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爱国

床上的人呼呼大睡,床下有一张被撕碎的皮,除此之外房间里没有其余的打斗痕迹,但就这一人一皮,就怎么看怎么诡异了。

来之前聂慕珺他们想过很多的可能,没有一种符合现在的情况。

当务之急是把人叫醒。

聂慕珺作为在场仅剩的清醒的女性,伸手轻轻推了推简楚,晃了两下,简楚的眼皮才抖了抖,可见睡得很沉了。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瞅着床边的三个人,眼里还有未睡醒的迷茫。

“我们分开后发生什么事了?”连岩出声问道。

听到连岩的声音,简楚眼中的茫然立刻退去,昏迷前发生的事情也重新浮现在脑海中,她脱口而出道:“崔芩姿变成了怪物!”

“然后呢,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不是你们救了我吗?我被她弄晕了……”她看到三人比她还懵的表情:“真不是你们?”

两秒的沉默后,聂慕珺说出一个事实:“我们才到这里。”

“那是谁救了我?”她看着身上的被子,还有好心人帮她把被子盖好了。

连岩啧了一声,打量着简楚:“我说你真不是什么玄门大家的子弟吗?”

简楚:“我在中午前还不知道有你们这个部门。”

事实上如果不是笔记本,她连是不是有鬼都持怀疑态度,毕竟她之前坚信科学。

聂慕珺瞄了一眼简楚:“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件好事。”

否则又让画皮妖辣手摧花了。

最郁闷的是潘奕,他们一脉的百年坚持就这么莫名其妙结束了。

地上还有破碎的人皮,聂慕珺他们蹲下开始收拾,尽量不落下一片,都是沾染过妖气的,需要仔细处理。

简楚看他们捡拾崔芩姿的人皮,一个她曾经熟悉的人却已经以这种方式收场,她心里有些堵。脚边有一小块人皮,简楚弯腰伸手,在触到人皮的时候顿住。

手腕上的痛意似乎还刻在记忆里,但现在一点都不痛了,她怀疑当时情况太紧张自己记错了。

简楚捡起这块冰冷滑腻的人皮,递给了连岩。

连岩撑起手里的口袋,让简楚放进去。

“……崔芩姿怎么办?”简楚低声问。

被画皮妖经过手的人,骨肉被吃,只剩下一张皮子。连岩扎紧了手上的口袋:“这张皮需要净化,然后看看崔芩姿父母的态度,如果想要,我们会给他们。”

简楚试着问:“能不能让她好看一些?”

崔岑姿和家里人感情很好,就这样摊开到那对父母面前,不知道是怎样的打击。

“当然行。”连岩一口应下,趁着拉好感的机会和简楚道:“一看你就适合吃我们这碗饭,具有以人为本的高度思想觉悟,我们老板总说我们现在太麻木了。”

聂慕珺也点头:“确实,公司需要一些新鲜血液了。”尤其是这种软软嫩嫩的漂亮小姑娘,那些糙汉她实在是看够了。

对于两人的热情拉拢,简楚没有推拒:“我们约定一个时间,需要笔试吗?”

世界比她想象的还要危险,她不想像之前那样毫无还手之力。

连岩和聂慕珺喜笑颜开:“不用,人来就行!”他们和简楚约定了下周末。

………

不想在宾馆住下去了,简楚在寝室楼关门前赶了回去。寝室里明亮的光亮落在身上,耳边听着袁楠楠外放的某个熟悉的短视频bgm,让简楚生出一种恍惚的不真实的感觉。

她走到自己的桌前,放下背包,拿出手机,点了一首歌。

一秒后,熟悉的旋律响了起来。

“起来!

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

照镜子的常艺馨,刷视频的袁楠楠以及敷面膜的林潇齐齐朝简楚的方向看过来。

袁楠楠沉着嗓子问:“简楚,你干什么?”

简楚头也不抬地说道:“我爱国。”

“……”

“你小点声!”

简楚没答话,只是偏过头看着袁楠楠手里的手机。

袁楠楠深吸一口气拿出蓝牙耳机,简楚也戴上了耳机,甚至稍稍调大了音量,别说,国歌的效果真好,现在她的心情立刻平静不少,只剩下满身的勇气。

她拿出了笔记本,之前就看过了,没有新增的内容,现在到寝室后她又仔细翻了一遍,只在左下角发现了一个浅浅的牙印。

“那东西还对你感兴趣呢?”

