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组不大，也不是七转八拐的小巷子，都是现成搭建的平层钢材板房。房与房的隔隙容两人并肩而行，还有点生活在此处的嘈杂声音，充沛着人的气味。
“……”
没人。
许白糖回头看看。
综艺剧组的路都有工作人员出出入入，应该不算是躲得了一时的好地方。没准这里还有别的神经病，想到这里，让她感到很不舒服。
她挨着墙，观察了一会儿，确认有没有甩掉人的时候。综艺里面的人多，一时间是看不过来的。
综艺的邀约时间急迫，请退一个人还要忙着邀约新人，但这会儿还是空着位置。
许白糖反正是不会再回来的，想到这里，就想自己为什么工作劲头一上来就要去解决呢？这样顺自然吧，索性她就不找导演问了。
许白糖在大概看一眼时，就看到了陈临怒气冲冲，手里握着还未息屏的手机，从后面的转角里拐出来。
“……”
“许白糖，你在这里干什么？到底怎么回事？”陈临一上来就是大声嚷嚷，“你知道你给我带来多大麻烦吗？
“我现在可一点都看不透你，现在跟我回去和导演道歉去。”
许白糖刚才在剧组的时候，压根就连导演的面都没见到，只是避开神经病跑出来的。
目睹了这个经纪人不说担心算了，且还在居高临下指责，许白糖饶是见过职场中太多人，还就没见过这一类：“你正常点，不然我也看不透你了。”
“你这是怎么了？”他很是激动，卸下了经纪人的责任感，却毫无自知：“你犯了错，还说不得了？许白糖你也最好别指望我会帮你，这事你搞砸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充其量也算不上十八线，我把你从医院接回来，不是让你在这里装娇气，现在去和导演道歉，求他给你一个机会！你记住，你只有这次机会！”
许白糖哪能不知对方想施压，冷声道：“说话就好好说，别用这样的语气，”
剧组到底还小，有人听见了吵架声就伸头来看看。
陈临一直把许白糖拿捏得死死的，怎么突然就不行了？
陈临喊许白糖去找导演。
结果，她都不理：“问题可严重了，我是废物。”
陈临不想独自丢脸：“你跟我去，综艺绝对不能丢。”
许白糖揣手手，意思很明显：“那你道歉呗。”
许白糖现在已经对原文的小青梅有了初步了解。在看到的文字里，小青梅是一个特别执着的人。毕竟，大家都知道了她会为了一段爱情飞蛾扑火。她想是，世界上总是会有方圆误会（方圆：来自一则网络很火的视频，小方人和小圆人共处同一个世界，但是新闻播出谬论小方人和小圆人之间存在差异不能共存，因而发动了战争）。在大片大片指责的声音里，她清楚地看到小青梅的处境。
所以，这个游戏其实就是早已定下的输赢，和爱情的先后无关。无论爱情多壮烈都不影响嘲笑不断放大，这就是燃。燃烧所有一切。灼烧了属于年轻女孩的这段感情，但输家注定了也不过尔尔。
陈临此时有一种在演滑稽感电视剧里的搞笑部分，连对话都是极限拉扯。
可他拉扯不起来了。
许白糖在旁边不着急，把陈临急得不安：“我道什么歉？”
逻辑已经打结了，好像又回到了话题最开始。
许白糖也顺着他的话：“经纪人啊你是。”
虽然人和家畜都是动物，但是人最大的优点就是看人下碟菜，说白了就是强者拥有话语权。但出来打工都一个等级，为上位者拼命工作。
同等正儿八经的打工人，但偏生有些人就爱和人下马威。普通人谁遭受的住啊。
现在，问题是她顶了小青梅，一个职场多年经验老手，看得出陈临把小青梅压榨几桶油，千年老妖怪一眼就看出道行，自然不会让她再受到陈临的压迫。
所以，许白糖可不会像小青梅那样还惯着陈临。
陈临觉得他被压制了，心里很不适应。
许白糖虽然没像之前发脾气，更耐心，更心平气和，但说出来的话比发脾气更让人心里不是滋味。
想要和之前一样让许白糖听话，道路不通了。
上综艺的成败就在此一举，他怎么可能要因为和许白糖置气就不要了，头疼归头疼，还得想办法把事情搞完……
现在的热度，黑红也是红。
丢掉许白糖之前，这波最后的热度，他就算是咬牙坚持，也得给狠狠吃完才行。
没有许白糖，他恐怕带新人还得熬上两年多。
现在短视频发展迅速，网络里出来很多达人，他们靠博眼球吸引热度，是连明星都想不到的，也是新一辈年轻人钟爱新鲜感的热度。
越是这样，他越是想追热度。
“好好好，我道歉，可以了吧？”
