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母单

沈祈安住的小区在现在人看来就是老破小,毕竟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了。

房子是沈夕颜活着的时候全款买下来的,这么多年来沈祈安也一直住在这里。

车子停在了楼下,沈夕颜刚输完液身体还很虚弱,沈祈安见她小胳膊小腿还使不上劲的模样,犹豫了一下在她面前蹲下:“喂,我背你。”

沈夕颜眨了眨眼,伸出胳膊抱住他的脖子,乖乖的趴在了儿子的背上,露出了甜滋滋的笑容。

两位民警见状也露出了欣慰的笑,这才有一点当哥哥的样子嘛。

沈夕颜趴在沈祈安耳边小声说:“我不叫喂,我是你妈。”

沈祈安撇嘴没搭腔。

这是老小区没有电梯,他们家又在六楼。沈祈安背着沈夕颜没带喘气的爬了上来,但额头上已经热得满头大汗了。

刚开了家门,他就迫不及待的打开了房间里的空调。

不过就算到家了,沈祈安也拿不出沈夕颜的户口本和身份证明。

他从冰箱里拿了两瓶可乐给两位警察叔叔,然后假装去房间里一顿翻找,最后一脸苦恼的出来表示:“警察叔叔,我妹的户口本我也不知道去哪了,但家里有她的照片。”

话说着沈祈安还真的拿出了几张沈夕颜的照片,其中有一张发型衣服都和眼前的沈夕颜一模一样。

只不过照片里的小女孩眼神看着有些怯懦,不如此时活泼灵动。

两位民警拿着照片一对比,确认了是本人。

“这照片瞅着咋这么有年代感?像是上个世纪拍的了。”民警甲嘀咕了一句,将照片还给了沈祈安。

因为这的确是在上个世纪拍的呀!

沈夕颜五岁的时候,是1987年。

沈祈安指腹摩挲着母亲小时候的照片,一边嘻嘻哈哈道:“现在流行复古风,特意让摄影师这样拍的。”

民警乙:“等你们监护人回来了去警局销个案,这件事就算结了。小伙子以后好好照顾妹妹,别再犯浑了知道不?”

沈祈安连忙称是,笑着将两位民警送出了门。

沈夕颜坐在沙发上趁机打量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家,格局方面基本上没有什么变化,臭小子将家里收拾得还算干净。

她有些欣慰的点点头,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慨。

沈祈安送走了两位民警,扭头看向坐在沙发上的沈夕颜。

家里就他们两个人了,突然觉得有些尴尬和微妙的局促感,他不知道要怎么和她说话了。

之前不确定她身份的时候,他无所顾忌,如今知道了,他反而不知道怎么和她相处了。

毕竟对他而言,妈妈已经过世十年了。

现在妈妈突然以小孩子的模样出现,他会觉得陌生和局促也很正常。

家里一阵寂静,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所以当沈夕颜的肚子咕咕叫的时候,沈祈安也很清楚的听到了。

沈夕颜伸手捂住肚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沈祈安,“儿子,妈妈饿了。”

沈祈安抿了抿嘴唇,看着她脸颊上若隐若现的小梨涡,有些生硬的开口:“你等着。”

说完他转身走进了厨房。

沈夕颜眨了眨眼,心里有些开心,刚才她叫他儿子的时候,他都没有反驳哎。

他已经完全相信自己了吗?

华灯初上,窗外的路灯亮起,像是给这个被黑暗吞噬的世界点亮了一丝萤火。

沈夕颜站在窗口侧头看了一眼外面如同繁星一样亮起的路灯,心情莫名的舒畅。

生病的那段时间,她连呼吸都是痛苦的。她从没想过自己还能以这样的方式重获新生。

会是梦吗?她悄悄的掐了自己一下。

好疼,这不是梦,她真的活了。

不一会儿功夫,沈祈安端着一碗泡面放在了沈夕颜面前:“吃吧,有点烫。”

沈夕颜转头看着泡面,嘴角抽了抽:“医生让我吃点有营养的东西补一补,你就给病人吃这个?”

“怎么没有营养了?”沈祈安反驳道:“香菇鸡汤味泡面,里面不仅有鸡汤,我还特意给你加了根火腿肠呢。”

沈夕颜:“……”

空气一阵沉寂,沈祈安莫名有些良心不安,他撇了撇嘴试探性的开口:“要不然我再给你煎个鸡蛋?”

“算了,就吃这个吧。”沈夕颜很饿,不想再折腾了,吃饱喝足才有精力思考。

她爬到椅子上坐下,拿起筷子开动。

沈祈安挠挠头小声说:“开学后我一般都在学校食堂吃,家里只有泡面。”

沈夕颜没吱声,小口小口的吃着泡面,心里其实挺不是滋味的,感觉是自己亏欠了孩子。

沈祈安见状转身进厨房,又端了一桶泡面出来,母子两人坐在一起吃。

泡面虽然不营养,但是好吃呀。

**

其实沈祈安有很多问题想问,例如她是怎么在过世十年后,又变成了一个五岁小孩的。

她以后都是这个模样了么?

