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颂枝回忆了下自己之前的感情经历,虽然样本数量有限,但俩人总结出来个规律——她和对方的感情状态变成了双箭头。
“人家都巴不得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姜鹿鹿搅拌着碗里的馄饨,“你倒是不能接受人家喜欢你。”
“我可能需要一个对我爱搭不理让我有持续征服欲的男人。”林颂枝也想开了,恋爱又不是生活中的必需品,有些东西强求反而适得其反。
坐在她身后的陆醒很快把碗里的馄饨消灭干净,他在心里重复了一遍“性单恋”,表情有些玩味。
手机屏幕亮起,室友陈骏发来了一条简短的信息:【江湖救急。】
【说。】
陈骏直接一个电话打过来,语气焦急又狗腿:“我在wz网吧,地址发你微信,你快来啊醒哥,不然我就只能卖身了!”
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是思索几秒后陆醒还是结账离开了。
离开前他朝林颂枝的方向看了眼,她来得比他还要早一点,但此时碗里的馄饨还剩了大半,乌黑的长发在身后轻晃。
去网吧的路上,陆醒花了几分钟猜出事情经过,上周陈骏拉着他打游戏,连跪三把他摘了耳机有些恼火:“不能玩就去玩消消乐。”
陈骏嬉皮笑脸地和他道歉,又故作深沉道,“我有事要问你。”
“醒哥,人会不会对一个人素未谋面的人一见钟情?”
陆醒听见这话心头一颤,面上却不显:“素未谋面怎么一见钟情?”
紧接着陈骏就给他讲了自己在游戏上被队友带飞后一见钟情的事,他反问:“你喜欢男的?”
陈骏翻白眼:“绝对是女的!她不小心抢了我的炮车还会和我道歉!”
但他听见陆醒的话还是有些丧气,毕竟隔着屏幕什么可能性都有,可就算是约人奔现也要有个好的理由。
陆醒到了网吧看见陈骏在前台和老板讨价还价,见到他时很快来了精神,“我没说谎吧!金主来了!”
老板嗤笑一声:“正好给钱!”
陈骏假哭着朝他跑来,陆醒单手挡住他,只问:“多少钱?”
老板报了个数,他从钱夹里抽出剩下的纸币,“给他办张卡,剩下的充进去。”
“我都说了我们学校就在附近,我想回去拿钱,老板死活不同意我才让你过来的。”陈骏和他解释。
陆醒懒得听那么多废话,转身就要走,被陈骏一把拉住,“等会哥,我还没吃饭,等我吃碗泡面呗。”
他用吃面的空隙和陆醒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心里也害怕对面是个抠脚大汉,于是陈骏就约了人,只不过不是见面奔现,而是开黑。
两人一路摘星他索性摸黑出了宿舍来网吧包夜,结果发现自己忘了带钱,手机又没电关机了。
陆醒不理解:“那为什么不直接见面?”
陈骏沉默了几秒:“有的时候保留点神秘感和距离对双方都好。”
也许在今天之前,他会同意这个说法,但此刻陆醒笑说:“不一定。”
两人一同回了宿舍,坐在桌前玩手机的周渡听见动静抬头,“你们来得正好,女孩子都喜欢什么花?玫瑰吗?”
大学宿舍里互相给对方当军师的情况并不少见,陆醒虚指了下看着比较顺眼的花种,像是随口问起:“有把握了?”
“明天见面就能定下了。”
他回想起林颂枝说周渡和她讲土味情话的一幕,轻笑,“祝你好运。”
周渡侧头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好像话里有话。
——
不出林颂枝所想,第二天周渡便迈出他觉得关键性的一步——约她去吃日料。
微信信息弹出来,她切换到另一个软件查了下餐厅,人均四位数。她顿时有些负担。
怎么她身边的人出手都这么阔绰,她垂眸看见自己腕上的手链,昨晚去问谢淮京多少钱,隔着屏幕她都能感觉到那人混不吝的语气:“品牌合作送的,不要钱。”
真当她是傻的。
她换了衣服出门,周渡到的比她早,坐在厅堂里樱花树底下的位置好整以暇地等她,看见桌旁的那束鲜花,林颂枝更加头疼了,她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
“抱歉,我来晚了。”
周渡摇头把菜单递过去让她先选,她摇头,放弃委婉的周旋,开门见山道:“我可能没办法和你吃饭了。”
“为什么?你今天不是没课吗?”
他用了不容置喙的语气,显然也是察觉到她这段时间的冷淡,有些迫切地想确定关系。
“是没有。”林颂枝摇头,目光落到还带着水珠的花瓣上,“但我不好意思让你破费了,至于这束花,我想我也没有资格收下它,前段时间是我没想清楚,耽误你这么长时间,非常不好意思。”
周渡的笑瞬间僵在脸上。
天气回暖,温煦的阳光透过街道香樟树落下斑驳树影,他却恍觉自己似乎一觉踏入冰寒之中。
一段亲密关系的冷淡从来不会毫无征兆,从一个多星期前林颂枝突如其来的疏离开始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他告诉自己是她这段时间太忙了,试图自欺欺人来赢得转圜的余地。
可那只不过是为自己延缓刑期的一种方式,哪怕心里做好了准备,在被拒绝的那一刻时他还是有种如坠冰窖的恶寒感。
他试图给自己挽尊,心里涌上好几个借口,但每一个都略显拙劣。
“你还是在介意那件事吗?”
