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鼓掌

咔!

光刃过于锋利,划掉了义肢本就破旧的接口。

西遥沉默,把坏掉的义肢塞到屁股底下,她可不想小屋主看见玩具被宠物弄成两截。

作为她的意识体的一部分,光刃无法连接这里的东西。

难道只能影响抱脸水母?

自己的武器还是有杀伤力,西遥将光刃收回,重新变成薄片。

她盯着黑色薄片,沉默一会,不死心地把义肢掏出来,用薄片碰了碰,还是没反应。

感觉她的这个技能跟小狐狸展示的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结果是她想错?

突然一阵剧烈的晃动,西遥发现吸取金血的罐子已经完成工作。收集罐宛如装满流动的黄金,金光甚至透出罐壁,照得小狐狸的屋子都亮堂一些。

西遥立马穿上那套重新变成黑色的衣服,她可不想顶着破罩子到处跑了。

小狐狸跑过来,先是高兴地抱着罐子,尾巴转得像螺旋桨,然后伸手去按能变回圆盘的按钮。

在两人的注视中,金罐没有反应,甚至弹出一条红色讯息。

西遥用脚趾想那都是无法转换形态的提示:“我有一个小问题。”

她试了试罐子重量,不轻,提着很显眼。

“如果提着这个罐子出去,咱们被人用枪指着脑门的概率是多少?”

西遥推测蜘蛛的金血是这里的硬通货,出门两步就会被抢劫。柠檬茶都能挨一榔头,这个怕是脑门十个窟窿。

小狐狸也预想到,难过地垂下尾巴。

西遥拍了拍她,做了一个经典的食指拇指直角手势:“你有枪吗?就是……biu!biu!”

她们的沟通持续进步中,这归功于西遥总是比划着就开始自顾自演戏。

学什么外语?谁能不知道邦邦邦、biubiu、爬行着捂胸口倒地代表什么呢?

小狐狸开始翻箱倒柜,直到摸出一把很眼熟的东西放在西遥手上。

她揣着手抬头望西遥,脸蛋脏脏,耳朵翘翘。

“你小子!这不是那个灯光枪吗!”

西遥看着巴掌大的玩具,做工粗糙,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还在这种东西前举起双手。

“你有没有比较牛的朋友帮忙护送一下?”西遥手舞足蹈,小狐狸肯定没懂,但她居然开门跑出去。

“狐宝不会只懂了牛,没懂朋友吧……”

害怕女孩领着持枪恶徒回家,没等西遥准备好,小狐狸就抱着一个老式显示器进来。

方正造型,方形屏幕,比低分科幻片中的机器人更不具想象力。它的屏幕表情甚至是超级大的像素。

而且超多灰,小狐狸都不想把这位朋友放下。

这位电视机朋友甚至不会说话,只是用像素给西遥打了个招呼。

“你是画了我的脸吗?谢谢,眼睛还会闪耶。”第一次有自己的像素小人,西遥莫名感动。

小狐狸跟电视机说话,把它面向那金罐子。

难道这位电视机有神通?人不可貌相,西遥暗暗告诫自己。

等小狐狸解释清楚,电视机转回来,屏幕上开始播放像素动画。

是它自己滑出门的重复片段。

人家直说想溜,西遥觉得在这里貌貌相也很正确。

一时走进死胡同,但随着时间流逝,小狐狸变得越来越焦躁,甚至隐隐有直接带着罐子出门的意思。

“诶,你干嘛这么着急?”

其实已经非常疲惫的西遥从瞌睡中惊醒,她只要一召唤出光刃脑袋就会隐隐作痛。

小狐狸指着罐子,不停地合拢手掌。

为什么猎杀蜘蛛的队伍不直接找尸体取血呢?说明活体血液更值钱,那也说明液体放置时间越长,价值越低。

就算放在这种罐子里也会坏掉?

西遥突然拍亮休眠的电视机,不断朝它的屏幕比划,直到它演示的像素动画传达正确她的问题。

小狐狸凑近看。

屏幕上的像素小狐狸跟兔子连接,然后从连接处上升一个符号,西遥知道那是她传达的“问号”。

“你想通过这个获得什么?值得我们冒这么大的险。”

在西遥心里,已经有放弃运输这个罐子的念头,钱跟食物固然重要,但急着出门极有可能会丢了命。

小狐狸很聪明,她能明白西遥想说什么,沉默片刻后,她将自己一只手摊开在西遥面前。

牵手时有一个浪漫细节,那就是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

不止是手指的接收器,小狐狸整只手掌都是半机械,皮肤后缩,冰冷的零件与血肉搭建为一体。

西遥在她的手掌里看见了一颗小心脏。

形状如蓝色的苹果,几乎是精致的微雕模型,不仔细看甚至看不见它在缓慢地跳动。

但跳动得特别吃力,如同它的主人,在这个粗糙狭窄的舱室里努力迸发仅有的生命力。

电视机屏幕闪光,出现了动画。

小心脏每跳动一段时间,就会突然停止,而能让它恢复的只有一张纸。

“一张纸?”西遥皱眉。

电视机将那张纸放大,原来是由信息流滚动生成,在最中央还有一个熟悉的标志。

像素块很模糊,但西遥却应激般想起。

那队人类使用的武器,能变成机械块的金属箱上面就是这个标志——衔尾蛇与双瞳眼,凑近看外圆还缠绕着花朵。

只有这张信息流进入小狐狸的心脏,蓝色的苹果才重新跳动。西遥转头再看女孩手心,终于在心脏角落发现一模一样的标志。

产品出厂后肯定会印下制造商。

“你的心脏需要不间断的,”西遥一时噎住,“运行时效?这样的东西没有的话就……”