简楚以为这是画皮妖咬出来的。

笔记本没回答,但是那被翻开的页面刷刷刷自己合拢了,她翻了一下,竟然没翻开。

怎么说一句就生气了!

……

一天后崔岑姿退学了,寝室的人帮忙收拾了她的物品,来拿东西的是崔家的一个亲戚。对外的借口是崔芩姿要出国,不少人私下里羡慕,但只有简楚清楚这个被他们羡慕的对象凋零在了最美好的年龄。

接下来几天,简楚情绪都不太高,到了周六,她按照连岩给她发过来的地址去了他们的办公处。

简楚以前只坐车的时候经过这里,从来没有正经停下来看看。

这是一个十字路口,周边不是超市,就是洗车行再就是饭店,居民生活气息浓厚,只有一处看着有些不同,门头招牌挂得很高,黑底金字:

长安咨询公司。

整栋建筑占地面积不小,足有六层高,但楼房建筑不新,看着有些年头了。公司门口有两个一米多高的石狮子,非常气派。

不太和谐的是距离石狮子一米多远的位置停了一辆破旧的小电驴。

简楚走上台阶,推开店门往里面走,这里和普通的办公楼没太大的区别,一楼是前台以及待客区域,不同的是现在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整个一楼空空荡荡,没看到人,估计是还没到上班的时间?

简楚上了二楼才看到一个正在楼梯口吭哧吭哧擦扶手的保洁人员。

对方看起来四五十岁,方圆脸,双目清明有神,快速地将简楚全身扫了一遍。

“你好,我是来面试的,应该去几楼?”

“啊,六楼的老板办公室。”

“直接去老板办公室?”简楚不太放心的问了一句,这不是应该有专门的人员负责吗?

“呵呵,我们老板认真负责,每个要面试的新人他都要亲自过问。”

保洁人员还很热心,给简楚指了去楼上的电梯。

老板办公室出电梯口就能看见,但办公室的门是关着的。简楚抬手敲了三下,里面就有人说道:“是来面试的小孩吧,进来。”

简楚开门走了进去。

办公室采光极好,宽敞明亮,中央是会客区,摆着一套实木的桌椅,色泽黄润,纹理柔美,走近了有股淡淡的香味。

“坐吧。”站在落地窗玻璃前的老板转过身,笑着对刚进门的简楚摆摆手。

简楚盯着对方的脸,一时愣住了。

四五十岁的年纪,方圆脸,连嘴角边的笑纹都一模一样……

这是刚才楼下的保洁。

还不等简楚开口,这位老板已经笑眯眯地说:“你是不是见过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简楚瞅着面前的老板,点了一下头。

“那是我双胞胎弟弟,他这个人闲不住,每天一定要干点活。”解释了这一句,老板从抽屉里掏出三份合同:“连岩和我说过你的事了,这是劳动合同,今天你就可以入职了。”

简楚:“你不问我一些问题?”

她来之前还特意在网上查了一些面试攻略,结果对方不按套路出牌,全都没用上。

“嗯,我这个人不喜欢听别人说,我喜欢看人怎么做,面试时说得天花乱坠,实际未必是那么回事。”说着,又把合同往简楚这边推了推。

简楚扫了一眼压在合同上的签字笔:“我现在还有一个疑问,你后边的头发和你双胞胎弟弟也一样吗?”

老板立刻把手往头上摸,掌心立刻感受到了一绺不服输顽强翘起的头发。

他讪讪一笑:“现在年轻人就是细致啊,不错,这是对你的考验,你也知道我们的工作内容特殊,就需要你们胆大心细。”

说得挺不错,但简楚心中仍有疑虑,何况合同都附有法律效力,可不能随便签。

“我再好好想想。”简楚直言道。

“不急不急,你慢慢想。”老板脸上露了点遗憾,但很好说话。

简楚出了办公室,把自己进公司后的事情都过了一遍,不知不觉重新回到了一楼。

正朝门口走,有一人迎面走了过来:“同学,合同签完了?”

