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索一激灵,脸上的羞色褪去,苍白着脸,摇头。
“老奴腰不好,可经不住。陛下别打趣老奴了,有西尔芙侍女为陛下分忧解劳!”说着,眼睛不住往西尔芙那边使。
尤莱亚神色恢复平静,有一搭没一搭地瞧着呈上来的折子,有一条引起了他的注意。
占星师鲁特的信笺立在眼前。
国王大人,海啸要来了。
帝国的位置邻近海洋,西冬海的地域隔开了几个中世纪国家,各自分地为王,直到帝国的创始人一路领先王权,率着军队征服大小板块,分管而治,据说上一次海啸还是发生在三百年前。
对于临海而生的几个国家无异于灾难降临,失去赖以生存的家园,无法预估的死伤,以及天灾后的国家重建。
尤莱亚凝神片刻,指尖折好信笺,抬眸看去外边蕴蓄着风雨的黑色天空,忽而开口,“伊索,传令,所有临海居民往中心城撤退,立即疏散。”
伊索的心一颤,眼神接受到尤莱亚严肃的神色,忙不迭跑下去传授指令,伊索慌慌张张地跑出去,只见言语几句,守宫士兵们排成一长列,整齐划一地往王宫外去。
西尔芙停下了动作,地板被擦得反光发亮,她时不时抬头观察尤莱亚的动作,这位国王大人似乎看了信笺后气氛变得更加清冽,不敢让人向前。
她吞了吞口水,慢慢站起身来,一道如刺的视线顿时压了过来,尤莱亚心头思绪万千,审视眼前的少女,琉璃色的眼珠子,透明灵彻,脑海中闪过一瞬的画面。
刚要抓住,西尔芙大喊了一声,“国王大人!”
尤莱亚皱眉,只见她声音讪讪,“擦完了。”
脑海中那点灵光被打断,尤莱亚并不置可否,莫名问她,“你是哪里人?”
哪里人?
西尔芙愣住,是海里的?
她实在是不知道帝国有哪些地区,只得憋出几个字。
“我住在海边。”
“海边么,有听说过海啸嘛?”尤莱亚眸色淡淡。
海啸?西尔芙熟啊,这不就是自然的天灾嘛,只不过这场天灾只对于特定的人物地区,她家在海里,海啸与鱼类有什么关系。
思来想去,西尔芙还是乖乖点头,试探道,“三百年前有过一场海啸,我是听说过,据说让整个中世纪都元气大伤,您问这个做什么?”
尤莱亚心里兀自冷笑一声,问这个小奴隶做什么,他倏地站起身来,将信笺收进书柜,大步走出,路过西尔芙。
“给你批假,回家看看,海啸快来了。”
好心的提醒带着点居高临下的冷漠感。
西尔芙转头看着他的背影,将抹布哐地扔下,迈着小碎步跟了上去。
刚走出殿外,西尔芙才发觉,天色暗的发黑,明明早晨还是晴空万里,现今不过两个小时,便沦为黑夜,甚至风吹树枝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大殿外的喷泉上有白色的和平鸽子飞来飞去,躁动不安,西尔芙按捺着性子,一边跟着一边小心翼翼地问。
“您是说,这场灾难躲不过嘛,那您现在放我回家,也不怕我……”
西尔芙撇嘴,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怕你什么,回不来?”尤莱亚往宫门去,宫门外已经备好了马车,他得亲自去看看,才放心。
“你知道还去,我回不来呢没关系,但您不一样啊,对吧,尊贵的国王大人。”西尔芙看到门外的白马精致马车,就猜到了尤莱亚的目的,他作为一个国家的国王,最高的掌权者,哪怕他避开灾难,在西方中,也是贵族的特权,为什么还白白去使自己陷入危难。
说来真令人费解,划分等级制度,将子民分为三六九等的人是他,在不可抵挡的天灾之前,率先而出的人也是他。
西尔芙语气古怪,可还是被尤莱亚听出有几分嘲讽意味,他勾了勾嘴角,没应。
风雨已经飘摇,西尔芙紧了紧自己的领口,圆溜溜的眼睛看着男人长腿一跨上了马车,正要犹豫跟不跟他走。
她有点发征,因为天气骤降,鼻头被冻得通红,垂下乌黑发丝站立在白马前思考。
尤莱亚跨上高大的马车,又回身,白金的眸子撇了少女一眼,头发上的兔子发夹蠢得要死,似乎上不来马车,他啧了声,神色嘲弄。
一双修长冷白色调的手闯进了西尔芙的眼中,她呆呆看去,男人英俊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催促,“愣住干什么,西尔芙,上来。”
她将小手搭了上去,温暖的接触只不过一瞬,男人轻轻一提,将人塞进了马车。
车轮子咕噜咕噜运转起来,此刻,雨点不断敲打在马车车顶,似乎要敲断所有事物,西尔芙抱着身子缩在马车的一个小角落,心有戚戚。
