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整个燕雀宗一片死寂,天色委顿,萧瑟的风吹过,扬起陆久徽的衣角,露出一双绣着金线的白色鞋面。

温衔安扫过一眼,声调平和:“我来亲自押她去审问。”

陆久徽脸色不变,只稍稍侧身,挡在了他身前:“这种事情由我盘问不就好了,刚好,由我来审问盗我玉牌的小贼,还省了温师兄一趟功夫。”

”不行,“温衔安语气淡淡,态度不容置疑,“她用了你的玉牌,倘若你知情,你们便有共谋关系;倘若你不知情,你们便有仇嫌关系;无论如何,都应按理实行审问回避,由我这个第三方进行审问。”

陆久徽张口,然而还没出声,话就被堵在了喉咙里。

“而且你在地牢不是已经审问过了吗?”温衔安长睫微掀,“你没有发现任何问题,才把她送回了这里。”

陆久徽笑得更灿烂了些:“温师兄这话说的,好像一直跟着我一样。”

“我一直慢你一步,也算是跟在你后面,”温衔安平淡道,“是地牢里的另一位燕雀师弟告诉我你和她在这里的。”

是他!

想起他那张眉清目秀的脸,苏流萤握紧了拳头。

不愧是他们燕雀人!出门在外也没丢了他们损人利己的珍贵品德!

“温师兄这么一说确实有礼,我好像是不便审问,”门外的陆久徽手放在门上,“既然如此,温师兄,请吧。”

门吱呀打开,光撩起灰尘,腐朽的味道扑面而来。

温衔安垂眼,看见了坐在门边形容狼狈的人。

她靠着门跪坐在地上,睫毛带着余惊未定的颤动,右侧的发丝有两道整齐的压痕,一看就是贴着某个地方压出来的痕迹。

苏流萤深呼吸压下胸口的浊气,装模作样地做了个修炼结束的样子:“这位师兄,是解除戒严了吗?”

“还没有,”温衔安答道,他掏出一个玉牌放在苏流萤眼前,又指向自己浅灰色衣袍胸口绣着的浅金色“二”的字样,“麒麟二温衔安,奉白泽林长老命令,负责调查后山结界破坏一事,还请苏师妹配合。”

陆久徽探了个脑袋进来,看到她的样子咧开了嘴:“这位师妹你修炼怎么都炼到坐在地上了,快起来。”

他边说边伸手,却在半空被温衔安拦住。

“我来就好,”他神色浅淡挡住陆久徽,却没伸手,只是低头问她,“苏师妹能站起来吗?”

“可以。”苏流萤站起身,垂着头走到温衔安身后,一副老实的样子。

“陆师弟,先告辞。”温衔安微一颔首,带着人从陆久徽身边经过。

“温师兄好走。”擦肩而过的瞬间,陆久徽精准地抓住她的指尖,轻轻捏了捏。

苏流萤甩开了他的手,狠狠剐了他一眼,她指着他,拇指从脖子上缓缓划过,无声地警告:

「再不想点办法我就拉着你和我一起完蛋。」

谁需要捏手这种无用的安慰啊,她要实际的解决办法!

陆久徽朝她眨眨眼,用口型说道:“是!包在我身上。”

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跟着温衔安左拐右拐地又回到了地牢,再次落座在熟悉的位置上,苏流萤忍不住叹了口气。

温衔安正在将手里的玉牌挂在顶上的幻晶之上,听到她的叹息声,他的动作停了一下:“只是例行审问,不用这么紧张。”

“会影响判断。”他补充。

苏流萤敷衍点头,她也不想紧张,可谁叫她有不能说的秘密呢。

她拖着腮盯着温衔安的动作,随口问道:“温师兄这是在干什么,刚刚那位陆师兄没有把玉牌一起挂上去。”

温衔安低眸瞥了她一眼,缓声道:“这样就可以直接把影像转移进玉牌内,用来发玉牌信。”

苏流萤挑眉,对他的有问必答的态度有些不太习惯。

她本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真的会这么认真地回答。

燕雀作为玄雁宗的最底层,是整个宫门颐指气使的指定对象,没人看得起他们,也没人把他们当做同门,对他们的态度大多都是呼来喝去,如同对待奴仆一样,像温衔安这样能保持基本礼貌的人简直是凤毛麟角。

温衔安敲击幻晶,一道淡粉色的灵力顺着晶体流出,环绕在两人身边。

“既然你刚刚已经接受过一次幻晶审问,我就不再赘述前面的内容了,现在,请你如实回答我的每一个问题。”

苏流萤点头,自觉伸出手放在桌面中间。

温衔安看着她的手微微一顿,随后将手覆了上去。

地牢本就阴冷,可他的手却更为冰寒,如同一块坚冰落在了手上,凉意顺着肌肤相触的地方蜿蜒直上,直接钻进了身体里,像过电一样,冷得苏流萤打了个寒颤。

“抱歉。”他收回手,放在幻晶之上,淡淡的粉色灵光从幻晶落到他的手上,像雪花一样融化消失,他再覆手,掌心已然变得温暖。

做这些的时候,他的神色始终浅淡,自然而然到仿佛理所应当。

苏流萤眼神微动,静默将这幕收入眼底。

一个人可以用神情伪装性格,但行为细节骗不了人,作为审问人,他未免有些太过细心温和了。

他拿出一本名册,翻阅道:“你昨日去了后山挖宝?”

