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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流萤撑着地想从地上爬起来,然而连着试了两次都失败了,她的胳膊如软面条一样打着颤,使不上一点力气。
心脏跳动似乎要蹦出来,连续几次的惊吓带走了全身气力,苏流萤虚脱地躺倒在地,冰冷的温度从后背渗入,她看着上方陈旧的房梁,缓慢地镇静了下来。
真是快被搞疯了,苏流萤忍不住轻笑,实在是那位疯子大哥反复两次的爆眼暗杀把她吓了个够呛,精神紧绷到胆子还没蚂蚁大,仅仅是一个他曾经在这里待过的念头都能把她吓到落荒而逃。
就算对方在这里等过她,也并不意味着他现在还会在这里。
他是什么时候来这里的,又是为什么没逮住她呢。
苏流萤就地躺着,回忆起拿到戒指后自己的一举一动。
啊,应该是她不小心喝了安神水睡过去的那会儿吧。她在白泽宫门前的草地里呼呼大睡,疯子则在宿舍里睁着眼睛等了整整一夜,大概率还是在她头上那根房梁上躲着,因为那里的灰尘明显比其它地方少了一层,也是唯一一处没有蛛网的地方。
苏流萤实实在在地笑出了声。
脱离了神秘的面纱,对方说到底也只是一个有灵力的人而已,暗杀人的时候也得乖乖地缩在这种狭窄逼仄的角落,安安静静地等她回来。
尽管如此,他最后也只是空等了一晚,无奈地退而求其次,选择在路上堵她,但就是这样,他最后也还是没能成功解决掉她。
一想明白这些,她就舒心多了。
再厉害的疯子也会失误,她既然能从他手里活下来一次,就能活第二次。
重新整理好自己脆弱的神经,她从地上爬起来,捡起了写满思路的纸。
墨点还未干,细小的墨汁在纸上流动,缓缓流经一行陌生的文字。
「猜到了?」
苏流萤手一抽,险些就将纸丢了出去,所幸她刚刚已经维护好了自己的精神状态,很快就调整过来,重新抓住了纸。
“嗯,猜到了。”
她有话学话,不说具体猜到了什么,等对方泄露出更多信息。
又一行字出现:「我昨晚确实在这里守株待兔了。」
「只可惜没等到你。」
和她猜想的一样。
疯子的怨气显然很大,他甚至没给她回话的机会,文字一行又一行紧凑地出现在纸上:
「我等了你一晚上,来找你的人可不少。一个白泽的两个麒麟的还有三个燕雀的。」
「你朋友可真不少。」
哪怕只是文字他的阴阳怪气也力透纸背,精准地传达给了苏流萤。
苏流萤:……相信我,这是我有生以来最受欢迎的一次。
「我实在是等不及了,就跑路上劫你去了,只可惜,被你耍了一道。」
「你根本没给江褚发玉牌信吧,否则你现在要怎么和他解释?」
苏流萤的喉咙收紧了一下,又很快松开,强撑道:“我确实是发了,他不会问的。”
“就算问了,我只说发错了就好,江褚他不会深究的。”
「你很聪明。」
疯男人的文字意味不明。
苏流萤不声不响捏紧了纸,指尖泛白。
「不用那么紧张,你现在抓到了我的要害又有戒指傍身。我短期内是杀不掉你了。」
「我不在这段的日子里,你可要帮我好好保管戒指啊。」
「回见,小废物。」
苏流萤仿佛听到空气里传来他戏谑的轻笑声。
“回见,疯男人。”她用嘴型回敬。
连着两次在暗处的刺杀都失败还喜欢偷偷吓人的人,不足为惧。
她坐回到桌子前,重新从角落里找出了一张纸。
她撑着脑袋,左手抓住头发,咬着笔杆一点点顺着思路。
疯男人毋庸置疑是冲着戒指来的,他忌惮戒指的存在被公之于众,也忌惮戒指的时间回溯,所以才放走了她。
戒指是所有异变的核心,只有尽快摸清戒指所有的能力,她才能在疯子下一次刺杀前拥有足够多的自保手段。
她想了想,写下了一行小字:死前回溯、拥有灵力。
这是戒指目前唯二展示出的能力。
疯子既然选择刺杀她,就意味着第一个回溯一定是有次数限制的,只能作为她最后的杀招。
