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今日天气没有那边燥热,许多百姓结束了忙碌的一天,有些在吃饭,有些早早吃饱了饭出来散步。

平日总是一家老小悠悠闲闲的,偶尔碰见熟人便停在路边聊会天。

可今日氛围不太一样。

大街小巷都有身穿盔甲的官兵巡逻,铁面无私急匆匆的搜寻着什么,还有捕快们手中握着刀一路查探。

许多不明情况的百姓瞧着情况不对,拉着媳妇抱着自家小孩连步都不散赶紧回家去了。

桑芹领着自己亲自组起来的女捕快队伍,寻着今日查到的线索奔了过去。

查到了他们停留过的据点。

可见线索没错。

可惜人早就跑了。

夜里燥热,风一阵一阵的吹得人心烦。

桑芹举着手中的火把,推开眼前的破庙。

腐臭味扑面而来,她忍着不适进去仔细看了一圈,除了死去的动物尸体再也没发现什么。

有些失望又庆幸。

她领着人正欲离开,可转身之际目光中瞧见了这破庙中供奉的神像。

有些破败,蛛丝网几乎将神像的脸遮了去。

桑芹忽然将火把递给了同僚,掏出了帕子无声的将神像周围的蛛丝擦了个干净。

等反应过来时,桑芹拿着已经脏兮兮的帕子有些哭笑不得。

从前毫不信鬼神的她,竟下意识欲将希望寄托于神明之上。

那伙人必是狡猾的,嗅觉灵敏亦或是在捕快衙门里安插有人,刘刀疤一行人追捕这么久竟无一人落网,可见其难。

即便是她托大,能在一日之内寻到年年下落的希望也是渺茫。

爹娘都走了,年年不能出事。

若真有鬼神,那便求求爹娘保佑年年,保佑他们捧在手心的小女儿能安然无恙。

女人狭长的眸子微垂,掩下眼中闪过的一丝黯然。

给神仙擦干净后,桑芹静静瞧了两眼一脸慈悲的女神像,忽的站起来笑着拜了拜。

“若您真能听见我的愿望,便让我早些找到妹妹,若真是灵验,往后您这庙我来清扫,您的金身我给您铸。”

拜完起身,桑芹坚定的接过同僚手中的火把,大踏步而去。

可还没走出一里路,刘刀疤便率领着亲兵杀气腾腾的朝她走来。

“桑侄女啊!那些歹人丢了封信给你!他们抓年年就是为了向你挑衅!”

刘刀疤气汹汹的向她走来,将一封信与一只白色毛绒球一同递到她手中。

桑芹瞧见熟悉的毛绒球簪,瞳孔一缩,颤着手接了过来。

何其眼熟,这是叶祈送给年年的,当时年年便戴着臭美了好久,今日早晨才见过。

桑芹抖着手将信展开,那墨迹歪歪扭扭的,还有滴到信上的墨水。

信中说,早便听闻她神捕的名声,今日便想见识一二,若是明日鸡鸣时她还没找着她们,他不介意让她妹妹的尸首扒光吊在最热闹的大街上。

自大又狂妄。

桑芹瞧完怒火中烧,信纸在手中被捏成了一团。

“他们怎么敢!”

桑芹双目猩红,胸口起伏不定,脑子嗡的一声炸开。

刘刀疤面色亦是黑沉沉的,瞧着自己欣赏着一手提拔的晚辈,喉头干涩有些愧疚的说:“我已经将所有人都派出去了,侄女啊,是叔对不起你,若不是我让你来帮忙…”

他话没说完,桑芹摇了摇头打断他:“此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刘叔,帮我个忙,将这消息带给我家隔壁的叶祈,还有无双酒楼的掌柜,要尽快。”