小狐狸光着脚站在面前,坐下的西遥与她一样高。房间狭小,天花板很低,让人透不过气。

结果苦难在未来也不会消失,这里的生存也需要裸露的双脚、缴纳的双手、温顺的双眼。

西遥再次沉默,为什么女孩愿意加入高风险的猎杀队伍,答案非常明显。

面前那罐东西可能是她一辈子都无法买到的生命长度。

小狐狸缩回手,看着西遥沉默的样子,变得局促。

她捡的人类不会说话,但会拉住自己的手,她从来没见过谁会做这样的动作。机器不会,同族不会,其他人类也不会。

小狐狸尾巴垂下去,不再看向那个金罐子,想去拉西遥的手,却在半空中被握住。

人类有着凌乱的毛发,有一双其同族中最为特殊的眼睛。

她捏着那把灯光枪,挑眉:“没有理由就睡觉,有理由那就搏一搏呗,但你得分我一半喔。”

“富贵险中求,实在不行打碎罐子捧着去,一滴也是赚。”

西遥试了试,发现意识分身还无法召唤,看来这个作为第二条命的技能冷却时间很长。

西遥提起那个金罐子,她深知欲盖弥彰的坏处,所以直接把门打开,一手拎过小狐狸装出劫持她的样子。

“唬人最重要的是气势。”

西遥是个不那么魁梧的女子,但能在抗东西时,有余力装出凶神恶煞的模样。

她们在与时间赛跑,所以没有犹豫的空档。一步踏出门,西遥像扛着水桶一样漫不经心。

只要你不在意,别人就不会在意。

这个社交偏方却不持久,特别是她们走了一半路程,盯向金罐子的目光明显增多。

如同游戏自动唤醒敌对意向,成片的红标亮得人胆战心惊。

甚至到后面所有生物都围在西遥身边,导致路都走不动,暗处数不清的机器在对准罐子鉴别。

这样独特的金光没有办法掩盖。

西遥全身冷汗,尖锐、恶意的目光已经隐隐出现,明显有浪潮扑来之势。360度塞满的枪口,下腰都来不及躲子弹。

砰!

西遥将金罐毫不客气地摔在地面,巨响连带着震动地面,围堵她的生物们一惊。

这个人类模样特殊,没有生物在附近见过她,甚至没有探测到她的武器。

她要么没有,连根棍子都没有。

人类丢下碍事的兽人,将手里的枪直接举起。正面迎接她枪口的生物猛地一缩,侧身避过。

带着这种好东西,她要么有的是高级武装,有热能机枪、基因毒素、空间炸弹。这些东西才无法被便宜的探测器识别成功。

人类左手举枪,右手摊开,在所有人都能看见的角度,掌心上方不断闪着光。

没有连接器与武器本体?空间武装!

围堵的生物们开始鲁莽后撤,秩序消失,体积小的生物被踩烂的声音此起彼伏。

她前进的路空出,人类竟自信到只要不长眼的靠近就会死,居然让那个兽人帮她拿着金罐子。

所有目光像一千支针扎在西遥身上,她一边维持自己凶神恶煞的表情,一边祈祷自己手汗没有多到这灯光枪滑落。

就在她眼睛都要瞪出来,粉红色招牌终于出现在前方。她拎过小狐狸衣领,开始大步往前。

如果没猜错,这座塔的原则是“屋内不武”。

小狐狸这种情况都有一间盒子住,说明有区域规则,住民们不能进别人家里抢杀。

要抢就在门口抢,要杀就在门口杀。

沾满各种颜色血的枪口再次抵上西遥脑门。

她能骗陌生人,但唬不住见过的。还是那种接一榔头,窝囊尖叫却没还手的情况。

“……你们上班都是固定地点?”西遥看着那只无毛老鼠,脸瞬间垮了。

分别不久的强盗们把她们围住,逼迫两人往隐蔽的角落走,他们的身形完全挡住兔子店的粉色灯光。

其中一个人类推开小狐狸,西遥甚至来不及阻止,人类就点开了罐子的遮盖罩。

本来只漏了零碎光芒的宝藏露出真容,金光炸开,像毒药一样扩散开来。

西遥全身一颤,身体冷酷的反应无比陌生,立刻战斗的呐喊瞬间入侵大脑。

但此刻的她只是摊手退让:“你们拿走……”

嗒!!!

辣椒能跟钉子结婚吗?他们的孩子说不定就是子弹吧。

有人鼓掌吗?跟肠子掉在地上的声音一模一样。

西遥顺着面前的枪口低头看去,自己的半个肚子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