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咚咚咚。”

“师妹,你醒了吗?”

屋子里原本平稳的呼吸声忽然变得微不可闻,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关碧不确定地敲敲门,轻声问道。

“醒了醒了,师姐稍等。”

房间里的声音大了起来,关碧听到她跳下床铺的声音,紧接着一阵踢里哐啷,最终脚步声咚咚地跑到了门前,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打开了大门,笑得热情:“师姐进来吧。”

屋内昏暗森寒,她把蜡烛塞进她手里:“师姐当心黑,我马上就把蜡烛都点上。”

关碧垂眼,房间里冰冷彻骨,手中的烛火升腾着热气,细弱的火苗摇曳,甚至还没烤化周遭的烛体,一看便是刚点燃的样子。

她刚刚就是在这种环境下睡着了吗。

“我来帮师妹点灯吧。”关碧跟着她走进房间,几点灵力从指尖飞出,将房间一一点亮。

关碧悄然朝着墙多打出了两道灵力,灵力顺着墙壁攀爬扩张,像是一层织网,罩住了房间里的寥寥的暖意。

她掏出热气腾腾的饼:“师妹,饿不饿,要不要先吃饼。”

苏流萤在关碧微微带着些关怀的目光中接过饼咬了一口,口齿不清:“师姐有什么事要找我说来着?”

“我有个问题想问师妹。”关碧道。

苏流萤嘴巴里塞满了饼,用眼神示意她尽管问。

“师妹今日通过试炼了吗?”

“应该是过了吧,”苏流萤也有些模棱两可,“中间出了些小插曲,但长老们一番商量后还是决定让我过了。”

“我就知道,”关碧喃喃低语,她坐直身子,满目认真道,“师妹,你愿意和我一起修炼吗?”

“……不好吧,”苏流萤吞下一大口饼,“师姐应当是知道我平日里的习性,懒得很,根本就不太修炼,会耽误师姐进度的。”

“我不觉得耽误,”关碧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语气微微兴奋,“易师妹昨夜跟我说了,是你找到的倏活草对吗?”

苏流萤:“这个啊,其实不是我找的,我根本没去找,只是碰巧—”

“没关系师妹,你不用和我解释,”关碧轻轻摇头,又问道,“今日你也是第一个被传唤去试炼,并且一次就过的对不对?”

苏流萤点头:“勉强算吧。”

“那就没有问题了,”关碧欣慰一笑,“我很确定,我想和师妹一起修炼,我们互相督促,共同进步。”

苏流萤吃饼的动作停下了:“师姐,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以前确实对师妹有些误解,”关碧道,“但师妹放心,那些都已经过去了,如今既然知晓了你我所求相同,我定然会不遗余力帮你的。”

“我已经想到了一个既能帮助你也能使我受益的两全齐美的方法,等师妹吃完饼我就跟你说清楚。”

苏流萤直觉有些不好:“不如我边吃师姐边说?也能省点时间。”

“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人,”烛火在关碧眼中映照出热切的光,她向前倾身,“流萤你从来就没想过放弃,你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

一番话说完,她又不好意思地补问:“我可以这么叫你吗,流萤?”

苏流萤已经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了,但这不妨碍她忙不迭地点头,求之不得:“自然可以,但我觉得师姐对我还是有误会。”

她自我剖白:“我其实……还是一个挺容易放弃的人的。”

“不要这样妄自菲薄,我知道你不是,”关碧反驳,她想了想,语气鼓励,“你知道今天有多少人没能通过扫魔试炼吗?”

“二十个?”苏流萤瞎猜。

毕竟扫魔试炼对其他人来说只要挥出道灵力证明自己不是魔就行了,不需要像她一样费劲巴拉地试图用通关来逃过灵力检查,证明自己的清白。

“不止,今日扫魔试炼的题目其实是去年名号战题目的简化版,燕雀宫一共四十九人,有近三十人都没能通过试炼,而你作为第一个试炼的,竟然一次就过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苏流萤:……我作弊了?

关碧对着她欣然一笑:“这意味着你的实力已经远比你初进宗门时强了,进步速度也比大部分同宫门人快。”

“只要你加倍努力,你就能通过名号战一举翻身,跻身更高的宫门。”

苏流萤:“那师姐两全其美的方法是……?”

