会做这种事。

苏梦瑶也只大她两岁,才二十六,青春靓丽,业务能力很强,不至于……

程璐不住回想着苏梦瑶是从卢总办公桌后出来的,还是本来就跟卢总隔着办公桌。

想到卢总和苏梦瑶看她的眼神,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

电梯到了,程璐踏进电梯,随手按了关门键。

门关上又开了。

林昕彦走了进来。

程璐刚稍稍稳住的心跳又不受控了。

上午就看见他今天穿的也是深蓝色的衬衫,和她身上的裙子几乎同色。

她不自觉地拉了拉开衫的下摆,朝里靠了靠。

六点中央空调已经关了,后背微微出着汗。

不到两平米的轿厢盈满好闻的气味。

“Hi,好巧。”林昕彦站在她身侧,低头看了看她,伸手去按电梯,“怎么没按电梯?”

“嗯,哦,我忘记了……你也下班了。”

“嗯,周末休息得还好吗?”

“还好,你呢?”

“我加班了。”

出了电梯,林昕彦一直走在程璐身侧,程璐也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

快到门口,她突然想寒暄一句再走。

“你住哪……”

程璐话还没说,便听见身后又一声“叮”,另辆电梯也下来了。

紧接着是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的清脆声响,和明亮悦耳的女声。

“阿彦,等一下!”

身边的男人驻足回头。

程璐也回头看过去。

是那天的美女。

栗色及腰长卷发轻盈摇晃,一袭修身的细条纹西装裙,干练不失优雅。

整个大堂瞬间被照亮。

程璐怔愣了两秒,随即扯了扯嘴角,抬眼看了看林昕彦。

心底只有一个想法:这两个人都很养眼,且登对。

她提了提肩上的背包袋子,抓紧了饭盒袋,对林昕彦说:“我先走了!”

没看他的表情,转身就走。

林昕彦却拉住了她的手腕,转瞬又松开。

心脏在那刻重重地落了下,程璐慌乱之间抬头,对上了他漆黑的眸子。

“等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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