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人打定主意要利用昭昭来博前程,立刻就想起了这张好用的王牌如今还在偏厅里晾着呢。
三夫人立刻带着贴身使婢风风火火地前往偏厅。
她素来不喜昭昭,虽然努力堆起和蔼的笑容,可依旧瞧着那么变扭。
但三夫人的表情在看到秦诗红的那一刻瞬间变了,脸上的慈爱都藏不住。
“红儿怎么在这里?”
儿子有个商户出身的未婚妻的这件事,她对外瞒得死死的,也就娘家知道了。
秦诗红笑着依偎在三夫人身边。
“红儿听说洛姑娘日日早起来给姑母请安,心中感佩,更是无地自容。
红儿来了国公府之后,得了姑母万般慈爱却不曾报答,心中愧疚。
因此今日也早早地同洛姑娘一起过来了,想着能伺候姑母用顿早膳也是好的。”
山儿冲动地抬下了头。
说什么呢,她们家姑娘先来的,而且她们住得那么远,这能一样吗?
落在三夫人耳朵里,这自然是不一样的。
一个是她的亲侄女,这么做是讨人喜欢的。
另一个是她恨不得一脚踹开的讨厌拖油瓶,拖油瓶这么做是应得应份的。
最早的时候,她这么做是希望洛昭昭能知难而退,拐着弯儿告诉洛昭昭若是嫁进来是没有好日子过的。
却哪知道,这商户女城府那么深,竟坚持了半年多,且从来没有红过脸。
看来是为了攀上他们齐国公府不惜一切代价了。
一想到这里,三夫人就更觉得昭昭讨厌,自家侄女纯然至孝了。
侄女这么想着孝敬自己,若是以后能代替洛昭昭嫁进来做儿媳妇,未来的日子不知道有多好。
三夫人嗔怪地拉着秦诗红。
“你这个孩子呀,就是实心眼。你们年纪轻轻的,该多睡睡觉才是,以后可不许起得这样早了,知道吗?”
这话说的,仿佛昭昭不是年轻人,每天早起是她的自然作息。
秦诗红心中熨帖,有意无意地瞥了洛昭昭一眼。
心中感叹这商户女实在是好城府,整个人仿佛没有脾气的一般。
“是,红儿知道了。”
昭昭低着头,轻轻挑了挑眉头。
有意思。
原来这位姑娘就是三夫人中意的儿媳妇人选啊。
秦诗红故作突然想起的样子,“对了,下午表弟是不是从族学里回来了?”
三夫人的表情稍稍有些僵硬,并没有给到秦诗红想要的反应,只是拍了拍她的手握紧。
只能暂时委屈这可心的外甥女了,毕竟这商户女还有大用处呢。
三夫人看向昭昭。
“昭昭,十一郎下午回来了,舅母让他陪你逛逛去?”
三夫人自称舅母,是因为齐国公府对外宣称的是昭昭是府上的侄女,所以三夫人自然是舅母。
秦诗红接收到三夫人的信号,帮腔道,“是啊洛姑娘,表弟难得回来,你们俩也好久不见了。”
秦诗红作为一个表姐,倒是对表弟和他未婚妻多久没见了知道得一清二楚。
山儿有些惊喜地望向昭昭。
昭昭抿了抿唇。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昭昭站起来福了福身。
“十一郎课业繁重,好不容易有时间回来,昭昭怎能自私地缠着他,十一郎当多陪陪舅父舅母才是。”
往日里昭昭若是这么说,三夫人只会觉得她还有点眼色。
但今日三夫人却有些心焦,并不想让昭昭这么说。
眼看着就要被嫡房扫地出门了,若是不能将这商户女哄好了,哄得她拿出大笔银子来,可怎生是好。
昭昭知道今日怕是难以善了。
往日里,三夫人都是派婢仆过来叫她过去的,可从来没有亲自来过的。
今日又是亲自过来,又是丢出十一郎的,不知在图谋什么。
三夫人让秦诗红先回去休息,秦诗红应是。
秦诗红出来后,却见自己姑母亲切地挽着那商户女的手臂,带着她去了正屋。
连姑母身边的丫鬟都对洛昭昭恭敬了起来。
秦诗红不免有些拿捏不准的忐忑。
她的贴身丫鬟轻声安慰她。“姑娘莫急,姑太太定是权宜之计,毕竟那位的身份太低,便是进国公府做妾室都不够,更遑论正室娘子了。
姑太太和咱们老爷早有默契,姑娘且安心就是。”
秦诗红的心这才定下来。
心中默默盘算起来。
她父亲和姑母,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都是祖父秦大学士的庶出子女。
