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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燃殿的书房中站着一女子。
她手中握有一枚外型酷似凡间烟杆的物件,上头冒着幽幽邪气,微微翘起的兰花指将烟嘴递至嘴边,悠闲地轻抿了一口却什么也没吸上来。
她很是不满意地敲敲烟杆,立于烟袋上昏昏欲睡、近乎于无形的透明小鬼猛地被惊醒,生怕引得女子不高兴,浑身都在使劲,努力地聚起一团幽魂涨满了身子,将其一缕缕徐徐送往烟杆前端。
女子饕足地吸了一口,这才收起不满,缓步行至殿中两侧的置物架旁,煞有兴致地拿起一透骨素目青蟒死后骨架所制成的摆件,举在眼前来回端详。
郁符休坐在主座桌前,一身黑色官袍显得他背部线条更为流畅挺拔,目不斜视,一丝不苟地批着案卷,对那女子视若无睹。
若是旁人,定无法这般淡然地忽视于她,但这是郁符休,一切就变得格外合理了起来。
女子也并不在意,看着那摆件开了口:“这青蟒灵骨可是当时的那只?”
男子“嗯”了一声,不带丝毫情绪。
“哟,还留着呢,”
话音刚落,郁符休抽空抬了抬手,又将那摆件放回了原处。
女子见状戏谑地哼笑了一声:“你不是不喜欢吗?”
听了这话,郁符休抬眸瞟了她一眼,仿佛在警告她不要多管闲事。
女子认输地举手放下,捋了捋头发,悠悠走到了一旁的椅凳上,倒也不急着说正事,就那样懒散地侧靠着。
郁符休收了案卷,似是觉得她来的时间太久了些,语气平淡而疏离,已是在下逐客令:“颂佼,你有何事,说完了早些离开。”
原来这女子是那位叫颂佼的阎罗王。
她嘴角一勾:“你不是非要做我下属,怎的,一句阎罗大人都叫不得?”她又想了想,“还是说,你怕我见着缈缈胡说?”
郁符休闻言终于有了情绪,皱了皱眉正要送客,又听见颂佼开口道:“你这提起她才有反应的性子,真是有趣。”
她敲敲烟杆,又吸了一口,在郁符休准备捏诀将她送离前,抢在前头开了口:“京城城隍刑善君上报,秋闱刚刚入仕的状元郎孙承茂,在上任前三天于城隍庙中斋宿,被一女鬼找上了门。”
颂佼向来说话慢慢悠悠,只有在与韫幽斗嘴时,才会时常忘了自己的身份,沉不住气与之一争高下。
这会儿她手指微微翘起托着下巴,调整了一个更为舒服的姿势,语气漫不经心:“那女鬼倒也胆子大,竟毫不避讳城隍的地界,龙脉脚下也敢造次,生生硬闯伤了状元郎,还好刑善君发现得早,没让他丢了性命。”
“最后刑善君竟与之斗了个有来有回,还是让她给跑了,想来若不是仇恨太深,也无需如此执着。此事棘手,你看谁去更为合适?”
“我去!我可以去!”
颂佼话音刚落,还没等郁符休开口,门外就有一身影火急火燎地小跑到了二人面前,迫不及待地应答道。
荼缈缈刚从人间回来,一进殿便看见郁符休的书房中燃着灯,本只是回内殿时经过,谁知让她瞧见了那日在忘川河畔见过的另一道身影。
荼缈缈来地府这些时日,还是第二次见到颂佼,一眼望去便不禁感叹于她的高挑,以及那极其丰满匀称的绝佳身材。更别说她连举手投足皆是韵味,若荼缈缈是男子,想必也会倾慕于这般婀娜明艳的女子。
她甚是好奇,冷冰冰的郁总判与这样的一位美人相处,可也会像往常那般淡然自若。既答应了韫幽,那总得要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抱着这般想法,她小心翼翼地敛了气息,躲在墙角偷听了起来。谁知这一听,二人皆是在谈公事,甚至生疏地坐了老远,荼缈缈心中叹了口气,正在感慨朽木不可雕也,忽的被她听到了京城二字。
若是应允了她去,岂不是就能光明正大的回去看一眼老爹和弟弟?
一个冲动之下,她便跳了出来主动请缨,直到二人的目光同时盯向了自己,荼缈缈才突然感察觉到,自己此刻,有些突兀。
她赶紧行了个礼:“下官荼缈缈,愿前往人间捉拿厉鬼。”
“不允。”
“好啊。”
两句意见全然不同的话语同时出声。自然,反对的是郁符休,而赞同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颂佼。
颂佼站起身来走到荼缈缈面前,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那双满是少女灵气的双眼,伸出一指来勾起她的下巴,啧啧出声:“从人间投个胎,倒是越发水灵了,我也真想去一趟啊……可惜了,不批假。”
“您……您认识我?”荼缈缈听不懂她的意思。
这阎罗王美艳动人,一双狭长柳叶眼盯着她看,实在是太过诱人,同为女子的她,竟然可耻地……脸红了。
“不必与我客气,你对我太过恭敬,我反而不适应了呢。”
颂佼语气间很是惋惜,郁符休却对她这轻佻举动异常不满,又怕荼缈缈发现了什么,不敢说得太过明显:“缈缈,厉鬼修为几许还未可知,你在曹小弟一案上虽立了功,但始终是初出茅庐,还是不要以身试险的好。”
郁符休语气虽然还是那般冷淡,但颂佼可是第一次听见郁符休说如此之长的句子,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该惊讶于此,还是该惊讶于他叫荼缈缈的称呼。
缈缈?
