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伴还要追问,他们身后的瘦高个女人搭话道:“郑兄的意思是说这女孩儿被埋没了,她有如此天赋,本不该和普通画展上那些庸才比的。”
“我看温太太的态度,不可能正经培养过温绮,估计随便找的老师吧,能有这种水平已经很不错了。”八字胡的女伴替温绮说话,“只怪这温太太是个睁眼瞎子,有天赋当成没天赋,白白耽误了闺女。”
“是啊。谢二的未婚妻要是和他一样得名师指点,今日倒真算的上书画相和,可惜现在还差些火候,等谢二题字,你们就能看出差距了。”
八字胡是个书画收藏家,他说的话很快就在客人间传开了,也传到了温母和乔麗耳朵里。
温母和乔麗在温绮落笔之时就觉得大事不妙,这和她们设想的完全不同!她们以为温绮根本不会画,谁知她竟画得这么好!
乔麗比温母更有见识,她知道温绮的绘画功底起码可以去参展了。
她把谢珣视做登天梯,一早就调查过他,知道他琴棋书画都很了得,才会有之前那个提议,谁想温绮居然是个扮猪吃老虎的!
他们不会因画结缘,惺惺相惜吧?
“看来还是谢珣水平更高,温绮依然要出丑的,这就好,这就好。”温母听到八字胡男人的话不仅没有半点分反思,反而觉得悬着的心能放下了,她也没有感知到小女儿的担忧。
乔麗现在慌到不行。她以为扔出去的是王炸,能把温绮从谢珣心里炸没,没想到这居然是把回旋镖,到头来可能把她自己刀走!真是欲哭无泪!
“珣哥。”乔麗也顾不得别人怎么想了,硬挤到谢珣身边,试探道:“姐姐画得怎么样?”
“一般。”谢珣随口答了一句,头都不回,专心看画。
一般?一般你看这么入迷?
乔麗咬牙,酸溜溜道:“看来姐姐真能与珣哥书画相和呢,等你们将来鹣鲽情深,可别忘记我这个大媒人。”
“鹣鲽情深?我?跟她?”谢珣终于回过头,冷笑道:“我会因为她一幅画就改变心意?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放心吧,她算盘打得再响,我不买账,那也是徒劳无功。”
“真的吗?”乔麗还是不放心,“那一会儿珣哥会给姐姐题什么字?”
关于凤凰的诗词有许多,描写爱情的亦有不少。
谢珣看温绮在凤凰上画完最后一笔,促狭道:“就这句‘从来鸡凫质,得假凤凰威’,如何?”
“珣哥觉得好就好,就怕姐姐会不高兴。”乔麗面露犹豫,实则心里笑开花。
这句是讽刺温绮从来就是鸡凫的身份,靠谢珣才得了凤凰的威严,这是最直白不过的羞辱。
“她有什么不高兴的?这句不是正与她相配?”
谢珣调侃了一句,走到温绮对面,拿起桌上的徽墨,在另一方砚台上研磨,催促道:“你画好了吗?”
“你要尿急可以先去。”温绮眼皮都没抬。
谢珣呼吸乱了,“你怎么这么粗鄙?”
“屎尿烫你嘴了?还是糊你耳朵了?说不得也听不得?”
人群里出现几声噗笑,但都藏得很好,谢珣看了一圈也没找到是谁在笑,一团火憋在心里愣是发不出来。
他神情冷郁地凑近温绮,威胁道:“希望你一会儿还笑的出来。”
温绮嗤了一声,不再理会他,专心画画。
她已经画完一只凤凰,接下来按众人所想,再来些山水景致填补画面就行了,但她没有。
她先在凤凰底下画了一个丑娃娃,又在那娃娃手里画了一只死老鼠。
温绮的画功虽然达不到大师级别,但人物情态还是跃然纸上。
整个画面就是一个丑娃娃紧紧抱着一只死掉老鼠,慌张地盯着天上飞舞的凤凰。
“……”
谢珣研墨的手停了,周遭又一次安静下来。
温绮放下画笔,挑了一支兼毫递给他,“不是要题字吗?可以题了。”
谢珣没有接笔,也没有回话。有些人已经从画上联想到一句诗,但没人敢说出来。
温绮勾起唇角。
她的书画水平确实比不上男主这种技能点满的龙傲天,但她也从来没想过和他硬碰硬,对付男主还是要靠脑子!
想用题字来羞辱她?现在看看到底是谁在羞辱谁?!
“你不题,要不我来题?”温绮也“好心”地给了谢珣第二个选择。
谢珣面色铁青,捏着徽墨的手指嘎嘎作响,就像在警告温绮——她敢题他就要用暴力制止了。
“我来题吧。”
一个清悦之声响起。
温绮旁边的人群主动朝两边散开,空出一条宽敞的道来,一部轮椅被保镖推到温绮身边,轮椅上是个清瘦斯文的男人。
“把墨给我。”
他对谢珣张开手,谢珣没有动。
“应暄,你怎么来了?”谢太太立刻出来打圆场,“这厅堂里有风进来,你吹不得风,婶婶送你回房吧。”
“谢谢婶婶关照,我只是来拿回自己的东西。”谢应暄看着谢珣,平静道:“堂弟若是喜欢这块墨,也不用急于一时,反正迟早都是你的。”
“应暄,你这话要让婶婶无地自容了。”谢太太脸上没了先前的云淡风轻,她好像很怕这个大侄子再说些什么,马上对谢珣道:“快把墨还给你哥哥,你要什么没有,还贪哥哥的墨吗?”