“是。”

“为什么?”

“为什么挖宝吗?”苏流萤抬眸,“因为我想参加紫微大会,可温师兄应该知道的,我们燕雀人要想参加紫微大会,就必须先通过预选才行。但预选的报名费太高,我又没有一次过的实力,就必须靠挖宝多攒点钱,给自己多攒几次尝试机会了。”

紫微大会,玄雁宗一年一度的盛会,又名紫微星养蛊大会,意在把所有人放在一起炼化,直到决出修真界的下一个紫微星为止。

大会设立了各项比拼速度反应力灵力强度的自由报名项目,和一个最重要的强制性必选项目——名号战。

名号战,在阶级制度极其严格的玄雁宗,是每年唯一一次可以更改自己宫门名号的机会,也是逆天改命的唯一机会。只要表现够好,在比赛中拿到一个好名次,那么直接实现从燕雀宫到麒麟宫的二连跳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这并不是苏流萤想要参与名号战的原因。

玄雁宗的一切待遇都和名号挂钩,她身为全宗垫底,平日里连白泽人的衣角都见不到,就更别提交朋友攀关系了。

名号战是她唯一的机会,到时全宗门的人都会被塞进一个大型幻境里养蛊,按照存活时间长短定名次。

幻境里危险与机遇共存,动辄之间便是生死,是最适合萌动春心的环境了。

她必须进去搏一搏。

但唯一的问题是,她没有参与资格。

作为宗门的唯一指定牛马,燕雀宫所有人都没有直接进入紫微大会的资格,宗门需要他们待在自己原本的位置上,负责各项杂活,维持宗门和大会的基本运转。

若想要参加大会,就必须先通过预选,证明他们拥有参与大会的实力,否则就只能在旁边老实跑腿打工。

相对应的,身处高位的白泽宫虽然也要参加名号战,却只会进行宫门内部的名号调整,不会有任何白泽人掉到麒麟宫,同样,下面的三个宫门也不会有任何人能通过名号战跻身白泽。

换而言之,名号战最高也只能跳到麒麟一的位置,不过是从下等牛马变成了上等牛马,还是做不了人上人。

温衔安又问:“你说你要去后山挖宝,但是名册上没有看见你的名字,反而记录的名号是麒麟四陆久徽,你是怎么得到他的玉牌的?”

苏流萤:“我被抓的时候已经说过了,陆师兄要我帮他一个忙,我拿着他的玉牌本来是要直接去的,但是在路上没忍住贪念,想试试麒麟四的挖宝位置能不能挖出什么值钱的东西,结果没想到被恰巧过来的陆师兄他们逮了个正着。”

“他为什么会找你帮忙,”他问,“你的名号是燕雀四十九,照理来说,麒麟四的跑腿活应该轮不到你。”

“理论是这样的,实际就得问陆师兄了,我只负责办事。”苏流萤耸肩。

“他让你帮他办什么事?”

“跑腿活,”她删繁就简地答,“我要去一趟碧宝阁。”

温衔安又拿出一卷案宗,他在上点点:“这里说你刚进后山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被抓获,甚至还来不及挖宝,速度这么快,你不觉得奇怪吗?”

苏流萤:“温师兄什么意思?”

他意有所指:“你难道没有怀疑过吗?”

“没有,”她答得干脆,“做坏事就要有被抓的觉悟,我的运气一向不好,已经习以为常了。”

温衔安余光看向静静萦绕在两人周围的灵力圈,粉色的灵力慢慢转着,没有任何异常。

灵力检测不到任何异样的识海波动,她说的应该全是真话。

可总有哪里不对。

温衔安垂眸:“你在紧张。”

苏流萤心脏跳快了两拍:……要死。

手中的指尖忽然有些冰凉,温衔安不动声色,说道:“你有一件隐瞒起来的事不想被我察觉,对吗?”

“我没有。”

苏流萤面色一派镇定,心里的小人却在尖叫:她已经尽量很松弛了!这小子怎么看出来的?!

周遭循环的粉色灵力滞涩,温衔安看着,淡淡道:“你在说谎。”

“你隐瞒了什么,是你自己说还是由我一点点问出来。”

苏流萤真情实意的汗流浃背了。

所有有关后山的疑问她都可以应对,但偏偏怕什么来什么,他直接挖到了她的要害。

再这样下去迟早出事。

她挺直腰背:“温师兄不用问了,我说。”

“我隐瞒的事情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我本人心思不正,来玄雁宗的目的不纯,所以才羞于开口。”

灵力在两人之间幽幽流动,温衔安看着她,静静等待她接下来的鬼话。

她低着头:“我来玄雁宗其实并不是为了修炼成仙,毕竟入宗那日测了根骨,我根骨实在不佳,才成了燕雀宫的最后一号人。”

“从那日起,我就没动过修炼的心思,一心只想着找个上等宫门的人认识,假如能够攀上株金枝,这辈子就算做个普通人也能吃喝不愁了。”

“所以你隐瞒的事是什么?”他不为所动。

“这上等宫门的人并非是我想攀就能攀上的,我一直在搜罗合适的人选,只可惜一直没有碰上合适的,”苏流萤挽了挽头发,“但就在刚刚,我觉得……”

她朝他眨眨眼:“温师兄你就很合适。”

温衔安:……

作者有话要说:温衔安:料到了你会说鬼话,但没想到你鬼话这么鬼

暂时隔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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