许白糖：“我不原谅，哈哈哈，让你见笑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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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影帝出演历史人物某XX，仙风道骨，一点都看不出是这样年纪好香啊叔】
……
【这一届的四大顶流：大家可以来猜猜下一部他们和谁演戏？】
【好希望他们能一起出演一部剧，上一次看他们拍的那部戏，全员（男性们）群像，各有各的性格，没有一点狗血剧，真的现在的有女主的剧好看多了，顺便再夸夸哥哥们的颜值真的好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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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分不清女主了，那么多女角色，都加入后宫得了】
【真不知道有女主是干嘛来的，男主创业都这么辛苦了，回家还得看黄脸婆，哥哥下次别找这类型的剧了，看得我乳腺癌哟发作了，顺便祝哥哥有自己的新作品，新年快乐】
……
【狗仔队追了傅顾离一整个月，当事人打码出来说，“我真的没啥可拍的了，他为了拍戏，这几天狂减肥，天天看他吃草，我都得说一句哥哥真的好努力啊”】
【傅顾离拍新剧，许白糖又得作妖了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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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白糖的颜还挺好吃的】
【据记者采访到一段视频，那个人（打码）声音有些模糊不清，说是不知道是许白糖，只知道这个女的最近因为一些事情经常来酒吧发酒疯，后面出了事情，才知道她在包厢里面……好像紫砂了？送医院了反正是，后面就不知道了】
……
【真嘟假嘟？客观问一句，听说许白糖被综艺请退了？】
【一则图片：年轻的女性从车里下来，身上那件薄薄的蓝色病服，将她原本就不好的脸色更衬得气血不足，显然那是大病过后还未痊愈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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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预感许白糖会退圈诶】
……
热搜上面的八卦热闹跟过年一样。
最后面这条一出米酒立刻有大批网友在下面追评。
……
【大湿，你可一定得灵验啊】
【就冲这句预感，我狠狠信了】
【灵验灵验，我就说当初老师就不该退圈】
【苦不堪言的日子终于看到头了】
【请问博主会算命吗？今天这一个好消息什么时候灵验呢？】
【真嘟假嘟？@算命看相@星座占卜@易经@看面解惑算人生，算命博主都快来看看】
【许白糖退圈了？那FGL不得高兴疯了哈哈哈哈】
【观摩近期照片（转热了那张从车里下来的图片），许白糖看长相算的上是美貌佳人，但眼神阴沉，若心态不平，多因恶相，近，必定破运势之日失财官】
……
【好运COME，好运GO ,灵验灵验】
【楼上那个许白糖看丢官财，我的觉得算的还挺准的，这个就是被综艺请退那个哈哈哈哈】
【看她面相，表面人品不错，实则靠近就会不幸】
【救命，终于看到许白糖退圈的预兆了！！普天同庆！！】
【靠近就会不幸，她自己还破官财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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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边‘破官财’的许白糖，今天发生的事情本就超出她的忍耐极限，看来娱乐圈看人小碟菜不是假的，这是白糖儿熟悉的职场勾心斗角味。
她回想起自己上班的时候，扶了额角。细想结束后，便从思虑中走出来。
