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修）

“……”

黑尾铁朗顿了顿，稍微有些没好气：“那你现在就不怕我讨厌你了？”

明明刚刚在公园的时候，还一副被讨厌了，很害怕的样子。

少女歪了歪头：“因为前辈现在没有那么讨厌我吧？虽然不知道理由，但是黑尾前辈，的确是在可怜学妹孤零零在陌生的地方吃饭，担心我不适应，所以才勉为其难坐在这里，甚至找话题和学妹搭讪，不是吗？”

“……别自说自话啊，我才没有可怜——只是忽然不想在家里吃饭，然后出来又看见你，仅此而已。”

黑尾铁朗往后靠了靠，微微叹了口气：“不过我来之前确实以为，你是那种内向固执又乖巧胆小的好学生来着，结果倒是挺会说的。”

“研磨说的对，你爸爸的确不用担心你在这里交不上朋友。”

清水祈有些意外：“你们撞见了吗？”

黑尾别过眼神：“……你爸对你挺好的，他很爱你吧。那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不会不舍吗？”

清水祈静了片刻，垂眸，浅浅地笑着：“嗯。”

“正因如此，我才要在东京更努力追逐。”

黑尾铁朗挑了挑眉：“所以你要放弃排球？”

“前辈果然很介意我对排球的态度吧。”

清水祈了然。

“你知道啊……果然，你看出来了。”黑尾铁朗笑了下，偏头抓了下头发，显得眼神有些漫不经心，“如果我一开始的态度让你不安，我也道声歉好了。不过，还是不要把别人的情绪放在眼里轻松一点哦。说不定有人就是天生气场不和呢。”

“我知道的。”

清水祈无意识地握住手腕往下压，静静看着白皙的皮肤下青色的血管流淌：“不过，前辈多少体谅一下女孩子细腻的心思吧，我可是刚刚来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只有我一个人哦。”

黑尾的神色略带探究：“不是有研磨吗？”

“能碰上研磨是意外之喜，”少女若无其事地敷衍道，“当然，现在能碰上黑尾前辈，也是意外之喜。”

黑尾铁朗微微一笑：“我可不吃这一套。”

清水祈认真地看着他：“是真的哦，不管因为什么理由，在我还没完全适应这边的时候，有个人陪着一起吃顿饭，这难道不算是意外之喜。”

“……啊，你要这么说，我就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聊下去了。”

清水祈想了想，诚恳地建议：“要不，我们继续聊喜好的问题？”

黑尾铁朗同样诚恳地回答：“免了。”

两人对视一眼，在微妙的停顿中，不约而同笑了下。

黑尾看着少女自然的神情，随口道：“你这样可比之前看着顺眼。”

“黑尾前辈也是。”

清水祈也玩笑般地回道：“一开始还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突然就变得很冷淡，吓了我一跳哦。”

“我已经表现的很隐蔽了。”黑尾摊开双手，为自己辩解伸冤，“谁能想到你明明长得这么可爱，却会这么敏锐嘛。说真的，你其实会读心吧。”

清水祈出乎意料地点点头：“或许真的会哦。”

黑尾来了兴致：“……那你说说我现在在想什么？”

清水祈举着手正色回答：“在想要怎么问我的联系方式。”

黑尾铁朗愣了下，忍俊不禁。

他唇边扬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像是没办法似的，配合着道：“那么，能告诉我吗？这位可爱的小姐，要怎么问到呢？”

清水祈一本正经指导：“首先，打开手机，然后点开账号……”

两人加了好友。

少女的头像是只被橘发小女孩抱着的三花猫。

猫咪被养的很好，毛发柔顺发亮，体重也不可小觑，宛如胖胖的棉花糖。

黑尾铁朗的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你妹妹，力气还挺大的。”

“是邻居妹妹，我们家只有我一个女孩。”

清水祈翻起相册，很快找到一张给猫咪洗澡的照片：“宫未只是看着胖，其实只有八斤啦！”

黑尾铁朗微微凑过头。

照片里的猫咪毛全都被打湿，躺在盆里，被绑了个高丸子头的少女用刷子揉搓，看着可怜兮兮的。

……但是，穿着白色吊带套着雨衣，额发湿漉漉的少女也挺可怜的。

黑尾铁朗收回视线：“宫未是你们家猫的名字？”

清水祈：“他本来是我外婆喂的野猫，以前一直叫咪咪的，领养之后就取了个正式的名字，宫未，MIYAMI，叫他也听得懂哦……”

两人聊着，点的餐很快到了。

黑尾铁朗只看了一眼少女那份的红色辣椒，就忍不住露出抗拒之色。

清水祈在他的目光中，神色自若地夭起一勺：“黑尾前辈要试试吗？”

