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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边的,没错。”
短短一句话,却比往常许多画面都要来得帅气。
苏渺被人救了,自然也没吝啬自己的夸赞,上去拍了拍宁渊的肩,便走到了那几个被打垮的侍卫面前蹲下。
那几个侍卫虽然都没见血,但凑近了看伤得也不轻。
自愿充当狗腿子的那两个,都在跌倒时擦破了皮,而除了皮外伤之外,似乎双手也被打得脱了臼。
而最惹眼的那个胖子,除了双手脱臼之外,以苏渺看过去,他一条腿好像还被宁渊刀背的一击给敲坏了骨头。
苏渺隐隐有些错愕和震惊,回头看向宁渊,又不禁感叹,这般功夫要是用来御膳房,想来连斩骨刀都不用买了。
只是想到身后这行动的“斩骨刀”虽然嘴上说着不杀人,但动起手来却比谁都要干脆利落,苏渺便不由地重新审视起这个宁渊。
宁渊觉察到苏渺的目光,走过来单膝跪在边上。
“怎么了?”他问。
苏渺摇摇头:“没怎么。”
毕竟护的是自己,在这件事上苏渺也没想多说什么。
回头望了一眼野猫分食的地方,见它们都吃得差不多了,苏渺便问:“也不早了,走吗?”
宁渊也回头望了一眼,点点头便简单打扫了一下,又对那几个侍卫说:“来日若再见你们行此腌臜事,不会轻饶。”
说完,宁渊看向苏渺:“走吧。”
宁渊如往常一般,一路送苏渺回到了御膳房。
一路上两人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随口闲聊了几句,一直到送苏渺到了御膳房后门前,宁渊收了声,也停下了脚步。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苏渺的脚步好像也随着他停了下来。
宁渊侧眸,看着苏渺:“不走吗?”
就见苏渺眼帘扇动两下,望向宁渊:“不再进去坐坐了?”
放在之前,苏渺是从来没有主动邀请宁渊去御膳房过。
可今日竟是毫无征兆地就对他发出了邀请。
不对……
也不算是毫无征兆。
若真的要说,他单是这短短一日,便为苏渺解了几次围。
所以……苏渺只是嘴上不说?心里当真还是有所动容?
宁渊这么想着,再次望向苏渺。
可与宁渊所想有所出入的是,苏渺脸上并没有来自于“动容”的羞涩,反而……
有些紧张。
分明是长久以往生活居住的御膳房,可此时的苏渺望向里边竟是神色带着紧张,还在反复环视内庭之后陷入踟蹰。
宁渊这才恍然。
这哪是动容,这不就是害怕?
回想到俞芮前不久去取边角料回来时,顺道带回来的那番经历,宁渊心中笑了下,随即恍然。
“你怕的事情比我想得还要多。”宁渊轻声道。
被说中了心事的苏渺当即神色微凝,笑笑:“这是什么话,你哪里见到我怕了?”
两人之间沉默少顷。
但看着黑漆漆阴恻恻的御膳房,感受着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寒气,苏渺还是故作镇静扯笑:“入秋天凉,今日是你帮我,总该让我还一杯热茶再走。”
话是这么说,但两人心里还是跟明镜似的。
宁渊道了句“那打扰了。”,便让苏渺先一步走进了小门,而自己则是紧随其后迈步进去。
随着夜逐渐深了,御膳房也逐渐比往常还要来得安静了许多。
只剩下远处鸦鸣猫叫的御膳房里,苏渺尽管面上仍是如常淡然,但脚下却是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
小厨房的灯火就这么远远地亮着,照在苏渺去路之上,拉开一道明暗分界。
越等光亮靠近,苏渺悬着的心也愈发安定。
直到终于一脚踩进了小厨房映照出的光亮之中,苏渺才松了一口气,对宁渊道:“进门……”
苏渺突然收了声,猛地回头。
“是不是有什么味道。”苏渺望向两人身后,蹙眉道,“你闻到了吗?腥气。”
宁渊向来警惕,自知纵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不至于疏漏什么动静。
“腥气?”宁渊问,“血腥气?”