无双酒楼的掌柜便是带着她们逃的管家,这些年隐姓埋名,经营的无双酒楼已是京城第一大酒楼,消息灵通也暗中联系了不少父亲从前的旧部与同僚。

她之前从弄花巷离开时便已去通知了那边,不过如今事态更是紧急,留作底牌的那些人手也不能再藏了。

若是连年年都失去了,她不敢想象还有什么支撑自己。

刘刀疤有些不解,但明白她不可能在这种关头开玩笑,粗狂高大的中年男人沉声应了个好字,走之前深深的瞧了她一眼。

他将所有能调动与不能调动的人手都调了出去,若是能找着年年,此案露出唯一的眉目,那他本就是大功一件。

若是没有找着年年,被罚被罢官也是他欠桑家姐妹的。

如今手握的权利越来越大,陷入官场争斗之中,他总怀念曾经当捕快时苦哈哈又没几个钱的日子。

可今日,他什么都不图,只希望曾经怯生生唤他刀疤叔的小姑娘能平安的、毫发无损的回来。

说到底,是他决定让桑芹插手这个案子,导致年年被歹人盯上。

刘刀疤迈开的步子更沉了些,待会为桑芹通知完那二人之后,他再去这些年结识的大人们那借些人。

刘刀疤脚步匆匆的离开,桑芹握着信纸被心腹扶着,心口仍是难以平息那怒气。

“大人冷静,属下知晓这很难,但如今您是年年的希望,您得撑住了。”

女捕快有些桑芹当初的样子,一腔热血英姿飒爽,瞧见了信也如她一般气得要命,可到底不是自己家人,虽是担心但也比桑芹更快冷静下来。

桑芹深呼吸闭上了眼,火把将女人的脸映衬得愈发深邃。

她险些将信纸撕碎,可理智又让她睁开眼,微微颤抖着手仔细瞧着手中的宣纸。

这竟是上等宣纸,连衙门里都只有她顶头上司才有。

那伙人应该不是被逼无路的普通百姓。

还有…这纸张…

桑芹将信纸放到鼻下,闻到一股淡淡的兰花香。

这是城西一家造纸坊的特色。

那家纸坊只出上等货,君子如兰,自诩自家是专供君子用的兰纸。

桑芹沉了眼。

莫不是谁家权贵养出来的恶劣子弟。

那信中语气狂妄,作案的一伙人尾巴又断得干净,身份定不寻常。

如今这是唯一的线索,桑芹将信纸叠着重新放回信封中,随后领着人朝城西查去。

只是临走前,她忽然挑了眉,回头看了一眼没合上门的破庙。

被她擦过的慈悲女神像遥遥静静的立在那。

桑芹忽然勾了唇。

“想让我铸金身?这点诚意可不够。”

女捕头眉峰微挑,单手举着火把利落的翻身上马。

“走,去城西。”

弄花巷。

入了夜,弄花巷难得的热闹至此刻。

叶祈负手站在木藤架下,面色冷得可怕。

七叶已经很多年没瞧见自家主子这样了,自从搬到此处之后,公子大多数温柔内敛,连假借游学发展势力时气势也没有这般骇人。

“拿着这个,进宫寻母后。”

沉默了许久,叶祈瞧着清瘦但挺拔的身影隐没在黑暗之中,神色不明。

七叶本想进去点盏灯,却忽然听见了自家公子的吩咐。

七叶面露惊讶。

主子自从十年前自请离宫之后,向来只有那边派人来,亦或是那三位到了门前主子却避而不见,今日却为了桑绾…

“二殿下,您…不是已让陆南尧与影卫们去寻了吗。”

陆南尧乃是萧楼门的门主,专为他与宫中那三位提供情报。

而萧楼门是以只要你银子给够,什么都能得到答案而闻名。

查一伙拐卖人的案子,那必定是轻而易举。

“我信他的手段,可我要那幕后黑手付出该有的代价。”

“你可懂我意思?”

叶祈缓缓转过身,平日待桑绾的温柔纵容全无,转而被凌厉的戾气所替代。

那一身桑绾喜欢的白衣君子,如今更像是处在权势高位,习惯发号施令的上位者。

七叶被他眸中的冷意惊得低下了头,恭恭敬敬的双手接过叶祈的腰牌。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