“……免了。”

黑尾铁朗专注于自己的那份，感觉到咖喱中的甜味在味蕾上融化时，才舒服地长呼一口气。

清水祈无意瞥见他的表情，总觉得有些好笑，尤其是看到纸巾狗狗瘫倒在桌上的样子。

咖喱饭的分量不少，但两人饭量也都不算少，速度也不慢。

结账是分开付的。

黑尾铁朗付钱的时候，还看见服务员松一口气的表情，忍不住眯起眼。

“我一开始的表情有那么凶么？”

“黑尾前辈不笑的时候看着是有些唬人。”

清水祈想了想：“不过，笑起来还挺温柔的——该说挺有魅力的吗？”

黑色鸡冠头少年沉默片刻，转过头盯着她，嘴角忽得上扬，露出八颗牙齿。

“你是说这样？”

清水祈被他充满奸诈意味的笑容逗笑。

从店里出来之后，黑尾铁朗不想回家，随便找了个方向离开。

他和清水祈漫不经心地告别。

走了几步，少年将手插进口袋里，却忽然摸到一团纸。

拿出来之后，发现是女生刚叠的纸巾狗狗，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进了口袋里。

已经完全变样了。

黑尾铁朗忽然回头。

东京的夜晚，天完全黑下来，路边的立地灯全都亮起，商店高楼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此起彼伏，宛如流动的海洋，放眼过去几乎见不到被黑暗笼罩的地方——除了灯光之下的黑暗。

而他刚刚认识的女生，就看不清神色地站在那一块。

原本准备回家的黑尾铁朗顿了顿，大步往回走后，故作嬉皮笑脸地问：“这位可爱的小姐，不知道有幸能邀请你来一起散散步吗？”

少女刚回神似的应了一声：“嗯？好啊。”

黑尾铁朗在心底规划着路线，时不时会指一下路通往哪边，清水祈顺从地听着，简单回应几句。

走到常去的河堤时，黑尾发觉少女似乎过于安静。

他看了眼时间，干脆停住脚步：“稍微等一下。”

清水祈点了点头，没有问什么。

大约几分钟过去后，远处亮起一座彩色的摩天轮，被照亮的天空之中，忽得绽放起烟花来，像是有人在东京的夜空中绘画。

清水祈眨了眨眼。

黑尾铁朗似乎也有些意外，但很快笑起来：“虽然摩天轮每天都会亮，但烟花只有假期会放几次。”

他笑着回头：“看来你还算幸运。”

少女侧颊浅浅的笑容被烟花照亮：“所以我不是说了吗，黑尾前辈能陪我是意外之喜。不然的话，这份幸运也看不到了吧。我真的很感激。”

她素面朝天，五官清秀可爱，却算不上令人惊艳。

浅绿色长发随意披在肩胛骨后，白衬衫，牛仔裤，打扮得再普通不过。

唯独一双银眸，特殊又漂亮，在烟花奢侈的照亮的中，那双银色眼瞳里五光十色的虚化光点像是点点笑意，神情温柔，如同烟火大会上拂过的轻柔海风，又从天空中忽然降落在他身上。

“虽然以一个放弃者的身份说来也许会很可笑，但从我开始学习排球的七年间，发球，救球，托球……以及追球，我从未有一天停止过训练，也从未放弃过以这样的身高和弹力参加比赛——虽然到最后也没能赢。”

“或许我还不像黑尾前辈一样热爱排球，但也不算是表面样子吧。那个排球对放弃的我而言有特殊意义，所以我才那么小心翼翼。”

“……”

黑尾铁朗：“怎么忽然愿意解释了？”

“因为忽然发觉黑尾前辈是个好人，我觉得或许能和前辈成为朋友。”

少女认真地请求：“所以不希望因此被讨厌。”

黑尾铁朗盯着她看了半分钟。

清水祈虽然有些许困惑，但神色毫不动摇。

输给她了——黑尾忍不住想。

“……没讨厌你。一开始就没。”

他叹了口气：“陌生人怎么对排球如何我才不关心。作为朋友的话我倒是不讨厌你这种性格。”

“但是黑尾前辈最开始变的冷淡了。”

“是因为那个——我不笑的时候有点唬人嘛。你看，我当时应该这样笑一笑的。”

“黑尾前辈，你露出牙齿笑的样子真的很像要骗人了。”

“那你是要我似笑非笑……”

