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跳远

西遥跪倒在大蜘蛛裂成两半的尸体前。

她止不住地干呕,第一次醒来时的头痛更加剧烈,如果不是手上的薄片消失,她可能会直接用其敲开自己脑壳。

金色的液体溅满全身,她的身体开始无端颤抖,最后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如果没人管她,这满地粘稠的液体可以把她直接闷死。

西遥的意识消失前,不停在心里念:睁眼是教室,睁眼是教室……

等所有声音消失,这片区域回归平静。浑浊的红色天空下,似乎没有生物再发生争端。

小蜘蛛慢慢靠近昏迷的西遥,在判断她依旧存活后,一道念力将她整个人托起,缓缓离去。

就在小蜘蛛离开不过一会儿,另外方向出现脚步声,大概六七人,全副武装的队伍发现了大蜘蛛的尸体。

他们纷纷发出惊呼,被这个生物庞大的身形吓到,武器瞬间上膛。

过了好一会,在寂静的对峙中确认其死亡后才慢慢靠近。

他们沟通着,在检查的人摇头后,队伍出现了争执。其中领头的人类大声说了什么,队伍后方一个矮小的身影闻声挤到前方。

那是一个长着尖耳朵跟尾巴的生物,橘色的毛发脏兮兮,却有人类的身形。

所有人从头到脚严丝合缝,没有露出一点皮肤,只有她罩了件破旧袍子,光脚踩在地上。

听从领头人的命令,她避开地上的金色血液,在大蜘蛛的尸体前不断嗅闻。

女孩往后偏,指向角落的一只断裂足部。

这断足比起大蜘蛛要细上两圈,明显来自幼体的同族。那个女孩朝领头人说了几句,指了一个方向。

旁边的队友用像针的仪器抽吸断足的金血,放进一个罐头大小的机器中,看见屏幕上出现金色标志时递给了领头人。

后者点头,踢了一脚兽人女孩,让她在最前面带路。从始至终,没有一个人敢碰到那金色的血。

与此同时,整个队伍都将枪械架在手上。

他们的枪支磨损程度都很严重,组装风格奇特,像废铁绑上了矮人族造的超科技芯片。西遥如果看见了,会觉得这个形容还有待优化,她会说——

“感觉很装B。”

西遥总结自己刚刚的杀虫操作,先抑后扬:“但有什么办法呢?不装一点的人生我拒绝。”

一睁眼就是悬空状态,小蜘蛛与她并行,明显对方没有敌意,她便继续美美躺着。

头痛并没有完全消失,她只能不断说话,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咱们要去哪?”明知这只生物不会回应,她还是问道。

小蜘蛛走得其实挺快,主要是因为它的脚多。西遥把视线转到它那只断开的足,金色的液体星星点点地掉落在地。

“你们这金色的血,好看是好看,就是味道有点冲了。”西遥不知如何形容,大蜘蛛的血洒满她全身,那股诡异的香味持续刺激大脑。

依旧没有回应,西遥便继续在脑子里复盘刚刚的战斗。

战斗?简直不能称为战斗,一切都不过运气好罢了。

如果意识体捅大蜘蛛时,后者走的是反方向,就算西遥同样长了十二条腿也无济于事。

关键是薄片的特殊性,她原来可以直接拿出,不用非弄出意识体。

她正想再试试,结果薄片刚在手中出现轮廓,如同电钻入脑,剧烈的头痛让她哀嚎出声,薄片也随之消失。

好吧,看来意识体的操纵是有蓝条的,空了还硬使估计脑子会爆炸。

诡异的香味扑面而来,西遥以为是自己身上沾的那些,拿起来闻了闻,这些血已干涸,味道自然减弱许多。

她疑惑地爬起来,视野全面照亮。

北欧神话中瓦尔哈拉的每一处角落都金光耀眼,而这里就像陷落后的英灵殿,格拉希尔之树从腐烂的地底将残垣穿透。

那些黄金变成流动的血,在漆黑的地上不断流淌,形成湖泊。

红天黑地,金色的树,金色的湖。

西遥还没有反应过来,小蜘蛛就带着她踏入这浅湖中。西遥听见了来自尽头的呼唤,那棵巨树在呼吸,琉璃般的外壳下是不断流动的金色水流。

身下一空,西遥没有防备地摔进湖中,很浅,只没过她的膝盖。

这些液体跟蜘蛛的血液比起来更像水,自到了这里,西遥的头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耳鸣。