简楚摇头,瞅着明显是刚上班的连岩:“正好我有点事想问你。”

“你问,能说的我肯定不藏私。”连岩从兜里抓了一把瓜子塞到简楚手里。

简楚本来不想要的,但瓜子闻着很香,她道了一句谢,和连岩坐到不远处的会客沙发上,嘴里磕着瓜子,心里的疑问也顺势问了出来:“你们公司是不是经济紧张啊?”

连岩心里咯噔一声,吐出不小心吃到嘴里的瓜子皮:“同学,你怎么这么问?你看我们这的条件,怎么可能经济紧张?!没有的事,你别看我们现在这里不是经济繁荣区,但往回倒个十几年,这里得是这个。”他竖了一个大拇指:“以前政府部门都建在这里,后来那些机关单位搬走了,这片地才变成现在这样,虽然不如以前了,但也比一般的地方强,基础设施完善,人文气息浓厚,治安也是数一数二的。”

简楚没被忽悠过去:“我今天来的时候,公司里基本没人,老板干着保洁的活,他还亲自面试我。除了工资的问题,我想不出为什么一个公司的员工会这么稀缺。”现在这个社会,只要钱给够了,怎么可能招不到人。

连岩瓜子也不磕了:“是这么回事,我们这个工作特殊,没那么多流动的员工,不像一些公司今天有人离职,明天招聘,HR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恨不得挂网上,所以呢,就没有人事部门,当然啦,一些相关的工作也有专人负责,现在到上班的点了,人会陆陆续续过来。你担心的问题不存在。”

这个时候,一辆暗紫色的超跑停在了公司的门口,那流畅的车身线条,即使是简楚这种不懂车的人也知道它肯定价值不菲。

车上下来的是简楚有过两面之缘的聂慕珺。

连岩一看聂慕珺眼睛就亮了,指着她和简楚说:“你看看,这种人都来我们公司上班,你还觉得公司经济有问题吗?”

简楚的视线从聂慕珺身上的一堆名牌中收了回来:“你认为……她需要靠工资活着?”

连岩:“……”

思维清晰,到底谁说大学生好骗的?

聂慕珺也看到了简楚和连岩,本想去办公室,脚步一拐,来到了休息区。她打开身上的名牌包包,从里面掏出一份包装精美的礼盒,推到了简楚的面前:“恭喜你入职,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一份小礼物,希望你喜欢,不喜欢也没关系,想要什么都可以和我说。”

“啊,这……我还没签合同。”简楚不好意思地把礼盒推了回去。

聂慕珺挑眉:“老王还没上班?他那小车不是在外面停着吗?”

“嘿,主要是小同学怕咱们这拖欠工资。”连岩重新抓起瓜子:“今天老王自己来打扫卫生。”

聂慕珺嫌弃地撇了一下嘴,转头和简楚说:“你放心,老王虽然抠了点,但不会干拖欠工资这么没品的事情,要是真有这种情况,我补贴你。”

“我确实放心了。”简楚说。

连岩不服气,睨着简楚:“我刚才说了一大堆你都不松嘴,怎么她一说你就放心了?”

简楚没回答,但是连岩顺着她的目光往外面看,正好瞧见聂慕珺那辆停在外面的超跑在阳光下熠熠生光。

连岩:“……”

聂慕珺则是哈哈大笑,把礼物重新塞给了简楚。

这次简楚没有拒绝,再次回到楼上,和老板签了合同。

老板心情很美丽,笑容在脸上堆成了一朵花,见到门口晃悠过来的连岩,招手道:“去,带着我们的小同学熟悉一下公司,她是你和小珺带来了,就交给你们了,给我守好了!”

最后一句话,带了点咬牙切齿,又掺杂着几分无奈。

但现在的简楚是没办法完全理解的。她跟着连岩,路上又遇到了聂慕珺,听他们介绍公司。

话头就从老王展开了,老王全名叫做王杰,年龄是个谜。按照聂慕珺的说法,从她进公司的时候,老王的标配就是个小破电驴,颇有种一生一世缠缠绵绵到天涯的意思。虽然大多时候都很不修边幅,不过性格很好,和现在社会大多数老板相比,简直是天花板的存在。

虽然老王是分公司的老板,但公司性质特殊,大部分总公司管不到他们头上,见到总公司的人也不用装孙子。

大家都一样,凭本事说话。

连岩和聂慕珺领着简楚在办公楼里转了一圈,这里有办公区域和茶水间,内里还设有娱乐室,虽然设计风格有些老旧,但很干净,最后三人乘坐电梯到了地下一楼。

“这层是资料室,里面有一些历年的档案资料以及一些玄学方面的基础书籍,除了一些保密资料,绝大部分都是对员工开放的。不过来查资料的时候,你得和老魏说一声,他是资料管理员,整个地下一层都是他负责,也是我们公司资历最老的员工。”

旁边的连岩忍不住插了一句:“别说咱们公司了,所有公司的都列出来,有老魏这个资历的也是屈指可数!”