苏渺很快否认:“不是……更像是……鱼腥气。”
方才俞芮所描述的那个冷库小鬼的形象逐渐在苏渺脑海中具象,苏渺背上渐渐渗出冷汗,说:“……不会这么邪门吧。”
宁渊干的都是与生死挂钩的东西,纵使并不确定世上有没有鬼神之说,长久以来也不怕这些了。
只是他倒是没想到,苏渺竟然会怕成这样。
“这样怕鬼?”宁渊问。
苏渺险些白了他一眼,还是说:“人生在世奔波劳累下来不就为了个活着,若是这般轻易被什么不知道从哪来的孤魂野鬼带走,岂不是白来一遭?”
“我只等着赚够了积蓄安度晚年,怎能就这样……”说着,苏渺忽然收了声,满目惊恐地看向宁渊,“你听见没?”
这下宁渊也听见了,似乎是有什么着地的声音。
声音来源似是苏渺身后,但偏偏是明暗交界处,屋内光亮照出来倒是显得暗处看得不分明。
宁渊正要伸手去拉苏渺,却见苏渺一声惊呼就跳了起来:“脚!”
一抹凉意倏然握在了脚踝之上,吓得苏渺一下扑上去攥住了宁渊的手臂。
而宁渊反应也是极快,提起刀鞘就挥向了暗处。
一声小孩的嗷叫传来,险些吓得苏渺三魂没了七魄。
而紧接着,屋内听见门外动静的俞芮也连忙开了门。
小厨房门一开,便听见俞芮惊呼:“啊!!就是你!”
“就是他?!”苏渺眼睛都不敢睁开,紧紧攥着宁渊的手。
尽管苏渺当真觉得自己此时的模样,一定像极了一个汲取男子阳气的老妖精。但事态紧急,她只好咬着牙说:“……宁渊。”
可宁渊在短暂地紧张之后,倒是又恢复了往常一般镇静。
“是人,”宁渊言简意赅,“一个男孩。”
苏渺的样子仍像是不信,可紧接着俞芮好像也反应过来,绕过伏在地上的小孩走到苏渺身边:“苏渺……好像真是个活人小孩。”
苏渺终于舍得睁开眼,一点点僵硬地转头看向自己的脚边。
当真趴着一个半高的小孩,四肢健全,还用另一只手托着一个食盒。
回味着自己方才的糗样,苏渺连忙松开了宁渊,又小声嘀咕:“手这么凉……吓死个人。”
虽然宁渊已经提醒过苏渺和俞芮冷库的关键,但两人害怕到这一份上,宁渊也没再蓄意拆穿。
他只是半蹲下去,又提着那小男孩的衣襟将他拎了起来:“你是哪个宫的。”
小男孩脸生得瘦削,倒是没有寻常孩童的稚气,摔得满是灰土的衣衫上,一张脸写着一个“倔”字。
“莫焕山带我回来的,”小男孩说,“我来拜师。”
“莫焕山?”宁渊向苏渺投去问询的目光。
“是御膳房的御厨,”苏渺一句带过,又问俞芮,“人回来了?”
俞芮:“没听说啊,”可回想了一下,俞芮又说,“啊……应当是还在御前伺候?回来放了下东西?”
苏渺看向宁渊,宁渊会意道:“不出意外,陛下便是今夜回。”
微服私访的事,向来不会太过声张。
而苏渺这两日忙着自己的事情,一前一后便是连最微末的消息也错过了。
这么一想,苏渺又看向这个小孩:“你说你拜师?拜什么师?”
小孩将手里食盒递到苏渺面前:“拜你为师。”
苏渺愣了会,直接笑了:“你一个不过几倍食盒大小的小孩,上来就找我拜师?”
“而且,你既然是莫焕山带回来的,”苏渺上下打量了一番他,“怎么不去找他?”
“他让我来找你,”小孩气哼哼地说,“而且我有名字,我叫莫回头!”
俞芮:?