经纪人陈临正被她气的脸变猪肝红，两人交流还是很文明的，以前小青梅说话柔声和气，陈临看许白糖大病未愈，捏了捏眉心：“你，怎么跟变了一个似的？”
看着和一样乖巧，怎么说出来的话让人发憷？
对话间白糖儿占领峰顶。
陈临面色青铁，推她一起去找导演，她在路上颠来倒去磨时间。陈临头疼，终究是承认是自己认输，和她说：你赢了
白糖儿问：“那你高兴了？”
她没当比赛，陈临苦闷一口气在胸口，吐不出吞不下，又怕让她变卦，也不敢大声指责。这一刻白糖儿挪步子走了，他也不敢再用手去推搡，老老实实地跟在她身后。
陈临悲：“你好好说话，不要夹枪带棒的。”
在过去，许白糖对他态度都是很顺从的，有什么话说了就去办没让他头疼过。但是这次来崇山一趟，她人还躺进了医院，甚至很久没联系他。
经过这次大病之后，她的个性大变，就跟孙悟空刚爬出花果山一样。
白糖儿：“噢噢，好咧呢亲。”
陈临现在不想和她说话，她说不带脏字，他只是怼到服气，也觉得有点发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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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一人一白糖儿终于心平气和共处。
陈临还是偶尔和她说些PUA，比如：娱乐圈不好混，你得带着笑脸，懂事点吧，也不求你多听话，和之前一样就行，以前你多乖啊……
白糖儿看向他，跟看演戏一样，还鼓掌起来。
“我这么说也是为了你好，但你总不能想现在这样任性吧？太偏激了，这样不好。”
他说着说着念许白糖的从前，白糖儿就回他：“想念了？”
陈临：“……”
白糖儿点点头，赞同刚刚的发言：“确实是。”
陈临用眼睛瞟她一下，怀疑她是不是又在阴阳怪气。这白糖儿表情正常，所以他觉得她听进去了，毕竟谁不爱听软话呢。就像孙悟空受不了紧箍咒，但能听观音的话，毕竟都是为了他好才说的。
想到这里，他试探心又上来，故意说：“待会我说一句对不起，你跟一句行吧？”
用笑脸佯装亲和。
白糖儿背着手，侧着脸转过来，其声音清脆：“哦噢噢，那我不。”
陈临不作声，麻木一脸，如果当做这个家伙还在生病期间，那看来她还是没有好转的迹象啊：“我说低头的时候，你得低头装装样子，这你总该懂吧？”
“听我安排，让你做多少就你就做吗，更何况到时候综艺总会回到咱们手里，我绝对会给你买热搜的，你好好的行吧？”
陈临把记者联系完的信息给她看，白糖儿仍是不为所动，眼神还是淡淡的。陈临顿时就有些吃瘪，感觉打拳在棉花上一样。
这记者原本只准备带新人热搜用的，准备的资金也勉强够，陈临现在口头上，和许白糖说，这个是给她上综艺树立人设用的，不料白糖儿就指着他后面的那条消息——
是新人的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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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了一眼，消息是来问热搜的，就刚刚发的。
备注名跟小青梅一样都是带专门的符号，好像是为了区分开准备的，不像是朋友之间的昵称，所以看着就跟找了替身一样。
尤其是显示的【小许姐名气还能带我……】这一句。
这点职场备注上面的事情，白糖儿哪能不知是旧车换新车，她问：“最近我热搜好像挺多的吧？”
“咳咳。”
在过去，小青梅很乖巧懂事，不会注意这种地方，对陈临很放心，因为是自己人，所以从未想到有过会有这样的事情。
陈临的小心思，这一下子都抖了出来。
“这是……这…”陈临没有再圆谎，他不就是带了个新人，他又不是犯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到时候你就是师姐，你小师弟火了不得带带你吗，都是一家人。”
娱乐圈到底喜欢新人笑。
新的小鲜肉有自带流量，还有粘度极高的女粉。
现在，因为小青梅气数已尽，娱乐圈开始排斥她，整个社会都容不下她，最后她怎么想的，白糖儿不清楚，但终究还是要被人利用榨干。
白糖儿抿着唇不吭声，陈临见她这样，哪能不知道她的想法。