“……”温绮觉得眼前好像有刀光剑影闪过,两个人好会打机锋。
谢应暄,男主的堂哥,谢家的大少爷。小说里写他身患绝症,病骨支离,死的比原主还早,他的死让谢老爷子悲痛欲绝,直接把谢氏交给了男主。就这么个作用,堪称工具人中的工具人。
原来这些笔墨纸砚都是他的。
谢珣听了谢太太的话后,不情愿地把墨交了出去。和将死之人争锋,有理也变无理,更何况他本就无理。
谢应暄接过墨,没有再研磨,砚台里的墨汁已经够了。
他看向温绮,询问:“温小姐同意我在你的画上题字吗?”
温绮捏着笔杆在手上转了一圈,道:“不同意。”
“……”
谢珣眼神复杂地盯着温绮,其他人都一脸惊讶。
“她知不知道大少在帮她啊!这是在打大少的脸吗?”
“可怕的恋爱脑,二少为了别的女人羞辱她,我还以为她真要反击回来呢,没想到是冷脸洗内裤啊!”
“情侣之间的事情不能插手,上一秒你还为她抱不平,下一秒她就能背刺你。”
谢应暄显然也没想到会被拒绝,“我能问为什么吗?”
“笔在我手里,何须劳烦您?”她打谢珣和乔麗的脸,不需要借他人之手,要是怕谢珣报复,她也就不来赴宴了,而且……
“我只喜欢自己运笔,不喜欢做别人手里的笔!”
谢应暄来得巧,这些笔墨纸砚也很巧,她无意卷入谢家的纷争,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一语话毕。
温绮提须蘸墨,笔走龙蛇,倏然间已在画上落下一句——
不知腐鼠成滋味,猜意鹓雏竟未休。
谁是腐鼠?谁又猜意?
大家不约而同地去看谢珣和乔麗。
“温绮好勇,她骂谢二是死老鼠,自己对他不屑一顾,只有小人把他当成宝贝,还对她猜忌不休。”
“我错怪她了,她是想亲手打脸啊。但不怕谢珣跟她解除婚约,把她打回原形吗?”
“她对二少有救命之恩,二少解约就是忘恩负义,大少还没那个呢,一切都未有定数,大少出来也是为了敲打他们吧。听说二少最近要入主谢氏,准备接班了。”
“你看谢二的脸色,快别说了,小心被他揪住小辫子。”
“我不说,这事明天也传遍整个圈子了,他又不能堵住所有人的嘴。”
谢珣确实不能堵住所有人的嘴,这京城里又不只一个谢家,他羞辱不成反被打脸的事,肯定会成为圈内人的谈资,那些人就算明里不说,背地里也肯定会嘲讽他。
他一向不惧流言八卦,但仅限于桃色的。被人说成风流浪荡子可以,被未婚妻盖章成死老鼠不行。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他怎么能心平气和地接受?
比他更闹心的是乔麗,她才刚签了影视公司,这事要是传出去,她还怎么出道?她和谢珣间的暧昧,可以澄清,但被亲姐当众作画题字阴阳她抢姐夫这件事,怎么澄清?
温母也很焦急,她直接冲上去把画夺了撕碎,骂道:“死丫头,你要连累我们一家吗?”她又谄媚地对谢太太和谢珣道:“温绮脑子有病,你们别往心里去,要实在不满意她,我的麗麗也很好啊。”
谢太太被她气笑了,今天的事不都是她和她的小女儿搞出来的吗?要是她们老实一点,别有那些不该的心思,怎么会闹出这么大的笑话?还敢再提这件事?
还有温绮,没想到她脾气这么倔强,城府还这么深,她那几个字写得也很不俗,明明书画都能拿的出手,却从来没在人前表现过,连最亲近的人都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
“上热搜了!”人群里有人突然喊了一声。
乔麗、谢珣和谢太太皆是一惊!
这事上热搜了?
怎么这么快就上热搜了?!
谢太太追问:“热搜上说什么了?”
那人答:“是温小姐上热搜了。”
没错,温绮是这件事的主角!
谢珣脸快冻成冰了,“你们谁买的热搜?!”他看向温绮和谢应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丝危险,“是你们俩?”
“我不是连礼物都只能当场画了?哪还有钱买热搜?”温绮刺他一句,不是她做的她不背锅。
“此间妖风甚大,易折寿。我先回去了,温小姐保重。”谢应暄挥了挥手。
保镖立刻推着轮椅把他送回,连那张紫檀木桌和那些笔墨纸砚也被一齐搬走了。
谢珣眼睁睁看他们离开,如果眼神能化成刀子,谢应暄大概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人群里再度喊道:“二少误会了,不是刚刚的事上了热搜,是温小姐直播带货上了热搜!”
直播带货?
堂堂谢家未来少奶奶,跑去直播带货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两章,打脸结束就继续直播带货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