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夫妻夜聊

暮食后,谢衍难得去了书房。

明毓回来这么多天,还是头回看见他去书房。

谢衍去了书房,明毓也不急着上榻就寝。

她把自己做的账册找出来翻了翻。

这几日她盘算了一下自己现在手上的银子。

明家家底只是一般,且她不受宠,是以她的陪嫁并不丰厚。

再有平日也花销了一些,手上银钱不过还有三百两左右,一些首饰折中也不过堪堪四百两。

现在与谢衍和离,似乎也得不到什么,还是得靠自己。

只是靠自己也不靠谱,长安城的赁一间寻常小屋,怎么也得十几两。

长安城外倒是会便宜许多,但远没有城中安全。

而且她还怀着孕,不宜奔波,只选一个离谢府离谢衍最远的地方,只要不是特意,就不会遇上。

手上的银钱可以支撑一段时日,可之后又该如何谋生?

便是养孩子也是一笔支出。

且没有银子走关系,户籍也难弄。

这些都是要考虑的问题。

她需得在孕前三个月之前把这些事都弄好,再和离。

明毓在烛火下看着账册琢磨了许久,听见开门的声响才回过神来。

谢衍进屋时,她不动声色的把账册阖了起来,抬头朝着他笑了笑:“热汤一直备着,夫君赶紧去沐浴吧。”

谢衍轻一点头,去衣柜寻衣裳。

明毓拿起账册起身,拿去梳妆台,拉开抽屉放了进去。

谢衍睨了眼她放进去的册子。

不是她先前的那本日志册子,也不是她一贯用的账本。

册封很新,应当是最近才开始用的。

其中记的是什么?

谢衍收回了目光,随之转身去了耳房。

泡在浴桶之中,谢衍闭上了双目,思及了她这几日的冷淡。

倒是不怪她冷淡,毕竟先冷淡的人是他。

他还需一段时日来研习如何做一个正常人。

如此想着,便睁开眼,从一旁的高凳上的拿过一面小巧的掌镜。

对着掌中镜,弯了眼,扯着嘴角,欲露出一个笑意了。

可这表情一出来,谢衍便面无表情的把掌镜的镜面拍到了水面上。

他若这样朝着妻子笑,只怕她夜里也会做噩梦。

复而闭上眼,回想了片刻旁人的笑颜,随即又睁开眼,拿起掌镜,用手擦了上头的水珠,学着旁人的笑颜开始扯着嘴角。

反复十数次,均以失败告终。

这样实在太慢了,或该找个捷径。

从耳房出来,妻子又已然躺在了床上,依旧是背对着床外。

他沉默了片刻,晾干身上的水汽后,才上榻。

床不大,他们中间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

谢衍感觉不到她的温度,有时梦中醒来,恍恍惚惚总分不清是身处梦中还是现实。

但他不能靠近,一旦靠近,他能感觉到她的身体会随着他的靠近而逐渐僵硬。

现在的她,不仅冷淡,还不喜,或者说警惕他的靠近。

看了眼她的背影,几日同床共枕,能分辨她睡还是没睡着。

现在,还未睡着。

“夫人。”他喊了一声。

但却没有得到回应。

轻叹了一声气,又说:“夫人,我知你没睡,与我说说话。”

明毓:……

不,她睡着了,不应就是不应,打死也不应。

现在的谢衍古怪得很,她还是不要过于关注他的为好,那个深不探底的泥沼,她不想再陷入第二回。

谢衍迟迟未等到她的回应,便知她是打定主意不会回。

素来没什么特别需求的谢衍,忽然就不想这般平静过今晚。

他静默了片刻,身体挪近里侧。侧身对着她,胸膛半贴她的后背,伸臂揽过,搭在她的腰间,似把人半搂在怀中。

明毓:!

她忽然很不自在。

哪怕做了六年夫妻,他们俩除却房事外,这般亲密的拥着睡,几乎是没有的。

可她已经装睡到这个地步了,再醒来岂不是要自打脸,说明她一直在装睡,就是故意不搭理他?

可不醒,他这样的姿态,让她如何睡?

明毓在醒和不醒反复横跳。许久后,佯装睡迷糊了,推搡了几下那手臂,呢喃道:“热。”

已是秋日,白日热,入夜凉。窗屏微敞,有清亮夜风拂入,屋内很是凉爽,夜间她还要盖着薄衾睡。

怎会热?

谢衍不仅没有离开,胸膛竟贴得更紧了!

且原本只是搭载腰上的手臂,这下索性收紧了手臂,箍住了她的腰。

二人似在做无声的较量。

谢衍抱住妻子后,才知原来她的腰是这么细。

又软又细。

只是这么细,如何生孩子。

想起她怀胎月份大的时候,那肚子大得似乎都要把这腰给折了。

上一世条件有限,进补少,又被折腾,孕后期甚是憔悴。

这世必然不能让养母和谢四娘再折腾她,至于进补……

该找门路挣些银钱了。

“若热,便不盖被衾了。”说着他拉开了她身上的薄衾,二人之间仅是隔着薄薄的两层衣物。

明毓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他胸膛的块垒,胸膛的温度。

他性子是冷的,胸膛却满是热气。

明毓有些恼。

这个谢衍不仅让她觉得陌生,还难缠!