她的父亲,只是个七品芝麻小官,分家之后,他们家在贵圈中什么也不是。
她想要找到合适的姻缘,亦是难如登天。
这齐十一郎,虽然是不是姑母的亲子,乃是个生母早亡的庶子,可妙就妙在,他是三房里头唯一的男嗣,将来整个三房都是要他来继承的。
他能分得的金银田产,只怕比齐国公府那几个嫡房的嫡长子都还要多些。
虽然嫁给庶子名声是难听了些,可婆婆是自己的亲姑母,家产又如此丰厚,内里真是再实惠不过的好姻缘了。
可这婚事再好,如今都是握在别人手里的。
她盘算得再好,只要洛昭昭在一日,这一切就是空盘算。
至少到目前为止,看不见齐国公府毁亲的半分迹象。
秦诗红复又焦躁起来。
“可这国公府,是不会同意其他郎君来娶洛昭昭的。”
若是如此,只怕耗到最后,也得不到她想要的结果。
盘算着从昭昭手里抢东西的还不止秦诗红一人,还有三夫人。
从三夫人处回来后,昭昭撑着下巴坐在梳妆台前,仔细地琢磨着三夫人的话。
三夫人明里暗里,旁敲侧击,要她出钱填平那场即将到来的花卉宴上抹不平的银钱窟窿。
听口气,必然不是小钱。
但是不管多少钱,对昭昭来说,都是小钱。
嗯,昭昭很有钱。
不,是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得有钱。
有钱到她每年盘自己暴涨的财产时,总是算不准。
有钱到她都没有概念这是多少钱。
但齐国公府并不知道自己有这些钱。
问题就在于,昭昭猜测这笔数字可能达到齐国公府知道的自己的财产的十分之一了。
三夫人这就是狮子大开口,要她割肉了。
不给,是绝对不行的。
她的困境,使她得罪不起齐国公府的各位主子。
但给全了,也是不行的。
只能打着折扣,陆陆续续,勉勉强强拿出一部分来。
让三夫人知道,的确尽力了,却是财帛有限。
山儿见昭昭笑了。
问她在笑什么。
昭昭素手执着一杯酒,踢了鞋子,斜躺在贵妃椅上,往那微张的小口中倒酒,左右眼波横流,笑意宴宴,“我笑啊,这三夫人把她那儿子当成价值千金的头牌了,真以为把十一郎丢给我玩一玩,陪一陪,就能哄得我为他出那么多银子,却不知道十一郎并没有这样的姿色。”
昭昭的话吓得山儿赶紧过去捂住她的嘴。
“我的姑娘啊,你说的这都是什么话。”
昭昭被她捂着,无辜地眨巴了两下眼睛,推开了山儿,懒懒地自嘲。
“大约是癔话,梦话吧。”
“山儿害怕,我不说便是了。”
山儿向来是拿她家姑娘没有办法的。
否则,当年也不会看着姑娘被那别有用心的男狐狸精勾引的,越闹越荒唐。
昭昭撑在椅面上,发丝滚得微有些凌乱,了然地望着山儿。
“小山儿,你可是在心中骂我?”
山儿一缩脖子,“没有的姑娘,我常常在想,姑娘若是个郎君,必定是风流不羁的名士。”
昭昭明明听山儿骂过好些个名士。
“只是姑娘,这里是齐国公府,国舅府,咱们可千万不能胡来的。”
昭昭收起了笑容,懒散凉薄地轻轻嗯了一声。
那个样子,山儿也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听进去。
房门被敲响了,昭昭懒懒地瞭了一眼,递给山儿一个眼神。
山儿去开门了。
门口站的是和昭昭同住于芜雾居中的孙微孙姑娘。
没错,昭昭不是独占芜雾居的。
院子里还有两名来投亲的姑娘。
像芜雾居这样的院子,还有十来个。
一名是已故老太夫人庶妹的外孙女孙姑娘,受父族迫害,特来投了这有些远的亲戚。
另一名是已故继老太夫人娘家表侄女的女儿林若水林姑娘。
却是不知为何舍弃了外家不投,来投这有拐了一个弯的齐国公府。
这两位姑娘平日里对昭昭都还不错,但相互之间极其不对付。
国公府的复杂程度,可见一斑。
孙姑娘踏进来前,山儿紧张地望了一眼自家姑娘。
却见昭昭已整肃好了衣襟,换上了温柔贤良的表情,双手合拢放在膝盖上,一副世俗模版下大家闺秀的模样。
“孙姑娘。”
和刚才判若两人。
孙微的目光在屋子里转来转去,而后蹲到了地上。
“在哪呢?”