越靠近这金色的水,越像有万千的余音在嗫嚅,越过她的躯壳,到达更上一层的中枢。

“这是……”她望向小蜘蛛,发现这金水像活着的生物般攀附上它,电流般到达花苞。

咔嚓——在西遥震惊的注视中,小蜘蛛那根受伤的足从根部直接断开,同色的血喷溅入湖,重新生长出一根足部。

还没完,随着更多的水流到达它的花苞,在一股噪音后,小蜘蛛竟然展开了最外围的花瓣。

西遥有些奇怪,得益于这不断闪烁的金光,她能隐约看到蜘蛛花苞中透光的轮廓,似乎包裹着某种东西。

随着它展开的花瓣越来越多,那包裹的东西也越来越小。

捕蝇草会杀死昆虫,人类会消化食物,这个场景如出一辙。

蜘蛛最终只剩下小小的花苞,它那展开的花瓣与大蜘蛛一样,金色的绒毛不断摇晃。

“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西遥后退几步,现在步入更高体型的蜘蛛给她带来压迫感。

小蜘蛛终于停止生长,它静止片刻,突然转向西遥。

她们站在同一片湖泊中。

西遥的耳鸣变得更明显,然后有一道声音在这个瞬间推开了所有杂音。

直达她的脑海,像破碎的灵魂伏在肩膀耳语。

「** ****」

西遥不明白这种语言,可这道声音立刻泯灭,也在消失瞬间带走了小蜘蛛给她的所有安全感。

巨大生物立在跟前,它的金光诡异又刺眼。

西遥心中警铃大作,转身就跑。

可念力更快,西遥再次撞上拦住她退路的墙。但她没有直接倒下,而是手中瞬间出现薄片,延展的光刃支撑住她后仰的身体。

“你这是……开了花就要杀我?还故意带我来开花的地方?”

西遥尽量不让自己声音太抖,但过于明显的战力差让她再次心坠冰窟。

能击杀大蜘蛛纯粹是因为它的帮助,单枪匹马的西遥在这个种族面前没有任何胜算。

蜘蛛步步紧逼,现在的它甚至不用抬起双足就能施展念力,每靠近一点,西遥手中的光刃捏得越紧。

“你绕这么大圈就为了进化时有观众吗?给你写观后感也不是不行!”

西遥有种被背叛的怒意,但这种气愤在战力差面前显得很可笑。她甚至怀念古早的升级流设定,如果在那种剧本,自己作为LV1也只会跨级挑战LV5。

杀千刀的,新手村不会给她甩个LV50后,再来个LV30。

就在头顶的念力即将砸下,西遥听见了枪声。

科幻电影中的声音穿出荧幕来到眼前,震开的气浪扑来,感觉有电流蹿入脊椎。

念力展开,这些激光子弹没有打中蜘蛛,倒是打中了西遥。

“?”

尖叫都被生生掐断,疼痛瞬间接管大脑。

她捂住自己皮开肉绽的大腿,失力倒地,金色的水流没过她的身体。战场分割,没有人注意到在湖水中不断颤抖的西遥。

一路追踪小蜘蛛的队伍从前方出现,看见这里金色的湖泊与树,所有人都陷入明显的兴奋中,宛如窥探到巨龙宝藏。

领头的人类第一个从狂喜中脱离,作为队长的他怒吼着,所有人因此按捺兴奋,迅速展开队形,在后方放置了他们携带的金属长箱。

每个人都出现了肢体的变化。

精密的零件摩擦,电流声与灯光共振。

小臂转变为连接口,前额打开机械针前伸、眼球如积木般堆积露出芯片……

每个金属箱表面有一块小屏幕,悬浮着一个特殊的标志,像人类文化中的衔尾蛇,内里是双瞳的眼睛。

队员动作很快,他们用不同的方式连接了金属箱中心的塔状接口。

随着一系列启动声,纯黑的金属箱开始分裂成机械块,如秩序化的寄生物攀附到连接者的躯体。

并不是钢铁侠战衣,而是某个单一部位的强化。枪、头盔、部分外骨骼,无一例外的纯黑。

队伍与蜘蛛开始激战,明显人类方已非常熟悉如何应对这种生物,由装备了强化视野镜的人提供念力位置,攻击分为挟制前锋和后位射击。

巨响炸开,火光四溅,没人在意的角落,西遥匍匐前进。

她这两天在地上爬的路程该有个800米。

西遥一旦听见头顶有子弹过来,立马把头埋到水里装死。等声音到另外的方向,她再露出半张脸,像海龟一样滑行。

不知喝了多少口这诡异的金水,她终于爬到边缘。

趁那边激战正热闹,前滚翻加立定跳远,迅速钻到一座金属山隐蔽处。

西遥的求生欲强到离谱。

这里刚好能遮住她身形,绝佳的逃兵位置。就在西遥准备躺着等战斗分出胜负,太阳穴一凉。

长着耳朵的兽人女孩用一把非常小的手枪抵在她头上。

西遥笨拙地双手举起,全身的血都凉了。突然,蜘蛛的噪音猛地放大,这份精神攻击足以人类停顿片刻。

更别说听力优秀的兽人——女孩瞬间失力,手上的枪也微微偏移。

西遥当机立断,抓住女孩的手想夺过手枪,结果后者也清醒过来咬她,锋利的牙齿让她皮肤瞬间出血。

她还是个孩子,有句话莫名出现在脑子里。

西遥想都没想,直接给了小孩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