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衡定世界的唯一标准

改换地貌，对于一棵树来说，不算容易，但是也不是完全做不到。

毕竟这座岛屿都是树自己靠着根系广撒网，积土成山形成的，因此……需得将灵气全都汇聚在脆弱的根系尖端，用处汲取水源的力气奋力一戳，才能戳进去一点点。

没想到这山石已经在海水的冲刷下变得坚实无比。

根尖断裂也不过能在这些黑漆漆的石头上留下一个个白白的小洞，还只是涉及到了表面。

可树也没办法，只当是让海岛变得漂亮的一些小小的考验。

自从认识到自己的家同这些漂亮的小石头根本不相配之后，树的每一片树叶，每一条根系都在想办法。

毕竟也不能拔根走树……毕竟这东海浩瀚无垠，有着羽翼的小鸟想要重新找个家园都很难，更别说一棵树了。

好在，作为一棵树，时间总是格外宽裕些。

水磨工夫，也总有希望。

此时的大荒无日月之分，只有一个漫长的时间概念——元会。

有多长呢，树也不清。

只记得主干变得粗大，年轮一层层套起。

从枝繁叶茂、硕果累累到落叶纷纷，不知道多少个轮回之后，才让自己的根系穿透了山体的表层。

按照这样的进展，再过些时候，估计就可以从内部崩坏山体，重新用根系裹着这些山石重新塑造岛屿的形状了。

在此期间，来交换的小鸟来来去去，轮回往复，吃果小鸟倒是一直都在，只不过初见还是只雏鸟，如今也已经老迈。

“梨树，你的根系都可以穿透磐岩，按理说也是修炼有成，”

老迈的吃果小鸟靠在梨树的枝干上，漂亮的羽毛都变得干涩，不复之前的美丽，“可你为什么不化形呢？”

“为什么呢？”

梨树如今又懂了很多种语言，小鸟们的诸多语言，海中水族的语言，甚至连模仿都比曾经快了不少，听起来也更像是一句完整话。

小鸟一愣，长久的相处，小鸟也已经知道，梨树并非和最初的想象一样，是个宽和的修士。

甚至天赐传承更空白些，对大荒之中的诸多事情知之甚少。

可小鸟也没想到梨树连化形的概念也不晓得，短暂的呆了呆，小鸟叹了口气，“就是……我听那些大人们说，只有化形，才算是真正踏上了修炼的道途。”

“……就是将自己的形体化作盘古大神那样的先天道体，这样才是最适合修炼的样子。”

小鸟说着，声音变得沙哑，“唔，我也说不明白……只是听说……听说这更像是水到渠成的样子，说不定时间到了，你就成了。”

“那你呢？”树刚问出口，过了好一会儿才觉得不妥。

再看看小鸟，就发现这只小鸟团落寞地低下了头，装作没有听到一样，啄了啄自己干涩的绒羽。

此时无言，胜过千言万语。

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又像往常一样，结了个果子递到了小鸟身边。

也不晓得为什么，这颗果子灵气浓郁得远超从前。

小鸟打起精神，啄了啄自己的羽毛，看着它在果子溢出来的灵气滋养下变得光滑，轻轻地叫了几声，“你的果子可是越来越好了。”

“是啊，多亏了你们经常来和我交换。”

树的叶片抖动着，满树的碧绿叶片发出沙沙的声音，流进小鸟耳中，就变成了鸟语，“还得谢谢你们。”

“哈哈……”小鸟打起精神来，又唱了一曲。

这才衔起这枚灵气逼人的果子，扭头看了一眼茂盛的梨树，定了定神说道，“我打算最后再去博一次，要是还是不成，那便是我天资如此，怪不得什么。”

“你要去化形了？”梨树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叶片焦急地抖动着，“一定要去的话，一枚果子够不够！”

“……”小鸟一愣，看着这位长期为自己提供灵果的梨树，心中闪过一丝喜悦，抬起翅膀像是往常告别一样，拍了拍梨树的枝叶，“够啦，我这就走了……”

