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见财神爷

这世上有几个人能毫无顾忌去生活，跟人打交道，靠的不是演技，是什么。

“是啊是啊，我要洗澡了，曲大小姐。”程琂无奈。

“诶，你洗嘛，我又没有妨碍你洗澡。”曲筱筱从口袋里拿出一小袋话梅干，站在厕所门边喊：“你上次不是说还想找份兼职吗？”

“嗯，对啊。”程琂打开花洒，从她的盆里拿出肥皂擦在浴球摩擦出泡沫，就那么隔着一扇门给曲筱筱回话。

“我给你打听了，我表哥那公司招业务员，时间挺自由的，不管你什么时候上班，只要你能完成业绩指标就行，但这形象可能还是有点要求。”曲筱筱也是今晚在朋友圈看到招聘广告，找她表哥问了几句，说完，厕所里的人没声，她拿着话梅趴在门上喊了句：“提成挺高的，你要不要试试，我说你听见没啊？”

曲筱筱被程琂猝不及防开门吓了一跳，那破孩子露一脸高兴在门缝探头问：“真的啊？”

开门跟见到财神爷似的。

“真的真的，你看，你把我话梅都弄掉了。”曲筱筱手一摊，懊恼对着地上散落几颗的话梅，瞪了她一眼：“平时也不见你这么高兴。”

程琂喜色未退：“抱歉抱歉，你等我，我马上出来。”

“我不管，你得赔我话梅。”曲筱筱捡起地上的包装袋和话梅扔进垃圾桶里，不满喊道，她就是一时可惜，过后就忘了。

程琂在厕所里喊：“行，赔你，明天还帮你值班呀。”

“......”曲筱筱哼哼唧唧跑回到床上看综艺，弯腰从床底的箱子里拿出一袋薯片拆开，一脸满足，她认识程琂时间不长，但程琂真的好乖好乖，看着就很喜欢，所以她跟谁都不如跟这个刚认识没多久的人亲近。

谁要是多说程琂几句，她总是要急的，就一点不好，程琂真的对自己太抠了，整个人掉钱眼里了这是，对她还算大方，别人想拔她一根毛，那叫一个“难”。

一个月都不休息，就为了那点补贴，跟拼了命似的。

活生生一个钱罐子，还是那种只能投进去，不能拿出来的罐子。

——北清男生寝室204房。

石山在那捣鼓他的笔记本电脑，拉了插拔把线插上，戴着耳机。

“江温，到你了，小心滑。”刚洗完澡的夏俊超脑袋上搭着一条白色毛巾，抱着脸盆经过江温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见他点了点头，就转身去拿衣服。

“你这转性了啊？”夏俊超晾完衣服回来看到梁成戏谑，梁成恐怕是他们寝室里唯一一个喜欢穿着四角内裤晃来晃去，还扬言不要被束缚，自由至上的人，今天是头一回见他穿睡衣：“你的自由不要了？甘愿被束缚了吗？”

“别提了。”梁成烦躁摸了摸脑袋，一想起四角内裤，就都想把他最爱的海绵宝宝内裤丢掉。

“什么情况啊？”

爬上床的梁成把今天的事简单带过，抱着枕头，感叹：“现在的女生胆子不是一般的大啊。”

“你看清是谁说的没？”夏俊超拉下毛巾，很不给面子的哈哈大笑。

“我哪敢看清楚啊，跑都来不及。”梁成给他翻了个白眼，到处找手机，发现在桌子上，往下面一指：“你帮我把手机拿下，看看她加了没。”

“她是不是夸你特可爱？”夏俊超随手把手机扔给他。

“江温捂住她眼睛了。”梁成直接扯了身边的枕头扔到夏俊超脸上，恼羞成怒：“你脑子里装点正常东西行不行。”

夏俊超长臂一伸，接住：“我可没说什么，是你自己想歪了，你装点正常的行不行。”

“......”梁成点开微信，有条好友申请，他刚通过，诶诶诶，跳出一条信息，是个红包：“那丫头发了个红包过来，我点还是不点啊？”

“点个屁，江温不是把钱给你了吗？”夏俊超翻身上床，打开手机通过程琂，立刻退出去点开游戏页面，等待开局：“你跟人很熟吗？张嘴闭嘴就是丫头。”

“哦，我忘了。”梁成真忘了，可他没忘怼夏俊超：“我们那的人都那么叫比自己小的姑娘。”

梁成想了想，给她回了个：不用啦。

“行吧，你们是老乡，你们有关系。”夏俊超翘着脚准备玩两把，敷衍道。

“......”