苏渺:……
名字一出口,故事经过也基本了然。
就算是宁渊这样的局外人,也大概知道了莫焕山和莫回头的关系。
苏渺让宁渊先将莫回头放下,再次看向莫回头时,神色也有些复杂。
“莫回头。”苏渺道,“……你要不还是回头吧。”
“我不!”莫回头仰着脑袋,“你不要我,莫焕山也不要我,那我还来宫里做什么!”
边上俞芮听了许久,半蹲下好声好气开口道:“来宫里也不是只能干这些啊。”
“再说了,你又不是非得找这两个人当师傅,”俞芮伸手摸了摸莫回头的脑袋,“孙掌事人也很好啊,你可以跟我们……”
谁知这莫回头年纪不大脾气还不小:“我不要!”
他不理俞芮气不气,直勾勾瞪着苏渺:“莫焕山说了,这御膳房别人都成不了气候,就那个苏渺还勉强凑合。”
勉强凑合的苏渺:“遇到你们父子俩,我真是给太奶奶拜年……”
俞芮抬眸:“什么意思?”
苏渺苦笑:“见了鬼了。”
苏渺也不知道莫焕山哪里找来这么一个半大的儿子,更不知道两人关系是有多差,一个不乐意收徒,一个不乐意喊尊称。
但这一出对她来说实在是无妄之灾。
毕竟偷师跳槽的事情成年人里都不少,更不知道这没长性的小孩会不会今天跟她学,明天就倒戈的。
这么想着,苏渺目光落在莫回头的那个食盒上。
她揭开食盒盖子,往里头瞥了一眼。
一个小盅摆在里面,汤水也因为摔跤晃出来了一些。
苏渺将食盒盖子递给了俞芮,紧接着又打开小盅。
一盅清汤在明暗交接处看不太分明,却隐约可见好似盛开一般的白菊之形。
苏渺心里大概有了个数,凑近看:“文思豆腐?”
莫回头“哼”了一声:“这可不是豆腐。”
苏渺挑眸:“愿闻其详。”
“这可是鱼圆做的。”莫回头仰着头的幅度像是生怕人看不出他骄傲一般。
鱼圆在南方,尤其是江南一带,是个还算常见的小菜,常以鱼糜搅打,又用温水烹制成型。
不过这个菜工艺并不算简单,也因为容易烧得坏了鲜味而不常有人乐意尝试。
苏渺凑近了细看,发现这两朵“白菊”倒是当真要比豆腐来得……笨重一些。
只是尽管不如寻常可见的文思豆腐,但要做到这一份,确实还是要费些心思。
再次看向莫回头一身灰土,衣摆还沾着灶边的炭灰,苏渺倒是对面前这半大孩童有了些敬佩。
也当是给这份努力面子,苏渺又望了莫回头一眼,还是拿起勺子尝了尝这文思鱼圆。
最先入口的是佐着文思鱼圆的清汤鲜味。
汤虽清澈,但尝得出是用鱼骨精心吊过的汤底。
不加多余调味的汤水入口鲜回味甜,仔细品尝还能觉察到米酒去腥后的米香。
再细尝所谓的文思鱼圆。
鱼糜剔得细腻,经过成型处理之后,偶有的细鱼刺也没了踪迹。
用舌尖抿化了每一丝鱼圆的鲜甜,倒是与这汤底权衡得恰到好处。
但是,在一口咽下之后,苏渺放下勺子,神色还是从细微的惊喜回到了沉静。
莫回头一张脏兮兮的小脸上终于有了些担忧和紧张,他语气中夹杂着些期待,凑近了问:“好吃吗?”
见苏渺没出声,他又说:“虽然你前面拒绝了我,但若是你现在反悔要……”
在食物的问题上,苏渺没有多给莫回头玩笑的余地,没等他说完便直接打断了他:“汤不错,鱼圆调味也恰到好处。”
“但是,”苏渺毫不留情地在莫回头藏不住欣喜的目光下说,“不好吃。”
作者有话要说:【收徒读条进行中……】
苏渺:我可以说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