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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洛行,荼缈缈这回学乖了,这次案件的卷宗她早已经烂熟于心,想也没想便直接去了状元府。
“都给我精神点儿!”管家模样打扮的男子,领着奴仆们站在孙承茂的宅邸大门前,声音洪亮,腰杆笔直:“丞相家的马车就要到了,别让我看到你们有任何差错!”
“是!”奴仆们在管家的带头下,脸上神情与有荣焉,即使低着头也能看出他们的喜悦。
可不是嘛,过了年,他们家老爷就要与丞相家嫡女成婚了!那可是当今圣上赐的婚!现如今只要是他们府里的人出门走在街上,听见的都是羡艳之声,仿佛夸的是自己。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们甚至比他们老爷还要高兴!
荼缈缈正巧碰见了这一幕,也跟着人群站在门外,想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老爷!”就在这时,管家眼睛一亮,赶紧走了过去,跟在孙承茂身后亦步亦趋,小声说道,“通报的人说是楚家小姐马上要到了。”
孙承茂“嗯”了声示意自己知道了,脸上却满是疲惫地打了个呵欠,看样子已经好些日子没有睡好了。
谈话间远远就传来了马车声,车轱辘滚过地面的声音相当有分量,荼缈缈一听便知道这马车做工用料皆为上乘。丞相家的这位嫡女,看来很受家里宠爱。
那马车在孙宅门外停了下来。只见车夫翻身而下,迅速将梯子搭好,一随车婢女走到梯子边叩门唤道:“小姐,孙府到了。”
“嗯,”一声很是清冷的女音传了出来,接着便看见又一婢女推开了车舆的门,先一步跳了下来,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
一葱白似的纤细手指伸出,软若无骨,轻轻搭载婢女手背上,那婢女将手抬高些,让她搀扶得更为舒适。这才看见车舆内的女子不徐不缓探出头来,姿态优雅,确实是大户人家小姐的作风。
她另一只手握着一柄团扇,半遮着面,只留一双眼柔情似水。文臣家的小姐,光看眸子就带着一股书卷气,矜贵非常。
待她下了马车,身后两名婢女立马一左一右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相当有规矩。
“楚小姐,有失远迎。”孙承茂打起精神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倒也显得文质彬彬。
姓楚的小姐名叫楚瑜,是当朝丞相的幼嫡女,上头有三个哥哥均在朝中做官,家境殷实。楚丞相老来得女,又是唯一的女儿,格外宠爱,对楚瑜称得上是有求必应。
她满月时曾有一道士经过丞相府时留下一句话来,道楚瑜乃状元夫人的命。楚家听了很是上心,说来也巧,楚瑜正值婚配这年,朝堂上竟真出了个相貌才学皆佳的状元郎,询问一番知晓他也还尚未婚配,楚丞相二话不说向圣上求了姻缘,才有了今天这局面。
楚瑜礼貌地微微颔首,嘴角微微扬起很是客气:“余在附近替嫂嫂挑选布料时见有一料子与你格外相称,瞧着时辰还早,你府上也顺路,便直接带了过来,你不会怪余叨扰了你歇息吧。”
这话词句间是询问,语气间却理所应当。若是真怕打扰了,就不会说来就来,只派人通报了一句。明明柔中带刺,藏着令他反驳不得的强势。
孙承茂也很识时务,赶紧拱手道:“怎会叨扰,楚小姐愿意莅临寒舍,孙某求之不得,”他看了一眼楚瑜,意识到不该这样与之站于府门前说话,赶紧又邀道,“门外风大,不如请楚小姐去屋里说话。舟车劳顿,也好吃一口茶水暖暖身子。”
“也好。”楚瑜并没有客气,一摇一晃很是自如地走在前头,孙承茂也十分习以为常地跟在她身后进了府中。
荼缈缈若有所思地看着这场面心有猜想,莫非就是个负心郎君的故事?
然而现下方圆几百里内,她暂时还没有感觉到厉鬼的气息,有趣的是,被厉鬼纠缠之人,只是休息得不好黑了眼眶,身上却闻不到一丝厉鬼缠身的邪气。
她也跟了上去,谁知在入门的一瞬,她心中感觉到一丝异样,却又很快就消散无踪了。
那边堂屋里早就备好了茶水果子,孙承茂客气地抬手一请,待楚瑜坐下身来说了句“孙公子也坐吧”,他才坐在了另一旁的座椅上。
楚瑜端起茶壶微微抿了一口,很快又放下了,看来是不喜欢那茶,面上却修养极好丝毫没有表露出来:“孙公子近日公务顺遂否?”