关碧拿出一沓厚厚的纸:“我见流萤你平日里不常去授业楼听课,想着你的理论知识定然会欠缺些,所以我把我平日里的笔记带来了。”

还行,只是笔记的话,她只要收着假装看过就行了。

苏流萤伸手准备接过笔记。

“诶,知道你心急,但这不是给你的,”关碧避开她的手,“流萤你都没去听过课,单看笔记效果定然不会好。”

“恰好之前林长老跟我们讲过了她自创的林氏温习法,要想融会贯通地理解知识,最好的方法就是给不懂的人讲,讲到她彻底明白为止,”她抽出一页纸放在她面前,跃跃欲试,“这是我理出来的知识点清单,流萤你看你哪个不懂,我讲给你听。”

苏流萤头疼欲裂地看着每个字眼都很陌生的清单:“……”

“师姐,”她推开清单,看着关碧的眼睛道,“你找错人了,我不是你想要的那种人。”

关碧脸上的笑有些僵:“哪种人?”

“努力的人。”

“我不相信努力就会有收获,不相信吃苦,不相信坚持,不相信逆天改命。我只贪图享乐,只喜欢走捷径,只喜欢投机取巧,”苏流萤一字一句道,“我能通过试炼自然是有我的方法,我不去授业楼听课也是因为我不需要,所以……”

她将写满笔记的纸递到关碧身前:“师姐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我不需要。”

关碧愣在了原地。

她的声音低低的:“可、可练出来的灵力是你可以一辈子傍身的东西啊。”

“我知道,”苏流萤仍旧看着她,“但我有我的理由,我只希望师姐不要因此生气。”

“抱歉。”她再次道歉。

“不、不至于,”兴奋退却,关碧尴尬地摆手,“师妹不愿意我自是没有道理勉强,我再找别人就好了,不至于为此生气。”

虽然被这么直白拒绝还挺难受的,她在心底默默补充。

苏流萤垂眸:“不是流萤吗。”

关碧觉得自己又看不懂她了,她干巴巴地改口:“嗯嗯对,流萤。”

气氛僵持起来,关碧脚尖不自在地朝着门口方向微动,启唇说道:“这么晚了,我也该—”

“咚咚咚。”

她的话被敲门声打断,苏流萤去开门,她边走边对关碧说道:

“师姐,你房门口的那盒碧宝阁糕点礼盒是我从江师兄那里得来的,师姐只管收下就好,不必有压力。”

关碧下意识就想拒绝:“这、这太贵重了,碧宝阁的东西应该很贵吧,我听说那些糕点都不是凡物,全部都带着灵力的。”

苏流萤挑眉:“那些东西竟然还有灵力?”

那她当时应该再多吃些才对,尽管对她来说没什么用,但总归是个心理安慰。

“师姐每日用来给我炕饼的灵力和时间也很珍贵,”她的语气又恢复了常态,轻松地说道,“而且那东西作为客人进去的话本身就是免费的,没花我一颗灵石,师姐随便吃吧,就当我感谢师姐这么长时间给我炕饼的谢礼好了。”

关碧还想说什么,但是苏流萤已经打开了房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苏流萤看着门外的人皱起了眉:“陆师兄,这么晚了,你来有什么事吗?”

门外的陆久徽额头微微冒汗,隐约间甚至还能看到些许热气,他喘了口气,手支在门上,严肃道:“有一些玉牌之事遗留的一些问题需要问你,你现在方便吗?”

苏流萤语气迟疑:“你要现在抓我去地牢审问?”

“不用,用幻晶记录就可以了,在你的房间里就可以完成。”他看向苏流萤身后,“只是可能需要这位师妹先回避一下。”

“是,没问题陆师兄。”

关碧已经将桌子上的笔记都收了起来,从门口侧身而过的时候,她的手紧紧贴在身体两侧,整个人几乎是贴着门走了出去,竭尽所能地避免和苏流萤接触。

陆久徽看在眼里,慢悠悠地关上了门,朝她挑眉:“刚刚那位是……?”

“那位给我炕饼的好心人师姐。”

陆久徽:“你俩怎么了,闹崩了?”

“可能吧,我拒绝了她想牺牲时间给我这个朽木授课的想法,她一番好心被我当成驴肝肺,肯定高兴不起来。”

“你这是连配合演戏都没做,直接快刀斩乱麻了?”陆久徽摸摸下巴,“不像你的作风啊。”

“像不像都是我已经做过的事了,”苏流萤说道,“你有什么事吗?大半夜的跑过来跟我聊天?”