苏流萤一边想着,一边无意识地在拥有灵力四个字周围画了一圈又一圈,直到笔墨将字迹都吞没,变成一个巨大的黑点。
搞清楚这个才是她的当务之急。
要想理清楚戒指是怎么让她获得灵力的,她必须还得找一趟凌冶才行。
她拿起桌上的玉牌,还没打开又悻悻放下。
要死!上次少爷玩交朋友游戏的时候她奉陪得不够认真,忘记和少爷交换玉牌信息了。
当时少爷明显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才说什么和她成为朋友的话,所以她也懒得再问。
毕竟以少爷的脑子,有没有准备过第二块玉牌和新的身份都在两可。
苏流萤靠在椅子上,长吁了一口气。
对于她来说,要想拿到凌冶的玉牌信息其实很简单,直接问陆久徽要就可以了。
可问题是,她想要的不是凌冶的玉牌信息,而是那个少爷的假身份——燕雀凌冶的玉牌信息。
这种时候少爷的燕雀朋友身份反而方便了她。
只要想办法把倏活草的事情给少爷糊弄过去,和他重回友好的燕雀朋友关系,没有白泽的高贵身份横置在两人中间,她到时就能想怎么指挥就怎么指挥他,根本不需要看他脸色。
苏流萤苦恼地揉了揉额头,把这件事也提上了日程,得想个办法逮住凌冶,让他兴师问罪才行。
她沉思许久打开了玉牌,这才看到了陆久徽一早发过来的玉牌信:【老大要事忘跟你说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之前他好像是说有什么要事来着,她回道:【玉牌上说吧。】
他的信息回得一如既往的快:
【有点复杂 本来想见面说清楚的】
【我先说在前面 为了把事情说清楚 我要连着给你发好几条玉牌信了 不许生气!】
苏流萤回了他一个【.】
【你还记得你后山被抓时的口供吗】
【你说你有我的玉牌是因为我让你去碧宝阁帮我跑腿 结果你起了贪念 才临时改道去后山 然后被我和姜大小姐抓了个正着】
【现在姜大小姐问我有什么事这么特殊 为什么非要找你去碧宝阁跑腿】
【我想不到别的理由 只好说这事只能由你做 不能假以他人 所以才专门找你的】
【为了你我以后的荣华富贵 你得帮我跑一趟碧宝阁 把这件事做实才行了呜呜呜呜】
苏流萤皱眉:【碧宝阁有什么事必须由我做?】
这一次的回信难得等了许久才到:
【我也不知道】
他的信里莫名出现一种惆怅的情绪:【但当时为了把她瞒过去我也只能这么说了】
【没事】
他很快开朗起来,又发到:
【你到了碧宝阁自己看着发挥 到时候我再编鬼话 应该就能糊弄过去 问题不大很好解决】
苏流萤:……行吧。
本来搭上凌冶这条线她也需要陆久徽的帮忙,这个烂摊子肯定是逃不过了。
她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好准备前往碧宝阁,临走前,她将写满字的纸统统烧了个干净,只留下了疯男人写字的那一角,贴身收在了衣服里。
戒指的存在是她目前对抗疯男人的唯一倚仗,她需要谨慎地将这件事的分寸把握在一个平衡点上——让她能够随时威胁疯男人,又不至于让他破罐破摔。
一旦戒指的事情被其他人知道,那个疯子就再没什么好顾忌的了,无论这件事会给他造成多大影响,他都一定会加倍奉还到她头上。
到时她就只能成为砧板鱼肉,任人宰割。
苏流萤关上门,熟门熟路地朝着碧宝阁走去。
碧宝阁和紫微阁一样,坐落在白泽宫公共区域,也就是说,要想去碧宝阁,她还得再顺着刚刚那条路原路返回才行。
再次踏上那条被刺杀的小径,苏流萤心里还是不免有点打怵,她缩紧了身子,步伐迈得很快。
想点别的,想点别的,想点高兴的东西,她在心里默念,试图将脑海中那段不愉快的记忆覆盖过去。
啊,她想到一个。
她去碧宝阁那么多次,这次终于可以大摇大摆从正门进去了!
