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封妃

五更天，虞清泠惊醒了过来。

该是早朝的时辰了。

睁开眼睛，床顶上那只凤凰让他回到了当下。

哪还有什么早朝？怕是再过段时日，就该晨起去给太后请早安了吧？

他被自己的这个莫名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余光扫到枕边那本昨日看了有一半的情爱话本子，似乎找到了刚才那个念头的罪魁祸首。

反正现在也是无所事事，他索性就又睡了个回笼觉，再次醒来已经日上三竿。洗漱完想找找有没有正经衣裳可以穿一下的，稍多走了几步身体就不允许了，天旋地转让他不得不随便找个地方靠着歇一歇。

他听到门被打开，随后一个脚步声快速靠近。

“清泠，你没事吧？”

过来的人自然是李曦。

“没事。”

李曦扶着他到床边坐下，看到他枕边那本显然翻看过的话本，勾起了嘴角。

虞清泠注意到了她的视线，被她笑得有点窘迫道：“随便看看而已，不怎么有趣。”

李曦也不想硬是让他面子上过不去，就也不再继续追究，转而道：“清泠，昨日说的，关于假身份的事情，朕已经安排好了。”

李曦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封明黄色的圣旨，虞清泠接过去后，她便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打开来一看，那是一道封妃圣旨，章印齐全。

圣旨上册封虞竹为贤妃，赐居了凤梧宫。

李曦对着外面招了招手，她的贴身太监福乐手捧着妃印走了进来，行了个礼：“陛下，贤妃。这妃印奴才就放这儿了，妃位的服饰等会儿送到。”

虞清泠看向李曦，眼神里不怒不喜，一生要强的李曦此时却没有勇气与他对视，依旧躲避着目光接触。

“温如玉，清如竹，朕觉得竹这个字很适合你。至于身份，就说你是宣王妃的远亲，以后星媛来看你，旁人也不会有过多的猜疑。这个名字你还喜欢吗？”

“封妃算什么？”虞清泠直接问道。

李曦还是不敢看他：“你留在朕的身边，总要有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住在后宫里，自然是有个妃位最好。妃位里德妃贤妃都空着，贤妃为四妃之末，也不至于让旁人太过妒忌，反正你正好是个地坤……”

越往后说，她的声音也就越小，最后干脆消失没有了。

“可我还没有答应当你的谋臣。”

李曦赶紧道：“没关系的，你现在身体也不可思虑太多，你先调养，太后那边朕也打过招呼了，请安全部都免了。至于以后，你若实在不肯为朕献计，朕也不会逼你。”

虞清泠看着李曦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奇怪的人：“你要留我下来，不就是要我辅佐你安邦定国的吗？你现在又不需要了？”

“你不是不愿意吗？”

“那我还留在这儿做什么？”

“这么说你又愿意了？”

虞清泠在李曦的灼热目光下，微微低下了头：“李曦，我不是分不清好坏，我知道晟国气数已尽，不是你也会是宇文昭。你们中不管谁得了晟国，下一步必然就是一统天下。我妹妹嫁到了昱国，所以我宁愿是你。其实我也对你有一些了解，为君，至少目前看来你还不错，若我换一个出生，我大概会主动愿意来辅佐你，可是……这是命。”

李曦耐心听他讲完，道：“清冷，重情重义是好，但不要被忠义所累。”

李曦试图去握他的手，刚刚抓到，还没好好感受一下，虞清泠就把手抽了出来，脸上有些不悦。

李曦心里一寒，他是接受不了自己碰他吗？

只听虞清泠道：“被忠义所累？我若觉得我的君王不好，就该背叛，那你的臣子若觉得你不好，是不是也该背叛？若人人只按自己心里的对错行事，无决不可为之事，那要礼法何用？”

“嗯？”李曦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道“朕又不是昏君，朕的臣子为何要觉得朕不好？若朕真能一统天下，那就是千古一帝。”

虞清泠想跟她说，她刚御驾亲征创下千秋功绩，这时候肯定在朝里被吹捧上天。类似的情况他也经历过，当年不懂事，也吃过一个不大不小的亏，深知不能被那些天花乱坠冲昏了头脑，自负是大忌。

但没有说出口。

毕竟她如何，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李曦对着外面提高了音量道：“可以进来了。”

一个看着就很机灵懂事的女中平走了进来，看到虞清泠，一时都忘了给李曦行礼，直接跑了过来，在虞清泠旁边蹲下身。

“公子，你受苦了……”

她是虞府的丫鬟秋梨，她和另一个叫春桃的丫鬟在虞星媛嫁到昱国之时，作为陪嫁丫鬟一同来了昱国。虞府虽是相府，但虞清泠待下极好，府里的下人上到管家下到杂役，无不对他真心敬爱，以至于亡国之战前，他解散相府的下人花了许久的时间。