比起同龄的女明星，男明星单拎演戏这一块，女明星只演怨天怨地的负面形象的妈妈辈分，他们还是正面向上的儿子辈分。更何况，演父辈，都是客串主角童年的年轻父辈时期。所以，有一句古话是这样说的，“中年男性都是黄金期”。事业上升的男明星，除了演主角的戏份会很多，还能演的角色也是各种各类的，但绝不会是那种七八十岁没了在家和儿子说家常的的老头。
让人限定了他们的戏路，显然那是不可能的。
饶是对娱乐圈不关心的人，清奇的角度分析：为什么女角色会比男角色限制大？
这么多年，娱乐圈一向如此，换掉女明星用她的名气培养一个男明星的成本很划算，这种事本在陈临这里很是正常，而他现在像是蜡皮糖一样，只有粘着没吃完的许白糖。
陈临确实存了让许白糖垫脚的意思，但现在，他可不敢把话放在明面上，刚刚才让这家伙答应跟着去找导演，哪能这么快就半途而废？
他想说点女明星爱听的赞美，但是还没开口就被许白糖打断。
“咱们还是别去找到了，你也去找自己的新带的艺人来吧。”
“你别说这样的话，多不好。”陈临听见这话，他忙着点开刚刚那个新人的账号：“你看着，我现在就去骂他，他怎么能这么白莲花对师姐呢。”
“那你打吧。”她用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看着陈临。
陈临也不着急，拿着手机先是扫了她一眼，才慢吞吞地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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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组
工作人员见导演一脸烦躁，眼睛在看网页，上面都是今年上热搜比较多的女明星，其中排名第一的那张照片离的人，正好就是他们今天请退了的许白糖。
“导演，没人愿意过来，怎么还在招人？”
旁边的工作人员小沫小声问旁边的人，她都听见了今天导演和副导演在为这事吵架，据吵架的内容来看，两人好像是因为某个地方意见不合，具体是哪个点她就不清楚，但旁边的摄影小哥就不同了，他可是最了解的人，刚刚副导演还找了他说话，估计也是这事，所以这得听听知情人怎么说了。
“一开始都是提前一年约好的，说是准备的预算也刚刚够，副导演找我不是为别的，只是摄影方面的事情，但是也说了一嘴这个事情，据说钱不够了。”
摄影小哥也不怎么清楚，其实猜得出来，他当初也看到了导演给许白糖的报价，是七个嘉宾里最低的一个，给了就两千两百块钱，签了一月来弄这个综艺，说真的，在小公司上班能拿同样的钱，还不如上班八小时一天，回家还能休息，在综艺一整天都得待在剧组，被摄影跟着，但这么便宜的出场费，许白糖还是来了。
副导演过来了，他说：“许白糖这么好的流量，你不用白不用，现在她和经纪人还在剧组等着，你现在还来得及，哥咱们都是为了赚钱，别和钱置气了。”
许白糖红吗？
当然红。
红到什么地步呢？
算不上家喻户晓，但热搜老常客了。
“我是和钱置气吗？你看热搜没，她是因为那个什么傅顾离进医院的，再加上，我们好好的录节目，万一这恋爱脑一上头，要是跑出去怎么办？这损失怎么赔？”
导演摆摆手，压根就不想再和许白糖搭上关系：“你去和他两说说，别老在我的剧组瞎转，赶紧把人赶0走。”
听他这么说，副导演能怎么办，最终决定权还是不在他手里，哪怕是他真的很想要许白糖这样免费的热搜热度，还是得听从导演的话，出去找许白糖他们。
“许白糖他们在哪？”副导演沿着路出来，问了一个最近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指了方向，副导演嘀咕一句，怎么跑最末的地方去了？
这边的二人，终究是没打通电话。
陈临喊她先去找导演。
白糖又开始磨磨蹭蹭：“噢噢。”
不过这一次，他们没主动去，副导演先找过来。
“导演不在。”
直接点名了不接待二人。
“啊？”
副导演说完人就走了。
看着人走了，陈临压下的怒火又点燃了：“你看看，都怪你磨时间！”
白糖儿“……”
白糖儿被他丢下，一个人留在剧组。
身上那件病服薄薄的，被风一吹显露了纤瘦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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