林颂枝一下子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妹妹的事”,摇头:“没有。”
话说到这份上再多说只会让两人都难堪,但周渡似乎还是不愿意接受现实,试探着问她:“你是不是碰上喜欢的人了?”
她觉得周渡这问题问得有些莫名其妙,这段时间她忙得脚不沾地,连新的人都没认识,哪来喜欢的人?
“那这个呢?”周渡的目光落在她手腕上,深蓝色的玛瑙石衬得她皮肤皙白,他后知后觉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前两天他便听见有人八卦,在学校后门看见有个女孩从谢淮京的车上下来,两人有说有笑的,还猜测是不是他新女友,虽然照片只有个背影,但他还是能看出女孩是林颂枝。
联想到她这两天的冷淡,周渡心里明了几分。
林颂枝知道他在想什么,小的时候还好,大家对于有钱人的概念还局限在电视上,再加上知道他俩很早就认识了,玩得好很正常。
随着年龄和见识的增长,再加上谢淮京对好友出手阔绰,她每次都要费口舌解释“为什么她家境普通却有个家里有矿的发小”。
特别是初高中时期,言情小说和都市偶像剧盛行,其中“青梅竹马”和“校服到婚纱”让班里不少女同学向往。
情窦初开的年龄,有不相信男女之间有纯友谊的同学问他俩:“你们真就对彼此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林颂枝还没回答,就看见谢淮京笑得不甚正派:“谁干得出来吃窝边草这种事?”
想到这,林颂枝摇头:“是我一个特别要好的朋友送的。”
周渡抬眼看她:“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们也可以留个联系做朋友的吧?”
“抱歉。”她笑,眼里好似有清霜,“如果我知道我对你没有其他的想法,又接受你的追求,岂不是在占你便宜?”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缔结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哪怕和以往相同的语气和相处模式,有些东西也在潜移默化中慢慢改变,两人心里都清楚,即使再见面也是时过境迁。
周渡目送着她离开。
林颂枝的思绪被他的话带去了从前,她和谢淮京友谊的起点。
坑坑洼洼的泥泞马路,两旁还是用泥砖砌成的老房子,一家挨着一家落户。门沿上早春贴的对联已经蒙上了一层灰,边角不安分地翘起。
初中之前,谢淮京的父母事业发展到高.潮,忙得无暇顾及他,交给保姆又担心时不时传出的虐待小孩新闻,索性将儿子托付给老家江宜的爷爷。
谢爷爷是个爱搓麻将的,谢淮京在一旁等得无聊,趁大人不注意,一溜烟跑出了麻将馆。
几棵常绿杉树下,聚拢了不少卖果蔬的摊贩,喇叭阵阵吆喝,浓重的乡音传开,断断续续,此起彼伏,飘向远方。
与画面格格不入的是,迷路在乡道之中的谢淮京,他孤零零站在道路之间,眼睛四处打转,似乎是在寻找麻将馆的方向。
西下的霞光在他周身渡上一层光圈,他眨了眨眼,似乎是想和一旁的摊贩问路,踟蹰片刻后又作罢。
有坐在家门口唠嗑的大妈注意到他,“哎呦”一声:“谁家大人这么缺心眼?孩子丢马路上了都不知道?”
“就是就是,这丢三落四的,万一被坏人盯上了咋办?”
林颂枝提着塑料袋一蹦一跳过来,另一只手紧攥着麦丽素,被人群吸引过去,费劲挤到人群中,看见几个大妈围着一个男孩七嘴八舌地问他是哪家的。
“会不会是个不正常的?”
“估计是,要不怎么会被大人丢在着?看着也是个面生的,不是江宜的吧?”
见他不说话,又伸出手去捏他的脸蛋,她们刚嗑过瓜子的手指黏腻腻的,林颂枝也被这样捏过脸,很不好受,趁着空隙挤到前面,轻扯大娘的衣袖:“姨,你别这样捏他,怪难受的。”
大娘笑了:“人都没说难受,你倒是先叫起来了?”
“我不管!”林颂枝平日里是个脸皮薄的,但此刻她一屁股坐到地上耍赖,“我认得他!他是怕生才不说话的,你们这样围着他更害怕了。”
她虽然没和这人说过话,但谢爷爷就住在她们家对面,林颂枝看着他从黑色汽车下来进了谢家,估计他也姓谢。
她知道大人们都好面子,不好意思太过明目张胆地为难孩子。又听她说认得这小孩,大妈盯着她看了几秒,没说话。过了会儿聚集的人群也散开了。
林颂枝从地上爬起来,手掌无意间蹭到他的衣摆,蹭上一片黑印,她小时候是个贪玩的,大不了回家被训两句洗个澡就好了。
但她怕谢淮京生气,看了眼红色包装的麦丽素,咬咬牙递给他:“你吃不吃?不脏的,我还没打开。”
“不要。”谢淮京的眼神从她脸上下移到她手心的麦丽素,嘴上说着要给他,手却攥得紧紧的。
林颂枝这下确定他是因为人多才不好意思说话,用力拍掉掌心的脏污,去拉他的手:“别担心喔,我带你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