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槿把析竹带去了他在凡间暂时的落脚点,是用墨璇留下的多余的银两买的一个小院落,不过比原先他们的那个要大一些精致一些。
因着实在是掏不出几个银子了,他也没得挑,本想随便买个能睡觉的小破屋子就成,正好遇到了座发生过灭门惨案的凶宅。那些凡人都害怕怨气重不敢买,院子的价格是一降再降,他正好赶上捡了个漏。
他可不怕什么灭门惨案,毕竟他也亲手灭过别人的门。
朝槿守着析竹过了一日一夜,第二日早晨他总算是醒了过来。
朝槿见他醒了心里松了一口气,但立刻板起了脸道:“醒了?你的伤没有大碍,既然醒了,看样子也没有激发旧伤。你赶紧回天界吧,好好治治。”
析竹见他一醒来就要赶人,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但他并未起身离开,而是低头掩着嘴闷闷的咳嗽。
朝槿硬着心肠道:“怎么,不肯走,想拿旧伤说事?可惜呀,我不吃你这一套。你还是赶紧走吧,赶紧回去,让墨璇好好心疼心疼你。”
他并未回答,只是皱了皱眉,又掩唇咳嗽了两下,咳嗽声听上去更加压抑。朝槿见他的衣袖上沾上了血迹,心里一紧。
“析竹,你……”
他这时候站了起来,浅浅笑了笑:“我不逼你,你现在既然还不想和我好好谈一谈,那我走就是了。”
他摁着胸口摇摇晃晃的走了两步,朝槿赶紧拦住他,把他扶回了床上:“我怕了你了还不行吗?你别乱动了,我可不想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出什么事。”
“为何?”
“活着总要有些底线,我现在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底线了,不伤你就是我最后的底线。”朝槿说着看了眼他的伤口,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说是不伤他,可还是伤到他了。
析竹问道:“那墨璇呢?”
“不许提她!你再提她,我把这里留给你休息,我走。之后我再也不会回来,再也不会让你找到。”
析竹退让道:“好,我不提。”
朝槿安静了会儿,给析竹输了些灵力,扶他躺了下来。
析竹轻声道:“你的灵力比原先提升了很多。”
“嗯。”
“昨天攻击我的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朝槿一愣,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析竹突然就想明白了那日朝槿为何身受重创脉象却无恙,之后又可疑地灵力大涨,恐怕都和那东西有关。
禁忌之子……
莫非引起三界大乱的并非是禁忌之子本身,他或许只是一把钥匙,譬如他不同寻常的灵力与血脉,是唤醒某种可怕东西的关键?
析竹还没想多久,身体就是在支撑不住,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满是血腥杀戮的梦,梦里一直弥漫着一种让人不安的难闻气息。他从梦中醒了过来,那股让人不适的气息竟依然存在,守在床边的朝槿似乎也心神不宁。
“朝槿……”
朝槿闻声赶紧看向他:“你醒了!”
“你感觉到那股气息了吗?这是什么?”
朝槿似乎被他的问题吓了一跳,摇头道:“我不知道……”
析竹闭着眼睛感知了一下,那气息就在他们附近,睁开眼睛下了床就要出门,朝槿跑过来拦住他。
“你要去做什么?”
析竹想了想,拉住朝槿的手道:“你跟我一起去。”
一走出屋子那气息就更加浓烈,似乎源头就在旁边很近的地方。
朝槿小声道:“旁边就有一个村子,好像是那里传来的……”
朝槿抬手指了指某个方向,析竹拉着他就朝着那方向过去,果然眼前很快出现了一个村庄,可那村子里……
村民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了地上,他们的脸上都是扭曲的惊恐,整个村庄弥漫着来自死亡的寂静。
析竹很快又发现了一个诡异的点,通常来说凡人死亡后魂魄不会立刻离体前往虚无之地,生魂通常会在躯体附近徘徊一段时间,几个时辰至时日。可这些尸体明明还是新鲜的,一村的尸体,却没有半缕生魂。
“他们的灵魂去哪儿了?”
“被、被吃掉了,被那颗石头心吃掉了。”朝槿声音略微有些发颤。
他虽然知道石头心在吃凡人的灵魂,可今日也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惨状。听说和亲眼所见,果然还是不一样的。
析竹蹙起了眉,问道:“所以凡间数千凡人遇害,不是你做的,而是那颗石头心?”
朝槿点了点头,析竹又抓住他的手臂问道:“你为什么不说?你至少该传信告诉我!”
“我……”
析竹让自己也冷静了一下,放柔了语气说道:“朝槿,你能再相信我一次吗?我可以帮你打破现在的困境,甚至让冥界也解除对你的通缉,让你结束现在这种东躲西藏的日子。但你得停止利用它复仇,这东西恐怕是你无法掌控的邪物。”
朝槿轻笑了一声:“重新开始吗?事已至此了,怎么可能?你知道我把我二哥三姐连带着他们的夫家灭门了吗?我父皇可能睡梦里都想要把我杀了。”
析竹问道:“石头心似乎有着你的幽冥气息?”
朝槿点头道:“因为是我的血唤醒它的,所以它带着和我相似的气息。”
“只要你和我一起联手把它解决了,到时候你就是三界的英雄。至于你在冥界杀的那些魅,你全部推到它的身上就行了。这些事都与你无关,只是因为它吸了你的血,气息与你相似,这才被误认成了你。”
朝槿皱眉道:“有人亲眼看见就是我杀的啊……”
析竹一本正经道:“看错了。人在极度的恐惧之下是很容易有错误的判断的,特别是那石心气息与你相似,误以为看到了你是合情合理的。到时候我可以给你作证,不是你杀的。”
“合情合理……”朝槿的眉头紧紧拧在了一起“析竹,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个样子的……”
“那你以为我是什么样子的?”
“我以为你是那种……”
“哪种?”
“一丝不苟的圣父。”
“……”
析竹抬手摸了摸朝槿的发顶,声音温柔地说道:“朝槿,石心之事恐怕也不是我们两就可以解决的,我想让你见一个人,可以吗?以她的见闻,想必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