“对了，倘若过几日能感受到雷暴，那估计就是我的劫数了。”

小鸟说着，振翅而起，满身的羽毛之上好似又镀上了一层别样的光彩。

树看着这只向往着化形的小鸟，心念一动，开出了满树的梨花，来欢送这位它，“一定会成功的！”

“哈哈哈，承你吉言！”

小鸟头也不回地向着太阳星飞去，小小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树的视线里，与天上的流云混在一起，杳无踪迹。

梨树在岛上等啊等，等了好久，也不曾听到附近的海上有雷声。

天上更是连一点漆黑的云都没有。

‘大概是飞的太远了吧……’树这么想着。

突然间，天地忽变，风停云止。

一下子，天上就出现了厚厚的云层，就连常在的太阳太阴都好像遁逃了一般，掩盖住了自己的身影。

梨树头一次看到这样的云，黑压压，阴沉沉，活像是山石飞到了天上，一块块，一层层，像是在天上重新造了一片黑色的天。

永不停歇的海浪都被这样的云压住，渐渐平息下来，沉默的像本就是一块墨蓝色的水晶。

整片海域之上，一丝风也没了……

树茫然得抖了抖叶子，暗忖道，‘这化形的动静也太大了吧……’

梨树很快就知道了这根本不是自己的小鸟朋友能有的动静。

风起云涌，石头天上好像有什么巨物在游动，青蓝色的鳞片时不时地从云层之中探出来。

是龙！

无论是否见过，看到了这些碎片一样的鳞片和爪子，都能在一瞬间了解到，这就是统领天下水族的巨龙！

哪怕这龙还远在天边，高在云上，海面上的一切都好像能被它的威势湮灭。

只觉得自己和此时平静的海浪一样的僵硬，好像一丝一毫的动静，都会让天空之上的霸主将那威严的视线投射过来，在龙目中射出的金光里震慑得粉碎。

梨树毫不迟疑，自己奋力了许久才有些头绪的山脉，连巨龙的眼锋都抵挡不住。

到底什么样的生灵才能和这样的巨龙争斗——是凤凰……

是将天空和万千鸟族都归拢在羽翼之下的凤凰！

梨树分不清这只朱红的漂亮鸟类到底是凤还是凰，只能看得到在漆黑的天空之下，它燃烧着的羽毛漂亮的夺目。

龙与凤，无疑是这片天空之下，最为耀眼强大的生灵。

巨龙的鳞片比之前见过的所有宝石都要闪亮，凤凰的羽毛要比太阳星的光芒还要耀眼。

在云层当中，雷霆穿行，火焰燃烧，都是这些美丽生灵的武器。

梨树待在下面，遥遥眺望这样美丽的战场。

偶尔还会被他们之间的罡风波及，吹得枝叶凌乱，吹得枝干摧折，附近的山石也被罡风吹散，变成了细碎的飞石，误伤了不少枝条与根系。

草木也会疼，可梨树那里顾得上这些，全神贯注地眺望着。

万般妙法，雷霆雨露，这些生灵信手拈来。

这一瞬交手的招式，比梨树有记忆以来见过的星辰都要多。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空中的两位打着打着就变成了梨树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却和遥远记忆之中盘古的样子有些相似——