这事情真是越发有趣了。
颂佼看着郁符休这副紧张模样,乐得颠起了烟杆,拿在手上转了一圈又一圈,兴致盎然地开了口。
“方才我已探看过缈缈的修为,倒觉得这事再也没有比她更适合的了。如此顶尖的怨气为主,再加上真神精元为辅,还怕比不过另一个厉鬼?”
郁符休听了这话,眼神冷冰冰地望了过来,寻常小鬼若是受了他这眼神,恐怕已经吓得魂魄乱窜。
可他此时再如何警告,对于颂佼来说都没有任何用。毕竟,她可比郁符休更了解自己的老友,当然是要替荼缈缈多想一些的。
更何况瞧着郁符休如今这“不争气”的模样,到时就算荼缈缈想起来了,要怪也是怪隐瞒此事的罪魁祸首韫幽,肯定是会护着她的。
如此这般,颂佼拿定了主意,愣是替荼缈缈接下了此事。
“你……”
郁符休的话刚一开口,荼缈缈开心的神色就已写在了脸上,她十分感激的看了眼颂佼,颂佼也对她挑了挑眉算是回应。
她抢在郁符休前头赶忙行了谢礼:“下官定不负所托。”
看着荼缈缈这副期待的模样,郁符休心中叹气投了降,他又如何不懂荼缈缈的意图呢?她若真想,那便让她去吧,左右他也是护得住她的。
见郁符休不再说话,颂佼满意地站起身来:“哎呀,已经来了如此长时间了,”她悠闲地整了整衣袍,“在你这连口茶都讨不到,罢了,我先走了。”
还没迈开步,她又看了眼郁符休,勾起嘴角回头唤了声荼缈缈,道:“缈缈,和我一块儿,我送你回去。”
说罢她也不管郁符休什么脸色,搂着荼缈缈就要出屋。
荼缈缈赶紧谢过郁符休,懵神之下被颂佼半拖半拉,一块走出了房门。
第一次让郁符休吃了哑巴亏,颂佼很是高兴,忍不住拍拍荼缈缈的肩膀感叹道:“我这算不算‘挟天子以令诸侯’?”
荼缈缈对颂佼心有感激,但颂佼的每一句话,她好像都听懂了又没太听明白,思前想后,还是认为刚刚殿中的氛围很是奇怪,犹豫道:“可是郁总判惹您不快了?”
颂佼听了停下脚步来,愣了愣,接着无奈地笑道:“要不说你机敏呢,我与他同僚之间,公事公办,可没有哪一天见他是能愉快的。”
荼缈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想到能光明正大去京城这件事,她停下脚步,诚恳地看着颂佼郑重其事:“阎罗大人,谢谢。”
“你对我这般客气可就生疏了,”颂佼捏捏她的脸,“就当我对你一见如故,若是在这长燃殿住得不顺心,就让祀蝶来阎罗殿找我。”
虽然……也不知道争不争得过那人,颂佼心中还是忍不住腹诽了一句。
荼缈缈自出生起就没有朋友,向来对感情有些迟钝,长此以往面对旁人的好意时,总会有些不知所措,不懂该如何表达才能令对方满意。
来地府的这些时日,说起来似乎每个遇见的大官小鬼都对她很是亲切与熟络,受他们照拂颇多。
听了颂佼的话,她认真地点点头,莞尔一笑,仍再次说了句:“谢谢。”
颂佼跟她说话这会竟都没有拿起烟杆,看着她这副一本正经的模样,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将自己惯有的那副慵懒的神色收敛了一些,也笑了起来。
“还是现在这性子看着悦目些哟。”
没等荼缈缈回答,二人已经站在了荼缈缈所居门外,颂佼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敲敲烟杆抿了一口:“到了,早些休息。”
说罢转身走了几步,留下一滩云雾消失了。
荼缈缈挠挠头,有些不明就里,但她一想到能去京城,很快就把这事抛之脑后,一路跑跳着进了屋。
第二日,荼缈缈看好了人间的时辰,经由结印通过魂音给洛行传话,吩咐他去给自己购置两套干净的换洗衣物衣物,要去京城了。
洛行收拾收拾,什么也没问,便走在了去京城的路上。
作者有话要说:郁符休:全地府都是我在追妻路上的绊脚石。
颂佼:废话,自古闺蜜与闺蜜男友就是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