说话间,三人已经来到了资料室的门口。

地下一楼的环境明显较之前的地方阴冷潮湿了很多,越接近资料室,那种刺骨的冷意越明显。

连岩上前敲了两下门,资料室的大门打开,但不见有人。

聂慕珺拉着简楚走了进去:“老魏,给你认识一下新人。”

资料室内竖着一排又一排的书架,这些书架近两米高,上面分门别类地陈列着各种书籍。聂慕珺的话音刚落下,书架里就走出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他手里还捧着一本书,此时缓缓地抬起头,房间里冷白的灯光散落在他的脸上,映出一种青白僵硬之感。

简楚的眸光快速扫过旁边,墙壁上映出书架拉长的暗影,但这暗影中根本没有人形。

她的汗毛刷地竖了起来,下意识地就去摸手腕上的红绳。

老人嘿嘿地笑了一声,声音幽幽,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你们两个没和人家小孩讲清楚吧。”

“这不正要说嘛。”连岩指着老魏给简楚介绍说:“老魏生前就是咱们公司的员工,死后放心不下自己的岗位,回魂重新来这里上班,公司是非常鼓励这种行为的。”

简楚瞪大了眼睛。

连岩很理解,对简楚说:“像我们这种普通人都达不到这种觉悟,你不要有压力。”

老魏双脚离地,飘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后。

简楚的视线还落在他身上,跟着他移动,于是很快看到了办公桌上摆着的一个座右铭:

爱岗敬业,生命已息,工作不止。

简楚:“……”

资本家们大概要爱死这样的员工了。

从资料室出来,简楚三人又直接回到了楼上。

连岩看了一下时间,兴冲冲招呼简楚:“走,我们先去食堂吃饭,然后给你办入职手续。”

参观了一路,公司给简楚的感觉就是地方很大,但是员工并不多,但等到了食堂,喧嚣和烟火气扑面而来,她才意识到,原来人都在这呢。

整个食堂大约有四五十号人,三分之二的地方已经坐满了。

连岩和聂慕珺走过去,和好几拨人都打了招呼,带着点炫耀的介绍了简楚。

简楚在这里面年纪最小,很快收到了不少慈爱的目光。

和学校的食堂不同,这里只有一个窗口,但是餐品区却放着十几种菜,想吃什么自己拿。染着一头时尚白发的年轻大厨走出来,端出了一大碗的汤。

今天的汤是番茄牛肉汤。

汤汁浓郁,红色的汤汁中又有金针菇作为点缀,鲜亮诱人。

简楚禁不住咽了咽口水,不知道为什么,这香味一直往鼻子里钻,那种迫切想要吃的感觉几乎要抑制不住。

勉强忍耐着,在聂慕珺和连岩都在餐桌前坐下来,简楚才迫不及待地拿起了汤勺,酸甜鲜香的汤入口,简楚那种急迫的心情立刻被抚慰了,她细细品尝,没再着急,但是汤勺也没有放下。

连岩也给自己盛了一碗番茄牛肉汤,见简楚吃得这么开心,也忍不住尝了几口,刚到第三口的时候,就感觉浑身热乎乎的,热气流入四肢百骸,铺满全身。

“你脸怎么这么红?”抬起头准备拿手机的聂慕珺一眼发现了连岩的异常。

结果她话刚落下,鲜红的血就顺着连岩的鼻子里流下来。

连岩也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他抬手在鼻尖一抹,见到手上的血时,立刻扭头冲窗口喊:“常白,你头发是不是掉汤里了?”

那边白发厨师听到动静,心虚地笑了一下:“连哥,不是头发,我今天不小心把手切下一块肉,寻思着丢了浪费,于是给你们放汤里了。”

正在喝汤的简楚迷茫地抬起了头,她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