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碧宝阁,顾名思义,卖的都是些价格咂舌的东西。从吃到穿,从天上到地下,一应俱全,无所不有。尽管碧宝阁服务的主要对象是白泽宫的人,但是最常去的反而是他们这群锦鲤燕雀宫的人。
毕竟那么大的一个地方也是需要人做清洁搬物经营的。
苏流萤也是那里的常客,只不过她从来都是踩着夜色走后门进去,从他们的垃圾里捡些有用的东西回去拼拼凑凑卖给其他人,至今为止,她还从未走过正门。
托陆久徽的福,她今天也能像那些白泽人一样从正门进去了,还是以客人的身份!她必须得把那里所有能拿的东西都拿走才行。
往日里她总能从垃圾里翻出些根本没有动过,只是因为不够新鲜就被丢弃的好东西,今天她总算不用从垃圾里捡了,直接打包带走就行!
灵茶,试吃点心,她一个一个数着,越想越期待,成功将自己在这被人暗杀的记忆抛在了脑后,毫无负担地阔步向碧宝阁的方向进发。
碧宝阁。
一个身穿白泽宫服的男子站姿挺拔,他半垂着眼,淡淡地看着手里的玉牌,像是雕像一样一动不动。
“看什么好东西呢,”一个人从他身后走过来,朝着他手中的玉牌看去,“只用眼睛看着,手也不动,灵力也不动,心上人的影像?”
“不是,”江褚收起玉牌,朝他身后看了一眼,“就你一个人吗,单弋川呢?”
“不知道,”男子插着手,冷淡地说道,“你不是说要就后山一事答谢我吗,我来了,你要怎么答谢。”
江褚指着碧宝阁:“里面的东西随便挑,不设上限。”
男子嗤笑了一声:“你倒是会投其所好,好,这个答谢我认了。”
他朝着碧宝阁的门口走去,临进门前回头问道:“只是出于好奇问一句,你打算要怎么答谢单弋川,这碧宝阁可是他家的,你总不能请他在自家地盘随便挑吧。”
江褚答非所问:“收到了一封信,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嗯?”男子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在回答他之前玉牌的问题,他扯扯嘴角,转身走进了碧宝阁,留下一道凉凉的声音,“不想说就不说,用不着跟我来答非所问这一套。”
手中的玉牌振了两下,江褚打开看,是单弋川的玉牌信:【有事耽搁 晚点到。】
【好,你在正午之前到这里结账就行。】
江褚回复完,不由自主又打开了另一个人的页面,看着上面的内容若有所思。
一个身穿黑衣的人从他身前走过,江褚自觉向后退了一步,让出道路,感受到对方似有所觉的回眸一瞥,江褚的目光从玉牌上收了回来,他看向来人,微微颔首致意。
余光中瞥到对方的名号,他眉头快速地蹙了一下,朝着她的背影试探道:“苏师妹?”
苏流萤的脚步停了下来,她回头指着自己:“江师兄是在叫我?”
“是,”江褚点头,走上去和她一前一后,“方便问一下苏师妹打算去哪吗?”
苏流萤指着前面雕梁画栋的建筑:“碧宝阁。”
“我恰好也要去那里,不如同路?我有件事想要向苏师妹请教。”
你不是在等人吗?
苏流萤将话压在心底,彬彬有礼道:“江师兄言重了,有什么问题也该是我请教江师兄才对。”
她一个燕雀吊车尾,除非江褚请教她如何在垃圾堆里捡东西,否则她真没什么好教他的。
“……”江褚沉默了一瞬,将玉牌拿到她眼前,给她看上面的内容,“此事,可能只能由我请教苏师妹。”
苏流萤扫了一眼,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江褚给她看的玉牌页面很清爽,仅有两行简单的通信记录:
【多谢苏师妹的倏活草,江褚。】
【艹】
她捂着嘴控制笑意,说出的话都带着气声:“江、江师兄,你等下,这其中有误会,我能解释。”
笑着笑着,她又说不出话来。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这个字无论正着看还是倒着看正着看反着看,都是个无比标准的,用来骂人的艹字。
找江褚攀关系的计划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面上虽然还挂着笑,但苏流萤内心的小人已经彻底躺平在地放弃了抵抗。
哈哈,又要完蛋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