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王封地兰都。
如今正值暮冬,临近上元节,家家户户都开始忙碌起来,为上元节灯会做准备。
作为封地领主,镇北王府也不例外。
此时清和郡主所住的幽兰苑,夏荔喊住路过的春桃,问她:“春桃,郡主可是醒了?”
春桃摇摇头,回答:“还没呢。”
“一会儿福伯就要派人来布置上元节的花灯,”夏荔担忧道,“郡主这会儿还没醒,一会儿要是吵到了她,或者耽误了挂花灯,那可怎么办?”
说着,夏荔迈开腿,想要去主卧,查看陆元有没有醒来。可刚迈出一步,就被春桃叫住:“慌什么,上元节不是还有几天。”
“可福伯说,就我们幽兰苑没布置了。今天王爷就要回来了,万一又瞧见我们幽兰苑没赶上进度,郡主又要被王爷说了。”
一想到郡主被王爷说了后,会差她们去给她淘话本。光淘不行,还要在上面覆上几本正经书籍。万一被人碰到了,得说话本是她们想看的。
眼下,郡主贵女表率的名号是越传越厉害,她们作为郡主的贴身侍女,却没能耳濡目染,沾上一星半点的书卷气,反而经常看这些不入流的话本。
郡主倒是得了个宽厚的名声,就是苦了她们姐妹二人,如今也不知道外面传成什么样了。
夏荔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再这么下去,她们以后可怎么嫁人啊。
“得了吧你。”春桃一眼就看破了夏荔的心思,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食主之禄,忠主之忧,乃我们分内之事。我看你呀,就是被郡主给宠坏了。”
说着,还上前轻轻点了下夏荔的额头,眼里尽是嫌弃和无奈。
夏荔“嘿嘿”的笑着,显然习惯了和春桃这样的相处模式。
春桃笑着乜了她一眼:“行了,我看郡主也该醒了。我去看看郡主,你去吩咐小厨房,叫他们可以备上郡主的早点了。”
“好叻。”夏荔领命,屁颠颠地朝小厨房跑去。
转头春桃进了主卧,就瞧见陆元呆坐在床沿边上,垂首盯着地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上前栓好床帘,见陆元毫无所觉,好笑道:“郡主今儿是怎么了,怎么起了也不叫奴婢,还这般魂不守舍,是想王爷快回家了,高兴的吗?”
陆元听着春桃的这番话,游魂似的看着她的动作,嘴里喃喃道:“王爷?哪家王爷呀?这大周现在哪儿来的王爷?”
“郡主?”春桃蹲在陆元面前,担忧地用手碰了碰她的额头,见温度正常,放心了不少,只当她是睡懵了。
“还哪儿家的王爷?”春桃嗔道,“当然是咱们自家的王爷呀,咱大周当今的镇北王。郡主怎么一觉醒来,连爹爹都忘了。”
一句“镇北王”,让陆元咻地一下抬起了头,直直地凝视着面前的春桃,下意识脱口道:“春桃,你怎么变年轻了呀。”
这下春桃彻底慌了,连忙叫人去找大夫。一阵兵荒马乱,陆元恍惚中,好像明白了,她似乎是重生了。
就像她之前看过的一个话本一样,主角因为前世遗憾,死后回到了过去,试图改变一切。
可陆元想不明白,上辈子她可以说是没什么遗憾,那她重生又是为哪般?
十八岁之前,她在兰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清和郡主。
虽然十八岁之后,被老皇帝一道圣旨,强行纳入皇宫。那段时间,苦是稍微苦了点,但老皇帝一不碰她,二还给足了她脸面,除了多了点约束,她也不觉得比以前差在哪儿。
后来为了立足,收养了个孩子。孩子孝顺,最后还捡漏似的当上了皇帝,让她一跃成为太后,那当真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尽管命短了点,可也没让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忠孝两全,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有遗憾。
而且生死天注定,她从小就是个药罐子,再来一遍,她顶多多活个几年,但最终也逃脱不了这个命,又何必让她重生呢。
陆元坐在镜子前,透过铜镜,看着身后夏荔给她梳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夏荔手一顿,担心道:“郡主怎么了?是奴婢手劲大了,弄疼您了?还是您哪儿又不舒服?”