她看着他额上的汗水:“干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去了,出这么多汗。”

“别提了,”陆久徽倒在椅子上,“我下午去陪姜大小姐玩了一下午的雪,好不容易回来了准备去姜家补课,结果没上一会儿又被我那位逮住,他又不知道犯什么病嚷嚷着要我帮他搬家,我只好先帮他收拾行李。刚收拾完,我连补课都不顾就立刻赶过来了。”

他长出一口气:“灵力都用来赶路了,哪有功夫控制自身温度。”

“赶过来干什么?”她问。

“给你这个呀,”陆久徽拆下腰间的玉牌丢给她,“要不然你拿什么去碧宝阁?”

他说着就拉着她向外走:“明天我一天都有课,之后又是试炼又是预选赛的,总归是离不了玉牌,要想去碧宝阁就只能趁现在了。”

她拦住他:“不用,我下午已经办妥了,东西两日后会送到你那里。”

陆久徽惊讶:“办妥了?你怎么进去的?什么东西?”

“我蹭江褚的门进去的,东西也是他买的,”苏流萤自动略过了自己忘记问他要玉牌的事实,将一切说得仿佛计划好的一样,“我按照我的尺寸给姜大小姐订了两身衣服。”

陆久徽立刻明白:“你的身高体型确实看上去和她差不多,这个理由确实天衣无缝。”

他松了一口气:“这是我今天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了,还是你最好了,还帮我解决麻烦,”他把下巴抵在她肩上,亲昵地蹭了蹭,“果然到最后只有我们两个能互相依靠。”

苏流萤双手扶在他肩膀上,将头偏到他眼前,目光里难得有些关切:“姜大小姐玩腻你了?”

“……”

陆久徽站直身,若无其事地理了理衣服:“没有,就是想尝试用示弱的方法让你安慰我一下,但显然这种招数对你没什么效果。”

他伸了个懒腰:“没什么事我就走了,回去还要修炼呢。”

桌上的玉牌震了一下亮起红光,苏流萤拿起玉牌,低着头朝他挥了挥手:“滚吧。”

玉牌上的字很简短,红色的光倒映在眼底,她的瞳孔在光影中倏然扩张。

“等等,”她有些急切地叫住陆久徽,眼看着他就要推开门,她连忙跨步过去伸手拉住了他,“等等,别走。”

在抓住陆久徽手腕的一刻,酥酥麻麻的感觉再次出现,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流经四肢百骸,最后奔涌到她的指尖,像是迅速生长的藤蔓一样爬向了陆久徽。

下一瞬,异变陡生,一股灰色的灵力从她指尖爆发,灰色的锁链凭空出现,锁住了陆久徽的手和脚。

“谁?!”

身上的锁链出现得悄无声息,陆久徽上扬的眉目倏然冷了下来,他警戒地转身挡在苏流萤身前,腰间剑鞘微动,露出一截寒光,白色的灵力骤然出鞘,将枷锁连同大门一起劈得粉碎。

束缚的锁链很脆弱,随手便能挣脱,可令陆久徽心惊的是对方出手的速度。

连一丝灵力波动都感觉不到,突如其来地出现,猝不及防地消失,快到他甚至分辨不出灵力的具体方位。

这种只存在于理论级别的灵力控制,现实里他还从未听说过有谁能够做到。

左侧房间传来一声异动,陆久徽的眼里划过了一道杀意,他握紧手中的剑,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缓步走过去。

那位炕饼师姐住在苏流萤右侧,她左侧的房间一直是空着的,不应该有任何响动才对。

在他身后,苏流萤正愣怔地对着自己的双手发呆。

刚刚那是……她吗?

片刻后,她蓦然回神,映入眼帘的是只剩下一小半的门,在寒风中吱呀吱呀地摇来晃去,无助地呻丨吟着。

苏流萤:……

陆!久!徽!我门呢?!

她跨过已经化作碎木的门,一转头就看见了伫立在一边的陆久徽,她气势汹汹地走过去,在他背上狠狠推了一把,正准备开口,她讨伐的声音就卡在了嗓子里。

刺骨的冷风灌进喉咙,苏流萤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清了清嗓,用打着颤的声音朝对面的人问道:“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