四十分钟后。

江温打开浴室门，单手抱着盆衣服，左手拄着拐杖从容走到阳台，靠着墙，一件件挂上去晾好，弯腰要用力，半截腿轻轻翘起来，他把手搭上去，绑好裤脚，微微喘息。

他缓了片刻，回到书桌前，拿笔改稿，右脚忽然踢到一个什么，低头一看，是几个纸袋。

江温伸脚抵在书桌下方作为支撑点，把椅子往后退，把几个袋子一起拿出来，露出一罐咸菜，若有所思，这是她做的？

梁成翻了个身，眼尖：“诶，江温，那是我们那的咸菜吗？”

石山戴着耳机盯着安装进度条到77%，一声不吭。

江温想把袋子拎到自己右腿上，弓下腰椅子一动，“——砰——”左腿截肢处撞到书桌的柜子手把，脸色微变，手抓紧了椅把，指尖泛白。

夏俊超闻声皱着眉看了眼，梁成翻身下床的身体反应比他说出的话更快：“让我来，你别动。”

梁成伸手过去他左腿的时候，江温下意识避开，他一怔，连忙问：“没事吧？”

每个人都有不能触碰的区域，或许腿就是他不想让人触碰的地方。

江温摇了摇头，靠在椅子背后，缓了许久，脸色渐渐正常。

“撞到什么了？”夏俊超手指不停在手机屏幕上滑动操作，眼睛再次看过去，再看回来，被杀了，干脆弃局了，把手机一扔，走过去:“我明天把手把拆了吧，不方便。”

夏俊超心想：如果你的队友突然不见，可能是有个残疾室友撞到伤口要关心，请你们不要怪他。

石山弓着背缓缓坐下，低头笑了笑，没人发现他第一个站起来，又慢慢坐下，也许是本能？

他们彼此都没有提起今晚的事，没有故意疏离，一切如常，却有一丝诡异。

“是我们老家的酸辣菜。”梁把那罐咸菜拿出来，细细分辨，紧接着从其他纸袋掏出止痛药和维生素，一对暖和手套，两套秋装，一件外套。

“这好像是程丫头拿给你的？”梁成想起程琂手里提着几个袋子。

夏俊超接过衣服，把外套翻开，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下：“这质量真不错，款式也挺好看。”

“你说她怎么舍得给你买这么贵的，却没给自己换台手机啊？”梁成活得糙，但这牌子也见过不少人穿，学校里挺多家境不错的同学都穿这几个牌子，就那件外套得要少说七八百吧。

这丫头看着不像什么有钱的人，出手倒是很大方啊。

夏俊超把衣服递给他：“江温，试试看合不合适。”

江温神色冷淡睨着几件衣服，像个局外人，伸手从他们那拿回这两套衣服叠好放进袋子里封好，塞进纸袋里，丢进书桌底下。

夏俊超一脸懵，梁成给他使眼色，两人讪讪回床。

梁成爬上床盯着江温的背影，想起他们刚入住寝室时，他问过晚上开一盏小夜灯会不会影响到他们，但，他们哪里是一盏灯就能受影响的人，还以为他怕黑，没想到...熬夜修稿。

深夜，总是令人思绪繁杂，他们每每熬夜玩游戏，都会看下同样熬夜的江温，纷纷自愧不如。

江温的存在让他们产生高考最后冲刺那个阶段还没过去的错觉，他们常常怀疑，是不是高考根本没有过去，是他们在做梦上的大学。

时间久了，他们见惯不惯，哪天看不到他坐在书桌前熬到半夜，就真是瞎子见到鬼了。

今晚还真是...瞎子亮了眼。

江温上了趟厕所，出来就直接上床，整个人慵懒半靠在墙壁，虚搭张被子，拿着手机在那摆弄。

他们那会儿建了个寝室群，江温在里面极少发言，除非是指名道姓点名才会回复，从来不瞎聊。

梁成翻出微信，打开【204大家庭】的群，发了条信息。

战马梁：江温？

江温秒回：？

梁成搓了搓眼睛，那张黑白动漫头像浮现在上面，真见鬼？

战马梁：你玩手机？

俊俊第一：排位来吗？

战马梁：不来，你太菜了。

俊俊第一：我菜，就我这段位带你绰绰有余。

俊俊第一：江温，你玩手机？？

江温：嗯。

战马梁：见鬼了这是，平时几百年都没回一条。

江温：倒也是没那么长命回你。

战马梁：（锤子）的表情包。

战马梁：你不对劲啊。

江温：......

江温退出群，点开一个栀子花的头像，进到朋友圈，滑了几遍刷新，还只是那条朋友圈，那张随手拍的火车站照片，上面附着一句话：【大城市人真的好多。】后面没有再更新过。

江温点开备注胆小鬼的对话框，发了条信息过去：把衣服拿回去退了。

胆小鬼正在输入中...

等待漫长的两分钟以后，本以外她要写小长文，结果发过来只有两个字：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