虞清泠想起身扶秋梨一把，秋梨见他身体虚弱起身有些困难，自己站了起来，眼疾手快先扶住他的胳膊让他重新坐好，之后站在他的身边。

虞清泠问道：“小姐她还好吗？”

“她很好，就是很记挂你。她这个月应该就要生产了，昨儿个还跟我说，等一生完就要进宫来看你。”

李曦道：“你身边得有人照顾，朕不能时时陪着你，就让秋梨进宫照顾你，朕也好放心一些。她原本是你的府里出来的，你也能有个人说说话。对了，除了她，但凡在凤梧宫里出现的，哪怕是抹地的下人，也是朕让福乐精心挑选出来的。能经手你的饮食药物还有衣物的人，也全部都是朕信得过的，所以你大可放心。哦对了，最重要的一点是，你需要的一切朕都帮你做了最好的安排，所以旁的人要是给你送什么过来，不管是什么，不管你用不用得上，一律扔掉，知道吗？碰都不要碰。”

李曦极度认真地说了这一大段话，弄得虞清泠反倒有点不太好意思了。

轻声问道：“你……就那么缺一个谋士吗？”

李曦一愣，心里复杂到无以言说。

苦笑了笑：“朕还有公务没处理完，先去御书房了。”

秋梨这时才意识到要行礼，屈膝道：“恭送陛下。”

李曦走了两步，又指了指那堆专讲谈情说爱的话本：“若是觉得无聊，就看看解解闷，看完了朕再差人给你找新的。”

等李曦走后，秋梨不客气地去翻虞清泠放在枕边的那本。

笑道：“公子，你居然在看这个？这本我以前也看过诶，可好看了。”

虞清泠无力扶额：“又不是我想看，是她只给我看话本子，聊胜于无罢了。”

秋梨知道他几年前开始就有了时常头晕的毛病，就是累出来的，过去帮他按摩着太阳穴。

“公子，你没发现陛下她很在乎你吗？”

“你想说什么？”

“陛下她身份至尊，容貌也是一等一的，要说才智，约摸着是不如你的，但也不差啊。除了她，我想不出这世上还有谁最能配得上你了。”

“李曦教你这么说的？”虞清泠淡淡问道。

他突然这么问，秋梨吓了一跳：“当然不是，是我自己这么觉得。公子，你别误会，你……不会是恨陛下吧？”

虞清泠摇摇头：“从未恨过。不过，她做的事情或许也不会是表面那么简单，我没那么天真，不会傻傻的就感动。她做这些表象背后的意思，我还得继续再看看，现在还无法确定。”

秋梨小声嘟囔道：“也有可能是你想太多了，也许人家就是单纯的很喜欢你呢？”

“你说什么？”虞清泠是真的没有听清楚。

秋梨赶紧摇头。

芳芍宫内，淑妃姜莹同贵人余辰一同前往了贵妃处。

贵妃让他们候着，自己精心打扮完才姗姗来迟。

他们三个虽都是地坤，但出生却差了很多。徐贵妃是吏部尚书之女，是徐太后的侄女，身份尊贵，众人心里的皇后人选。

姜淑妃是琰国的和亲郡主，长得漂亮，身材婀娜多姿，身份也尊贵，刚进宫的时候徐贵妃有过不安，但毕竟是邻国郡主，不可能封她为后，又不得宠爱，徐贵妃也就没有把她当一回事。

余贵人是前年太后逼着李曦选妃，她被逼无奈，随便选了个男地坤，姓余的，进了后宫之后也没有被宠幸过。他是皇城之外的小官门户出生，也不得宠，刚入宫被徐贵妃针对过，一直夹着尾巴做人，入宫一段时间后，见他并不得宠，徐贵妃就也没有再针对过他。

贵妃姓徐名唤云容，出自太后的徐氏一族。徐家已经连续出了三代皇后，她如今虽还是贵妃，但一直坚信后位迟早也会是她的，直到最近她才对此真的产生了怀疑。

“你们听说那个晟国贱人的事情了吗？”

姜莹道：“今早已经听到消息了，封了贤妃，赐居了凤梧宫。虽说才赐居，可他打来的那天起就住着了，怕是已经住习惯了吧。”

徐云容怒把手边的茶盏哐当扫到地上：“陛下竟然还减免了一切礼俗，他甚至连封妃次日给太后敬茶都不需要，他凭什么？”

姜莹又道：“你也别气了，太后都没说什么，我们怎么想的，也不重要。”

徐云容咬牙道：“本宫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本事想抢我的皇后之位。”