“承蒙楚相及几位楚大人照拂,孙某在翰林院一切顺利。”孙承茂带着笑,万分客气。
当然了,有了楚家做靠山,他与同期的三鼎甲其二相比,别提有多顺遂了。政务轻松,同僚们客气万分,至今未尝过半分刁难,一切都好,如果不会夜夜陷入梦魇就更好了。
他想到这脸上有些不自在,还好楚瑜并不喜欢盯着他看,很快又戴上了那副“翩翩君子”的面具。
楚瑜跟这未来夫君太不熟,每次见面二人不自觉就客气万分,即便没有感情,只要他不给自己添堵,能相敬如冰倒也是好的。
她这次来孙宅确实没什么要事,只是最近老爱做梦,可一醒来就什么都忘了,只记得梦里有一女子一直让她擦亮眼睛,每每想起心里便有点烦躁。
楚瑜在这京城中并无心悦之人,唯一有感情牵扯的,无非就是这个未来夫君了。可看着他老老实实又十分克制本分的模样,腹中又有几分才华,连父亲都很欣赏。
哎,毕竟是个梦嘛,也许是今日话本子看多了,当不得真。
二人随意寒暄了几句,楚瑜站起身来朝孙承茂告别,又被客客气气地送上了马车,直到府上马车消失不见,孙承茂才收起紧绷的神经,带着众奴仆回了府。
日色渐入黄昏,孙承茂赶紧去了西厢客房,再也没有出来。一家之主不住主院,却住客房,着实有些奇怪了,可宅中奴仆看上去早习以为常,很是自觉的各司其职。
荼缈缈倒反对主院很是好奇,依照她的性子,肯定是要去走一趟的,没一会儿她就站在了主院前。
主院大门紧闭,仔细一瞧,门闩都有些锈迹斑斑,看来已经有好些日子没人进出了。不过这是拦不住荼缈缈的,她想也没想就穿了过去,庭院中种着棵梨树,深秋风烈,吹落了树叶只剩了枝干,枯黄一片铺了满地,在雨水的敲打下有些腐烂,呼吸间满是潮湿之气。
院中还有一根练武木桩被劈开了两半,上头砍痕斑斑,想必在这木桩上发泄了不少怒火。屋门正前方吊着一铜铃,但铜铃却不响,中间被人替换成了一道符纸,随风来回摇摆。
荼缈缈盯着那符纸仔细研究了一番,她应该是没见过这图案的,正想伸手去摘下来,竟被一股莫名的力道一把弹开了。她讪讪地甩甩手,只得记下了符纸上的笔画纹路。
荼缈缈对主院的探索只得停在了这里,看来这屋子有高人指点,连她都不能轻易进去。
她向来不强求,转身把能去的地方都探看了一边,出了主院又在宅中转了一圈,悠闲自在,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来参观的。
再无什么可看,荼缈缈便出了孙府宅邸。已入黄昏时辰,她依旧没有感知到厉鬼的气息,厉鬼那般恨,连城隍庙都敢闯,想必只要这孙承茂还在府中,她定是能等到她的。
荼缈缈发现了,做这鬼差,守株待兔是最简单有用的办法。
结果这一等,荼缈缈一不小心就等了两天,却连一缕气息都没找着,看来那厉鬼跟城隍一战,也并非毫发无伤。
荼缈缈站在孙宅大门前,夜里看着孙承茂回来,白日看着孙承茂去上朝,自己仿佛成了他府中的看门侍卫,这种感觉令她很不爽。
不过倒也不是一无所获,因为这孙宅太奇怪了。这两日别说厉鬼,甚至连普通路过的小鬼都没有。
起初荼缈缈还以为是自己的气息太过凛冽,可她白日里去洛行那看了一眼,藏在阴影处的小鬼明显多了起来,还有好奇的上前来问她是不是新来的,倒也有趣。
这一下她便确认了,孙承茂的宅子确实有东西镇压着,鬼怪根本不愿意靠近。
而那头,洛行壮着胆子以合适的价钱买下了宅子,他将房契藏得十分隐蔽,却因为第一次住进了能称得上房屋的宅子,面对空空荡荡的屋子,他竟也不知去买些家具。
白日里荼缈缈去找他,结果见他又在四处寻茅草,这才意识到与他而言根本没有置办家具这一概念,荼缈缈叹了口气,又开始对他叮嘱起接下来的一步步,洛行勤学好问,听得很是认真。
白天休息,夜里荼缈缈又回了原地“站岗”,本以为还须得等个四日,等那厉鬼凑够七日痊愈了才能见着。谁知第三日夜里,荼缈缈百无聊赖地望着天,周身空气一凝,这感觉与之前见过的鬼怪都不一样,总算让荼缈缈等到了该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