回去之后，清水祈问了研磨附近的地图和适合的晨跑路线。

[研磨]发了一个“猫猫吃瘪.jpg”的表情包，然后给她发了地图和手绘的路线图。

第二天晨跑时，为了防止迷路，她还特意带上了手机。

清水祈出发的时候天还没亮。

安静地一个人跑了一段路之后，她隐约听到几声轻快的犬吠，转过路口，意外看见一个牵着狗绳跑步的棕发青年。

看见她之后，还隔了一段距离，青年就拉了拉狗绳，以免狗狗冲撞女生。

清水祈无意瞥见他的属性值，发现分类在田径漫之后，不知为何，已经完全不惊讶了。

她能看见的属性值中，并非每个人都有分类。

像是她自己的那一栏就一直都是空白。

但至今为止，她见过所有有分类的人，基本上都是运动漫——大概也只会给运动社团或者有相关特长之类的人分类吧。

田径漫的话……她目前只见过两个。

他们礼貌地点了点头当作，打招呼，又默默继续跑起来。

两人朝着一个方向跑了一会儿。

原本安静着的青年忽然开口：“你跑了多久了？”

清水祈步伐不变，低头看了眼手机的时间：“半个小时吧……”

青年温和地提醒：“跑步的时候最好不要拿着手机，尤其是跑的久的话，很影响姿势，容易造成关节疼痛。”

“啊，谢谢您的提醒……”

“如果实在需要带手机的话，可以买个腰包，放在中间。”

青年友善地问道：“我第一次在这条道上看见你，你跑步的节奏感很不错，跑了几年了，是初中生还是高中生，田径部的吗？”

“大概六年吧，准高中生。”清水祈如实道，“不是田径部的，只是为了锻炼身体才开始跑的……您是田径部的吧。”

青年稳重地点了点头，笑道：“我叫清濑灰二，在那边的宽政大学上学——手臂放松一点试试呢，肩膀向后打开一点。”

“对，一点点就好……上半身重心往回一点，对，挺起胸膛。”

清水祈按照清濑的指导调整了下姿势，感觉有些陌生，很快呼吸就有些许紊乱。

清濑灰二注意到：“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吧。”

正好停在一个河堤旁边。

清濑灰二蹲下身，摸了摸狗狗的脑袋，狗狗蹭了蹭他的手心，又绕着清水祈欢快地转圈。

清水祈忍不住也摸了摸他的脑袋：“这孩子好乖啊。”

“他叫尼拉。”

清濑灰二笑了笑：“抱歉，我父亲是田径教练，所以我经常会观察别人的跑步姿势，似乎有点太冒昧了。”

清水祈摇摇头：“应该是我要感谢清濑前辈您，我姐姐也说过我姿势的问题，但我总是不自觉忘记。”

“你叫什么名字？”

“清水祈。”

“如果不介意的话，叫我灰二哥就可以了。”清濑灰二望着她的肩膀，“你下半身动作很标准，重心也很稳，但是上半身有点僵硬，是有经常做伏案工作之类的吗？”

清水祈眨眨眼睛：“灰二哥，你真的很厉害诶。”

清濑灰二笑着摇了摇头：“只是观察的比较多而已，长时间伏案工作的话，最好隔一会儿起来活动一下，或者原地拉伸……”

休息了一会儿，两人又重新跑了起来。

灰二跟在她身后看了一会儿，又指导了几句，清水祈适应后，的确感觉比之前轻松了一点。

“哪有那么明显，大概是你心理作用吧。”清濑灰二爽朗地笑起来，“你大概是那种有压力反而会更专注的类型吧，有没有想过参加长跑比赛？马拉松之类的。”

“以后有机会的话可能会试试。”

“我每天都会在这边跑。如果你想试试，可以来问我，或许能提供什么帮助。”

清濑灰二看了看时间：“再过一会儿人会多起来，如果你想安静一点跑的话，可以从那边回去——”

他详细地指了方向，还重复了一遍。

确认她记住之后，又告诉她联系方式，这才原路返回。

既热心又细心——无论是在哪个地方，总会有这样的人出现呢。

清水祈确实觉得自己蛮幸运的。

太阳已经从地平线上升起，给大地铺了一层亮色。

她踩在陌生的土地上，能感觉到自己正在和这个城市一点点熟悉起来。

东京的灯光比宫城要亮，人口比宫城多，节奏比宫城快，人与人的邂逅也要来的频繁。

而奇迹往往就是诞生于人与人之间的相遇和碰撞之中。

清水祈孤身一人来到东京之时，有想过自己可能会难以适应，只能默默发奋学习的糟糕状况。即使如此，为了心中的理想，为了更好的自己……为了奔向世界，她还是选择了东京。

现在，她又开始对这片土地产生期待。

少女迎着太阳奔跑，盛满日光、明亮又坚定的眼神，不期然落进他人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