一下子，它就知道了什么是化形。

这就是化形吗？！

龙的相貌俊朗，意气风发，凤的相貌昳丽，一双丹凤眼不威自怒，眼眸流转之间，有着无尽的威势。

虽然各有特色，但都是有头有手，有躯干和四肢的样子。

这就是先天道体，鸿蒙大荒之中最适合修炼的身形。

很快，这两位开始短兵相接，长枪与弯刀叮叮当当地相撞，火花四溅。

那是另外一种刺激，呼吸之间，就能有来有往的度过百余来招。

对于树来说，真是难得的经历，远远地看着，好像自己也可以进入到另一个世界里。

另一个，比茫茫大海更广阔，比晒太阳长叶子做交换更有意思的世界。

那是小鸟们口中，风起云涌，群星璀璨的世界。

也是它们用来交换的各种碎片灵宝们的来处。

万千思绪涌过，在这一刻，树知道了什么是百味陈杂。

但很快，树就从这两位身上，看到了另外一个，属于它这样草木生灵的世界。

残酷的，甚至都不能留下性命的世界。

巨龙被凤凰一刀砍回了原型，慌不择路地朝着海上遁逃而来，可巧就是树所在的小岛。

一边逃，凤凰的刀气不停地砍在巨龙的身上，直砍得血肉淋漓，漂亮的鳞片和蕴含着无数灵气的龙血纷纷落下，整片海都染成了红色。

梨树所在的小岛也不例外，这时候的它还有精力用藏在海面下的根系偷偷摸摸藏了些鳞片和宝血。

这种又漂亮又有灵气的东西，不用看也知道是好东西。

这可是大收获！

梨树原本还有些窃喜，很快，这些惊喜就只剩下了惊——

那头巨龙好像是失了力气，直戳戳地朝着梨树所在的小岛俯冲而来。

失血过多让这条龙失去了控制自己庞大身躯的力量，一头撞在了山石上。

坚硬的山石主体上逐渐出现了漆黑的裂痕，游蛇一样的裂痕从中龟裂开来，慢慢蔓延到整座山体。

本就有裂痕的龙角被撞得断裂了一根，飞出去了半截连带着一些蓝色的碎末。

随后，这龙眼睛一亮，被血液染红的龙目是布满血丝的腥黄，朝着岛屿之上唯一灵气充裕的树看去，金光一闪。

‘完了——’

梨树满树的叶子都在着巨龙周身的罡风下剧烈的颤动，无声的尖叫着。

眨眼间，轰隆巨响当中，巨龙和山石一同倒下，就像是风卷残云，又像是鲸鱼破浪，摧枯拉朽，势无可挡。

缠在山体上的根系大多被巨龙周身的威光湮灭，少部分则是卷着山石移动，有的则干脆扎进了巨龙原本的伤口里。

龙血连带着其中的灵气被根系本能的吸吮着，修复着断裂的本体，效果很是显著。

可其余更多的部分都在湮灭。

该怎么形容这样的感觉才更贴切呢？

梨树只觉得浑身一轻，整棵树从来都没有这么轻盈过。

‘小鸟们应该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梨树平静地看着这龙推着石头一点点向着自己的本体逼近，沿途的山石草木尽数断折，直到自己的本体也成了巨龙眼中的一根浮萍。

一根足以让自己翻盘的浮萍，小是小了点，但也聊胜于无。

梨树的根系很茂盛，更是早就在漫长的时间里，与岛屿的地下勾连在了一起，可在龙的眼中，也不过是显得灵气更浓郁了一点。

视线一点点倾斜，梨树的枝叶摇摆，看着黑漆漆的天空：

厚厚的云层居然被这条逃窜的巨龙打开了一个豁口，露出了外面晴朗的天空。

和之前所有记忆里的样子一模一样，温暖的太阳光透过云层，撒了下来。

巨龙张开了嘴，尖锐的牙齿上闪着灵光，梨树突然觉得，痛苦好像一起消失了……

呆呆得看着那柱阳光，梨树的叶子抖了抖，一下子化作了满树的繁花，洁白又香甜。

所有的感觉就只剩下了暖洋洋、轻飘飘……以及，在阳光之下都不显得逊色的，姗姗来迟的惊艳。

那是刚才的凤凰，哪怕也受了不少的伤，还是冷着一张明艳的脸朝着巨龙的方向追杀而来。

一把弯刀紧紧地握在手里，在阳光下闪着水红色的光芒。

‘她可真好看啊……’

作者有话要说：11.3稍微修改了一下下，一点点小调整，打扰小可爱们啦~非常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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