她怎么莫名受了他的蛊惑,哎,她就应该留在王宫里到处翻箱倒柜找他的宝物,说不定就此借这个天灾美美遁身,她叹气。
“哎——”失策,失策。
尤莱亚倒是平静,听着外边狂风暴雨,心中盘算着应对策略。
居民撤退,物资补给,以及重建策略。
耳边时不时传来少女的叹息,柔柔弱弱的。
“心中担心你的家人?”尤莱亚分出点关注给一旁的西尔芙。
西尔芙点了点头,垂着脑袋,“可担心了,我的妹妹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她也在海边。”
贝黛丝应该在索特国家中,希望王子和女配因为海啸,别那么快遇见,伤害她妹妹。
尤莱亚问了句就不再开口,车厢内又恢复寂静,外边的风声犹如鬼哭狼嚎,带着席卷一切的杀伤力,车轮子溅起一阵阵大水花,泼洒在积水成渊的路面上。
二刻钟之后,雨丝似乎停了些许,马车被人从外掀开,西尔芙定睛一看去,是直接在草坪骑马的菲特伯爵,那个大胡子。
菲特伯爵全身被雨水淋湿,水滴不断落下,匆匆赶来禀报。
“国王比下去,渔民已经遣散一半到中心区,只是人力有限,按照等级,只剩下一半飘扬过海的奴隶和低种族没有时间转移。还剩两个时辰,转移的人力和马车没有那么多,要不舍弃一部分低种族奴隶。”
菲特伯爵声音急切,大胡子随着语气强烈一动,一动,等待国王的指令。
只要国王一声令下,奴隶舍弃后,节省许多资源开支,毕竟奴隶也是拿来用的,在一切的危险前,奴隶是随时为主人的性命抛弃自己的所有,因此菲特伯爵的主意是非常好的。
西尔芙也看向能做决定的尤莱亚,他犹豫了一瞬,瞥向外边的风雨,“全力以赴,尽全力保留所有子民。”
“国王陛下……”菲特有心争辩,可尤莱亚兀自决定了,就不会更改,他一把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风雨顿时铺天盖地地卷来,白金色的衣袍浸上了深色的水渍,菲特见此也不再多言,指挥人力尽最快的速度转移人员,海边的风凉到透骨,尤莱亚皱眉看去。
天边的海浪已经卷到五六米高,一浪拍向一浪,往前不断滚来,黑压压的,他的目光巡视着被疏散的人群。
有点贵族血统的早已得到消息趁早借着王宫资源离开了,有钱的先塞钱坐上疏散的马车,而……
他的目光停在面前一个个分散的笼子里,笼子装着一群群奴隶,各种各样的肤色发色,以黑发人种居多,衣不蔽体,眼睛无助的望着被疏散的地方。
是的,为了不让奴隶浪费救生的资源,防止□□,将奴隶关进巨大的铁笼里。
身边窸窸窣窣地贴近一个人影,尤莱亚锋利的下颌晶莹的雨滴往脚下湿哒哒的沙滩滴去,他却执着屹立。
头顶却罩下一片阴影,金色的大雨伞挡住了他的视线,尤莱亚终于侧目,西尔芙双手拎着雨伞,身子娇小,所有这伞打得,有一半盖住他的眼睛。
西尔芙眨眼,好心解释,“我不够高……”
“你要是嫌弃,你自己打吧。”
根本不给尤莱亚反驳的机会,双手将雨伞塞进男人宽大的手心里,然后轻松地挪到伞外。
冰凉的雨点洒在她身上,要不是西尔芙顾忌旁边还有国王大人,她得舒服得叫出声来。
雨,似乎是人类的烦恼,总是撑伞避开。
但,鱼天生最爱水了,少女这么多天待在王宫里,此时的暴雨仿佛一场缺水后的疯狂宣泄,她甚至有些享受。
尤莱亚瞧着她那一脸可怜兮兮在雨中淋雨的模样,长发凌乱,他嗤笑一声,“担心你的家人,跟他们一起受难受苦?”
西尔芙拨开眼前的几缕不听话的发丝,没看他,望向远方被关在笼子里的奴隶,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再望向被明显优待的高阶贵族,她一字一句说,“那可不,毕竟,我和你天生就不一样,虚伪的阶级在我这里根本不存在,众生平等。”
她挑眉,咬字,“伞这种东西,就留给国王陛下您好了,我们生来就该淋雨。”
尤莱亚喉结起伏一瞬,手腕一松金色的雨伞瞬间砸到地面上,冰凉的雨水又再次铺面而来,他眼神淬了冰,指骨握上西尔芙的手臂,整个圈住。
“你说得对,小奴隶。”
“你这么喜欢拯救他人,我带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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