还会离开吗?

这些问题堵在喉咙间有些发痒,沈祈安欲言又止,又不知道怎么开启话题。

沈夕颜吃了一半就吃饱了,小孩子的胃就是小。吃饱喝足后她甚至有些困,放下手里的筷子打了个哈欠,却瞥见沈祈安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

沈夕颜知道儿子一定还有很多疑问,她强打起精神来,“有什么想问的,你尽管问吧。”

“你……为什么会死而复生还变成这样?”

这些年网络飞速发展,什么重生穿越之类的小说电视剧也有很多,沈祈安耳濡目染下也看过一些。

一般能有穿越重生机遇的,怎么说都是带着任务来的。比如打脸虐渣,复仇改变人生之类的。

那么她这种死而复生还变成了小孩,算是哪一类呢?

沈夕颜想到了儿子那堪称壮烈的未来,她斟酌了一下语言开口说道:“我想可能是因为妈妈走的时候放心不下你,所以在死之后看到了你的未来。”

沈祈安愣了一下:“我……我的未来?”

沈夕颜点点头,于是将沈祈安未来是怎么和男女主纠缠不清,为了和男主抢女主,做了一件又一件在法律边缘疯狂试探的事说了出来。

最后沈夕颜痛心疾首道:“我被你这恋爱脑行为给气醒了,然后就发现自己变成了这样。”

沈祈安:“……”她口中未来的自己这么牛逼么?!

沈夕颜对上儿子琥珀一样的眸子,郑重道:“安安我想我会出现在这里,一定是上天安排让我来改变你命运的。”不然她也想不到更好的解释了。

如果是其他人对他说这样的话,沈祈安一定会嗤之以鼻,然后将对方给揍一顿出气。

他自己的命运自己掌握,干别人屁事!

可这话是她说的,他只觉得喉咙发紧。

脑海里对于妈妈的记忆,突然变得格外清晰可见。

他的妈妈很漂亮,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上有一对浅浅的梨涡,有时候很温柔也有时候很凶。

她会在他获得老师奖励的小红花后,带他去吃炸鸡儿童套餐,结果他一个鸡翅还没啃完,鸡腿和薯条就都被她给吃光了。

事后她会买一个甜筒给他当作赔礼,然后笑眯眯的对他说:“安安,给妈妈吃一口好不好?”

他天真的递给她,然后甜筒就少了一大半。

见他要哭,她会偷笑。

然后还一本正经的说:“小孩子不能吃太多凉的哦,会肚子疼。”

他就没见过有人这样当妈妈的。

他在幼儿园里和别的孩子打架被叫了家长,对方家长说他是没有爸爸的野孩子,欠管教。她听到后如同炸毛的小猫,一边捂住他的耳朵一边和对方家长对峙。

他听不到大人们在说什么,却只记得当时她的表情好凶,像是要吃人。

似乎是吵输了,回家后她好像很委屈的抱着他哭,然后又破涕为笑:“我刚才就不应该和她吵,直接上去大耳瓜子抽她,和她扯头花才对。”

再后来她生病了,病魔一点点的拖垮了她的身体,当时的医疗水平治不了她的病,她离开了他。

她22岁时生下了他,听说生产的时候有些难产险些丧命。

那时候的她本该有机会出国学习,去更广阔的天地绽放自己的人生。可却因为怀孕生子,将一切都给耽误了。

她的人生本不该如此的。

记忆中妈妈的脸逐渐和眼前小女孩的脸重合,沈祈安突然问:“那个男人是谁?”

沈夕颜被他没头没脑的问题给问得愣住了:“谁?”

沈祈安咬牙道:“我生父!”

沈祈安一出生就没有父亲,他还没机会开口问妈妈的时候,妈妈就过世了。

成长的过程中,他一度怀疑林耀就是自己的生父。不然哪有这么愚蠢的男人,为了抚养青梅竹马的儿子,都三十好几了,婚也不结女朋友也不找。

当然沈祈安现在开口问,也不是想要去找这个所谓的生父相认。他只是好奇对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会让她不顾前途也要生下自己。

她才是那个恋爱脑吧!

提到这个话题,沈夕颜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古怪,她犹豫了片刻决定实话实说:“安安,既然你已经长大了,那妈妈也不装了,和你摊牌吧。其实你没有爸爸,你是妈妈我无性繁殖出来的。”

沈祈安:“?”

他呆愣了许久,最后被气乐了:“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这么扯蛋的话我会相信?”

沈夕颜长叹一声,耸了耸肩一脸无奈道:“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你的父亲是谁啊。”

沈祈安表情逐渐凝重起来:“难道你以前同时交往了很多个男朋友,你平等的爱他们每个人?”

沈夕颜嘴角抽了抽坦白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你妈我是母单。”

沈祈安瞳孔地震:“?”

难道自己真的是无性繁殖出来的?不然自己的生父究竟是哪个狗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