从小一块长大的侍女,都清楚她是个病秧子,一旦出现点异常,都以为她又是哪儿不舒坦了,怎么也不会想到,她面前的这位郡主,芯子已经换成了十三年后的郡主。
她身边的人一向都很小心,生怕她活不长。但同时也做好了准备,时刻准备着她哪天一命呜呼。
陆元瞧着夏荔小心翼翼的模样,淡淡地摇摇头:“都没有,就是这样干坐着,有点无趣。”
夏荔顿时扑哧一笑:“好好好,奴婢梳快点,一会儿,给郡主找喜欢的话本,不让我们郡主无趣。”
“嗯。”陆元看着镜子里自己十五岁的样子,心里再次叹了一声。
算了,来都来了,想那么多干嘛。
就这样,陆元接受了她重生的事实,等下午见着了久违的父亲,她眼角泛起湿意,突然想到,上辈子她也不是没有遗憾。
这辈子重来一次,就努力让父亲多活几年,她也少气些他。
等到夜晚回到房间洗漱,陆元看着忙进忙出的春桃和夏荔,忽然开口叫住了头脑最灵活的春桃,问她:“春桃,我问你个事儿。”
春桃见陆元郑重其事,便停下了手上的活计,对她说:“您说。”
“就是,一对男女……”陆元斟酌着话语,慢慢道,“男方向女方求亲,但是男方比女方更有权势,女方拒绝不了,男方也不会放的前提下,有什么办法可以解除婚约,不让女方嫁过去。”
这晚,陆元还想到,既然她都重生了,那就没必要再跑回皇宫那个大牢笼里。一辈子在兰都当个潇洒自在的清和郡主,不比那个所谓的陆贵妃强。
就是苦了安钰,可能再也等不到她带他离开冷宫。
但陆元转念一想,万一和上辈子一样,其他皇子觉得安钰没甚威胁,争夺皇权时都忽略了他,让他再像上辈子一样,捡到这个皇位。
不过把希望放在他人身上,无疑于与虎谋皮。当下陆元也只好先解决她的事,再去想办法,看如何帮助安钰。
当务之急,就是怎么打消老皇帝的念头。
让老皇帝主动放弃,几乎不可能。这么简单就可以威胁到父亲的机会,他怎么可能轻言放弃。
除了这个,最直截了当的方法,就是干掉他。但难度系数太高,不好实现。
其它的,陆元就想不到了,所以才来问问春桃。
春桃只当她又是在哪本话本看到的故事,也就没将她莫名其妙的问题放在心上,还像模像样地给她出主意:“办法也是有,就是在那个男方提亲前,先给女方定一门亲事。”
定一门亲事?
陆元觉得这也算个法子,可用一门亲事,来逃脱另一门亲事,总感觉像是从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火坑一样。
何况上辈子她活到二十八岁,始终孑然一身,到死都没碰到一个心仪的对象。重活一世,她可不觉得她能刚好有这份运道。
“还有其它办法吗?都说婚姻是人生大事,为了避开一门婚事,跳进另一门婚事里,感觉有点草率了。”
陆元皱眉道:“而且要是真有合适的人,估计早就定亲了,也不会再出现别的人来提亲。”
“说的也是,但是其它办法嘛……”春桃低头沉思着,一时却也想不到合适的主意。
“怎么那么麻烦,想解除婚约,不就是要么从男方这边下手,要么从女方那边吗?”
闻言,陆元和春桃纷纷看向夏荔,瞧着她一脸“这还不简单”的表情,陆元好奇道:“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这事儿好办啊,要我说,女方既然拒绝不了男方,男方又不肯打消念头的话,那我们就从男方不得不打消念头入手。”
陆元来了兴趣,问她:“怎么说?”
“这娶媳妇回去,不都是为了传宗接代。”夏荔兴致勃勃道,“如果女方身体不好,男方可不就得放弃吗?”
“可是女方迟早要嫁人,如果生不了孩子的话传出去,以后还有谁会娶她呀。”春桃觉得这主意还不如她的。
不过对于陆元而言,却让她豁然开朗。
“不错呀,夏荔。”春桃不解,看向陆元,正要开口询问,又听到她说,“我刚才忘说了,男方年纪都能当女方爷爷了,女方如果装几年病,把男方熬过去,也不是不行。”
夏荔怪叫一声,愤愤不平道:“这老不羞的,都一把年纪了,还惦记人家小姑娘。这不就是书里写的那什么‘一枝梨花压海棠’吗。我呸,真不要脸!”
陆元附和:“是的,老不要脸了。”
春桃看她们越说越离谱,急忙上前阻止:“好了好了,天色也不早了。既然郡主得了好法子,那就早点歇息,明日我们再讨论,可好?”
伴着月夜,陆元躺在床上,却兴奋地睡不着觉。
一朝脱离牢笼,还见到了早已不在人世的父亲,她确实有些难以入眠。
尤其是她还找到了办法,可以摆脱未来再进牢笼的命运,更是激动不已,在床上辗转,久久没有困意。
不过一想到离进宫还有三年时间,陆元心思开始活泛起来。
要不,趁着时间充裕,先玩个一年再装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