昭昭眼含笑意,“你找啊。”
孙微撸起袖子,“屋子就这么大,还能找不到不成。找到了送我。”
昭昭点了点孙微的手,“把我送给你都不能把阿白送给你。”
阿白是昭昭养的一只异瞳长毛狮子猫。
昭昭的命根子,养了五年了。
平日里都关在屋子里,不给出去的。
孙微说好啊,“那你要是我的了,那猫不也是我的了。可惜我不是十一郎,消受不起你这样的美人啊。”
昭昭抿唇笑了笑,没有说话。
还抬眼似笑非笑地睨了一眼山儿。
山儿:“……”
我就多余担心你……
孙微果然没有找到猫。
昭昭从白色的地毯上凭空挖出了一只正在熟睡的猫。
被打扰的猫猫奶呼呼地“啊呜”了一声。
昭昭在想,最近总是做梦,罪魁祸首是不是阿白乱踩她的的心口。
没过多久,另一个林姑娘也来了。
林姑娘很瘦,瘦得像风一吹就会散一般。她手上常常捂着一条帕子,时不时要遮一遮鼻子。
林姑娘说话不怎么好听,总喜欢有事没事刺昭昭两句。
今天也不例外。
“昭昭今天也起得早,又去了三夫人那里吧?昭昭真是好命啊,大家都在同一个院子里住着,你却能日日见着府上的夫人,我却是想见也没有门路呢。”
虽然她和府上的五老爷有血缘关系,可五房的人除了她来时见了她一面外,压根不搭理她。
林若水自认是正经亲戚,可五房却把她当作打秋风的亲戚对待。
昭昭来的这半年,她没少和昭昭倒苦水。
昭昭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记得她究竟讲过些什么。
孙微最不耐烦林若水这捻酸惹醋的样子,还以为是在自己家里当大小姐呢,既然寄人篱下,就要有寄人篱下的觉悟。
“是啊,昭昭就是好命。昭昭跟我们不一样,我们迟早是要离开国公府去外头谋生的,昭昭可是十一郎正经的未婚妻,将来都是要生活在国公府的,连三夫人都要每天看过她才心安。
这呀,就是比不了的,林姑娘看开些吧。”
“你!”林若水当即就红了眼眶,“你为何这般讲话,说的好像我嫉妒昭昭一般。
我只是为昭昭高兴而已,你总这样,把人往坏处想。我好歹也是从小读着圣贤书长大的,岂能不止礼义廉耻。”
昭昭看戏看得挺开心的。
但山儿瞪了昭昭一眼,昭昭只能上前劝解,充当和事佬。
林若水性情扭巴,却好哄。
昭昭三两句把她哄好了。
昭昭对那个所谓的花卉宴好奇,故意将话题将这上面带。
到底是什么样的宴会,要让三夫人如此在意。
可林若水孙微跟昭昭一样,都是府里的边缘人物,知道的也很少,只知道阖府上下都很看重。
孙微斟酌着说,“也许会来什么大人物吧。”
昭昭有些天真地问道,“可国公爷不就是大人物了吗?”
林若水用帕子遮住鼻子,笑了一声,“只怕在你看来,所有人都是大人物吧?”
士农工商,本朝自开国以来就极其严格地实行重农抑商的政策,因此商人的地位真的很低。
山儿悄悄地瞪了林若水一眼。
昭昭依旧没放在心上,追问,“然后呢?”
然后她的钱都花到哪个大人物身上去了?
孙微道,“国公爷是国舅,朝中谁都要给三分薄面。若是要说再贵,那就得往宫里猜了。”
林若水沉吟了一声,昭昭又转头看着她。
“说起宫里,又在国公爷之上的,不是皇后娘娘,就是太子殿下了。”
当今天子,卧床养病多年,一应政务早就移交去了东宫。
因此天子是不可能的。
那就只有这两个人了。
林若水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这位殿下。
昭昭一如既往开始走神,半点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
孙微晒笑一声,“咱们这样的出身,连府里的郎君都不能提到,你倒好,开口闭口都是太子殿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宫里的公主娘娘呢。
而且我告诉你,东宫和府里素来有嫌隙,绝不会来的。
就算来了你也去不了花卉宴。”
昭昭默默地把这句话记下了。
于是她猜测皇后娘娘就是那个花她钱的大人物。
昭昭暗暗道了声。
还是不值呢。
林若水又泪眼盈盈,和孙微拌起嘴来,
说着说着,看向昭昭的眼神忽然又微妙起来。
“昭昭可以去参加花卉宴吧?三夫人那么喜欢你,肯定会叫上你的吧?
到时候,你也能去见见世面呢,真好。”
孙微翻了个白眼。
又来了,不泛酸是不会说话吧?
昭昭依旧只是微笑,没说话。
林若水见昭昭始终不接茬,也觉得没了意思。
就在这时,门口有小丫鬟来报,十一郎请昭昭去逛园子。
林若水低下头,手里揪紧了手帕。
就连孙微看昭昭的目光都不由地羡慕起来。
国公府的正经主子,谁不想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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