她倒是希望后边的人还是她熟悉的谢衍,这样也好应对。

还未等她想好应对的对策,耳边多了微热的气息,他低声说:“夫人,我想……”

谢衍一顿,他才说出“我想”二字,便感觉到怀中的人倏然一僵。

……

谢衍沉默了片刻,幽幽的接着道:“我想与人合伙做些营生。”

他觉着,她应该是以为他想——行房。

她才有孕,他不至于禽兽至此。

明毓暗暗捏了捏拳,心说若不是知他不会做那等调戏油腻事的人,她还当他是故意吓唬她……

思绪一顿。

他与她说这些话,便是笃定了她没有睡。

敢情他现在的姿态是故意的?

这个谢衍,她怎觉得莫名的有些坏心眼?!

明毓索性也不装了,继而掰了掰他的手臂,冷冷的说:“别抱我。”

见她真醒了,声音带了几分冷意,知晓她是要生气了,谢衍这才松开了她,自觉退回原来的位置。

明毓翻了身,不喜的睨了他一眼,埋怨道:“我刚有睡意,不想应夫君,夫君倒好,愣是把我给弄醒了。”

谢衍定定地“嗯”了一声,认错:“我的错。”

明毓瞧着他那寡淡神色,心说,他倒是有个认错的表情才能让人消气呀!

就他如此表情,哪里有错,分明是等着让人朝他认错。

明毓也不看他,省得置气。

她望着帐顶,敷衍的问:“夫君为何忽然有与人合伙做营生的心思?”

商人地位底下,为官者不会从商,但却会给商户投银子,再给其相对的庇护,又或是明面上请掌柜打理,年中,年底再核账。

一些商户,倒是很愿意与官合伙,便利也会多了很多,且一些市井流氓也不敢轻易闹事。

谢衍与她一样,双眼放空的望着帐顶,道:“为以后搬出谢府做打算,长安屋价贵,搬出去便是一笔大开销,我现在俸禄不过是一万八千钱,仅是赁小院,估摸也只是刚刚好,其余开销也是个问题。”

听到谢衍对日后的盘算,那股子人间烟火气更浓了。

以前的谢衍,何时想过这么?

或许想过吧,但好似从未与她说过,让她觉得,他不食人间烟火一样。

明毓偏头瞧了他一眼。

熟悉又陌生的谢衍。

脸还是那张脸,行事却有不同。

她不得不打击道:“可搬出去还遥遥无期,夫君想那么多也是无济于事。”

谢衍转头看向她:“万一快了呢?”

不其然目光交汇,明毓丽眸眨了眨,随之移开了目光,转回头,面朝上。

“那便听候夫君的佳音了,至于营生……”话语一顿。

她定是不会拿银子的,但随即想起自己也在为往后营生苦恼,这不,谢衍给她送来了枕头。

她久居后宅,对营生根本就不了解。

因而她对此立即来了兴趣,转过身,双眸似有亮光的望着谢衍。

对上那双明亮的丽眸,那一瞬,谢衍似乎看见了初嫁给他时的明毓。

以前,他不明白她为何用这样明亮的眼神看他,后来她眼中的亮光逐渐破灭,只余一片灰败后。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她曾对他有所期待,有所喜。

她提和离的时候,他看到她的那双没有亮光的眼,也是他答应的原因之一。

后来她的恣意,便是证明了他的选择是对的。

只是她的恣意并没有太过长久。

明毓兴致盎然的道:“夫君想投什么营生,若是缺银钱的话,我手头上虽然银钱不多,但也是有一些余钱的,我也投一些,赚了与夫君三七分,亏了只需还我本钱就好。”

谢衍一怔,定定的望着她:“我七你三?”

明毓眼眸一睁:“自然是我七,夫君三,那是我的本钱,夫君可是无本而利。”

若是谢衍如今能会笑,他觉得他大概能笑出来。

他木着脸,说:“你且再听听你所言。我去寻挣钱的营生投钱,寻的过程不需费力?不需考核?我三成利便罢了,这亏了还得从我这处掏还本钱给你?”

明毓仔细回想了一下方才自己一时口快,不经脑子说出的话,也确实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

但那是自己日后立身的本钱。

再说了,她觉着,若能让谢衍投钱的营生,不会太差。

不然就他在数年间,凭着那点俸禄,怎就攒下家底买宅子,买铺子?

她衡量了片刻,回神看向他:“那亏损便算我自己的,夫君觉得如何?”

谢衍却没有应,而是看着她,说:“若真亏损,如你所言,我想法子给你补回来。”

明毓闻言,心下惊诧间,不经意望进谢衍那双漆黑不见底眼眸中。谢衍样貌本就俊美,又有一双深邃的眼眸,无端似能把人吸进去一般。

明毓心下漏了一跳,但随即掐了掐自己腿肉,顿时又清醒了,她笑了笑:“不用了,亲兄弟且明算账,夫妻更是分清楚些的为好。”

谢衍没有与她争辩这一点。

只说:“那这些时日我下值时,在长安城多逛一逛,可能会回来得晚一些。”

明毓点了头,但随即又有种他在与她告知行程的错觉?

谢衍思及她有孕,听大夫说要注意的事项中,便有早睡这一项,他道:“夜深了,先睡吧,旁的事,等得空了再议。”

这些天为了不与他多说话,她早早便上了榻。

方才说起营生,她倒是愿意搭理他了,竟还愿意与他说这么久。

明毓这才反应过来,与他在榻上说了这么多,这是以往都没有过的。

那丝兴奋劲过后,归于平静,她点了头,复而转身背对他。

二人相继入眠。

夜到深处,谢衍尚在眠中,身躯却是不由自主的往里侧靠近。

直至感受到散发着热息的躯体,才不再有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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